無名小說網 > 鳳歸京 > 第43章 金環

裴昭肆的這番話,給裴昭行敲響了警鐘。“大哥說的對,上一次三妹妹在長公主府中差點被淹死,可把我下了個半死。只一個小小的文詠便讓咱們頭疼的緊,若是三妹妹再出什么事,我們可如何向母親父親交代。”
第二天天色微涼,裴十柒穿了一身便服,匆匆來到了裴昭肆的院子,將昨晚的事說了個大概。“我記得,當初蘇家獲罪當日,言鴻澤作為蘇冶的女婿,站出來質控蘇冶謀逆叛國,和他的大兒子密謀坑害朝廷幾萬兵士,當時便是從蘇宅搜出了好些的信件,做實了蘇冶父子的罪名。”
裴十柒說道:“這一次的事針對父親而來,若是和去年蘇家的事真的有關聯,恐怕家中早有內賊放了什么不該放的東西,就等如言鴻澤一般的人闖進來,搜他個證據確鑿。”
這話說的裴昭肆有些心驚。他的確沒有想到這個方面。“蘇冶父子獲罪的緣由我們都清楚,但這其中有無人陷害,我心里也有定論。父親和蘇冶關系甚好,兩人是多年故交,蘇冶出事父親也十分悲痛,既如此,他的悲劇萬不可再我們家也上演一次。”
“所以大哥哥,我想徹查一番父親的住處、書房等處,包括你與二哥哥的地方,以免真的被家賊放了什么不該放的東西,父子合謀,又與去年被處死的罪臣相關,保不齊還有什么陷害的玩意兒藏在府內,咱們可要在事情發生前收拾利索啊。”
裴昭肆用贊賞的目光瞧著裴十柒,伸手拍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原以為你還是個不懂事的姑娘家,沒想到你竟然想了這么多,又詳細又完整,若無你這般考慮,將來恐怕會有大事發生。”
“現在也不算晚,咱們先查著,查完追究內賊是誰,若是沒查出什么,也要多防護注意,以免被人鉆了空子。”
兄妹兩個說干就干,不敢大肆宣揚,只兩人進了梁國公的書房。書房之中擺設簡單,梁國公一個武夫,平日里對什么花瓶啊擺件啊都欣賞不來,書架子上只放著幾摞書,墻上掛著一把雙弦弓,是他從前打仗時得的,另外還掛了一把好劍。裴十柒認出了這把劍,當初梁國公過生辰,父親蘇冶找了好些能人巧匠,給梁國公打了這把好劍做生辰禮,沒想到梁國公將其掛在書房,竟也不舍得使用。瞧裴十柒一直盯著那把劍看,裴昭肆說道:“這把劍掛在這兒許多年了,也不曾見父親用過,只是偶爾拿下來到院中武一武,或是擦拭一番,接著又掛回去。”
“父親能深記好友,正說明父親是一個重情義的人。”
“只怕父親的這份重情重義,會讓有心之人有機可乘,拿著這把劍造一些文章出來,只怕不好啊。”
裴十柒將目光從那把劍上移了出來,走到書架前,翻看了幾本書。里頭記錄的,要么是一些領兵打仗的學問,要么是一些閑散游記,幾本書翻下來也沒看到什么古怪的。裴昭肆則來到了書案前頭,把書案的抽屜一個個拉開翻找,但尋了一番卻沒找到什么,只能將抽屜又合上,拿起桌上的墨硯,底下也沒藏什么東西。兄妹二人找了許久,卻一無所獲,偌大的書房顯得有幾分空檔,再沒什么可找的。“去臥房翻了翻吧,這沒什么可疑的。”
裴昭肆說著,推開了書房的門。然而裴十柒這一步還沒等邁出去,抬起頭來看著頭頂,忽然對裴昭肆說道:“大哥哥,你看看上頭多出來的一圈沿路,上頭是否藏了什么旁人看不到的東西。”
裴昭肆跟隨著裴十柒的目光看上去,只見這書房之中用木頭做裝飾,四角多出一些紋路花紋來,看起來并不打眼,卻顯得精致幾分。他翻身越上,果然在門上的位置,瞧見了一封書信字樣的東西。輕而易舉的拿下信來,此信已經拆封過,裴十柒接過打開看了一眼,猛地又將信合上。“怎么了?”
