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鳳歸京 > 第48章 過去

那些女子一個個都如同麻木的木偶,看著裴十柒面露疑惑,沒人說話。這里是什么樣子,她們再了解不過。銀燭看著這些與她命運相同的姑娘,忍不住紅了眼眶,指著葛叔說:“這個畜生,當年將我擄了來,我在這兒住了整整六年!后來他為了讓我打探消息,將年僅十二歲的我送進了青樓,十三歲我就被迫生下了女兒!當時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我有了孩子,那是在這個世上與我唯一的牽絆,我不舍得死,我想讓我的女兒好好活著,但他卻將我的女兒抱走了!咱們都是女子,也都是做女兒的人,將來也或許會生下個女兒,難道你們都想走我的老路,讓咱們的女兒也走咱們的老路嗎!”
她的話讓幾個姑娘家有些觸動。正當薛騁找了根繩子,將葛叔系上時,忽然有幾個身影從窗外踹窗進來,手中的長劍泛著寒光,差點傷了銀燭。薛騁當即就認出來了,這是馬賦祥的手下!他心里所想,葛叔便是為馬賦祥辦事的,如今更是印證了他的猜想。這兩個手下不是好對付的,薛騁又怕外頭的那些女子沖進來見縫插針,干脆一刀抵在葛叔的脖子上:“不想讓他死,你們就快滾出去!”
兩人都戴著面罩,自信不會被認出來,可他們哪里知道,薛騁早已經將蘇家的這幫仇人都研究透徹了。所以他們二人狂妄的說道:“你殺啊!你殺了他,我們反倒省了事。”
這話讓葛叔瞪大了眼睛,詫異道:“主子想殺我?”
“你已經落到了他們的手上,不殺你怎么行?”
其中一個蒙面的黑衣人說:“而且你經營這里,卻讓這兒被一窩端了,是你辦事不利的原因,也沒什么資格活著了。”
另一個接話道:“至于眼前的這三人,他們也不會輕易離開,都會交代在這兒。”
葛叔氣的直咬牙:“我為主子盡心盡力這么多年,他不會的!”
“你說不會就不會?你當你眼前的都是誰!三皇子和梁國公的女兒,事情一旦鬧大主子可就被連累了!你自己辦事漏了狐貍尾巴,可別指望主子給你收拾亂攤子,死去吧!”
說著,那黑衣人提劍刺來,薛騁見他是打算將葛叔在內的四人都殺了,一腳將捆著葛叔的椅子踹倒在地,讓葛叔仰倒著躺下,相對安全一些。接著他提劍迎戰,二人刀刃與刀刃相撞,眼神互相死盯著彼此。方才在院中與人廝殺,薛騁有些失了力氣,但對付這高手,他半點也不敢輕敵,一腳踩在葛叔的椅子上,身子騰空躍起,劍鋒狠狠向下壓去。黑衣人只得抬劍想抵,腿踹向薛騁,卻被薛騁一個翻身躲開,落在了他的身后,與他背對背站著。在黑衣人正要轉身時,薛