裴昭肆見裴十柒有些慌張,自己將信接過來看了一眼,氣的嘴唇發抖,一把將信撕了個粉碎,用力的砸在地上:“簡直是一派胡言!父親他保家衛國,領兵打仗二十余年,大半輩子都在戰場上度過的,卻被有心之人編造成罪臣之友,要與蘇冶一起推翻皇帝,這是何等的荒謬!”
裴十柒深深一閉眼睛,沒想到被當做眼中釘的武將并非她的父親蘇將軍一人,這梁國公也難逃被陷害和懷疑的命運。若是這一次她沒能用心探查,只怕梁國公的未來,便是蘇家當初的慘局。“當年那位蘇將軍又何嘗不是披荊斬棘,忠肝義膽,結果卻落下個全家慘死無人生還的下場。”
裴十柒輕聲嘆了口氣:“這信中所寫,也并非全是假的,起碼父親和蘇將軍關系密切是真的,二位從前做過同窗,也曾在一個兵營中歷練過,能編造父親的人,定然對他們的關系十分了解。”
“可覃輪被斬首時,父親遠在外面剿匪,這覃輪的死和父親又有何關聯!”
裴昭肆討厭這種知道什么事卻不知曉另一半的感覺,邊出房間邊說:“我要到父親的臥房去,看看那里是不是還藏了什么!”
梁國公的臥房和書房相鄰不遠,裴昭肆很快就到了,一進門便是撲面而來的立正古樸,沒有一絲奢華之物。一身鎧甲整整齊齊的立在角落,鎧甲上頭有些刃傷,應當是打仗時被敵軍的兵器劃的。有了上次的經驗,這一次裴昭肆偏找那些刁鉆的地方,很快便從梁國公床榻下的一道縫中,找到了幾封書信。書信有些泛黃了,看起來有段日子,兄妹二人一人拆開一封,這才知曉這竟然是背后之人偽造的書信。書信中寫的是梁國公和蘇冶往日的聯絡,字跡和本人一般無二,就連裴十柒都難以分辨這究竟是不是蘇冶的字。看來那設局的人,真是下了苦功。就憑著這些字,梁國公和蘇冶一起密謀的事便會成了真相,上面還寫梁國公借由剿匪之便離開京城,從此事中抽身而出,讓蘇冶幫忙假造覃輪的死,因為覃輪此人,是梁國公找來刺殺朝廷官員的。裴昭肆看完這些,確信自己家中馬上便會有大事發生,山雨裕來風滿樓,眼下的平靜不過是隱藏在表象前的波濤洶涌罷了。他們搜羅了所有的書信,將其燒了個干凈,接著兄妹二人相視一眼,都明白眼下該做什么。梁國公出門,裴昭肆當家,他又是十分嚴厲,不會輕易讓人進到梁國公的書房與住處,因此這能偷放東西的內賊,一定是個有兩把刷子的。“大哥哥,江湖高手也好,尋常會些功夫的也罷,此種人中有男有女,查起來并不容易。父親書房中沒有梯子,書案又笨重難搬,椅子什么的哪怕踩上也難以夠到屋頂,內賊想要把東西藏在屋頂,把梯子來回搬進搬出很容易引起人注意,所以他一定是有功夫的人。”
“我查男子容易一些,婢女仆從這邊就歸妹妹了,你辦事認真利落,我是放心的。”
裴昭行離老遠就看見他們兄妹在說話,湊過來說道:“聽人說你們忙了一早上,究竟在說什么啊?如今這風言風語傳的滿京城都是,你們還瞞著我什么不成?”
二人相視一眼,怕將此事說給裴昭行聽會打草驚蛇,只吩咐他去門房嚴查近些時日進出的人有無可疑,接著便各自忙各自的事了。回到霽月居,裴十柒先給自己灌了一肚子的茶水,吃了兩塊點心墊了墊肚子,接著叫來了流螢。“府內出了內鬼,很可能有功夫在身,你暗中調查一下,這些婢女婆子們有沒有人經常出府,有沒有人是最近剛到府中伺候的。”
說完以后,裴十柒停頓了片刻,流螢以為她吩咐完了剛要離開,卻又被裴十柒所叫住:“再去查一下所有婢女婆子,家住在哪,家里有幾口人。”
因為國公府中伺候的下人眾多,流螢一個個查過去廢了很多時間,這段時間裴十柒便到各處走動,親自去查看有無可疑的人。然而這一去,還真被她發現了不對的地方。在裴昭肆院中伺候灑掃的婢女,發髻有些微的散亂,問過其他婢女才知道,她剛來沒幾日,所以國公府婢女的發髻她梳的還不太熟。“既然她梳不利索,你們為何不幫助她?若是叫外人看了去,怕是會笑話我們國公府。”
裴十柒說道。那婢女連忙認錯:“姑娘,婢子知錯,但婢子與她同住,也曾問過她用不用幫助梳發髻,可這人平日里話就少,婢子和她說話也是愛答不理的,所以婢子才沒有給她梳。”
裴十柒抬頭看去,那婢女身著一身淺綠色的外衫,里頭的深綠色的衣裳,正抬著一桶水澆灌著院內擺著的菊花。“你去把她叫來,我親自問她。”
婢女很快走過去,將那婢女叫了來,跪在裴十柒的身邊,有些不敢抬頭。“抬起頭來,讓我仔細瞧瞧你。”
裴十柒待她抬起頭后,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聽說你是新來的?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的話,婢子明叫金環,是五日前剛剛入府伺候的。”
裴十柒點了點頭,見這姑娘樣貌不俗,打扮嬌俏,雖發髻有幾分散亂,但頭上簪了一朵似菊花的小銀釵子,十分的精致可人,發髻散落下來幾絲,瞧著更添楚楚動人。這種是什么人,裴十柒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她這位大哥哥素日里不喜什么花草,除了菊花,為人也如菊花一般,所以院內除了松柏,種的最多的便是菊花。而這院中,也只有她頭上簪了菊花的釵子,不由讓裴十柒不深想一番。“到我大哥哥院里伺候,打扮的如此妖妖嬌嬌,你這丫頭安的是什么心?”
只見這金環聞言渾身一顫,立馬磕頭道:“姑娘明鑒,婢子并沒有啊!只是往日里梳頭費力氣,半天梳不好,才戴了這釵子想要抵擋一二,以免傳出去讓人笑話國公府沒規矩,并非是安了什么不該安的心。”
裴十柒眼睛一瞇,聽她的動靜有意掐著嗓子說話,當即又發問道:“你這樣子也不像是平日里灑掃做粗活的,之前在哪里伺候?”
金環有些緊張:“將婢子采買進來的于婆子知道婢子的來歷,婢子原先在長春侯府伺候,那兒原先住的并非長春侯一家人,他們來到京城后嫌棄府內人太多,便遣散了許多,婢子就是其中之一。后來出了京城回了趟老家,待了大半年才出來再找東家。”
“秋光。”
裴十柒側頭說道:“去長春侯府一趟,問清楚這金環說的話是否為真。”
秋光馬上離開,裴十柒敏銳的注意到方才她在說話時,金環沒忍住揪緊了自己的袖子。這般心虛,定有不對勁的地方。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金環一直在原處跪著,雖已經是秋日,但秋老虎咬人難受的緊,熱的她渾身是汗,身形越發嬌弱,似乎跪不穩當的樣子。而其他婢女一直在院中忙碌,都暴曬在陽光下頭,卻什么活計都拿得穩做得好,與她形成了很大的反差。秋光去而復返,在裴十柒耳邊輕聲說:“姑娘,婢子詢問了朱姑娘,她說府里頭原先是有個叫金環的丫頭,與婢子形容的長相相差不多,但長春侯和長春侯夫人發覺她有意接近朱二公子,便將她發賣出來,同一批的還有幾個老人兒,也都是妖妖嬌嬌之輩。”
裴十柒冷哼一聲,對金環怒道:“現在你還有什么話說!在這院中打扮成這樣,你想讓我大哥哥將你如何啊?”
說話間,裴昭肆進了院子,看見裴十柒正在訓斥婢女,便問道:“怎么了三妹妹,和誰說話呢?”
待他走近,才看清金環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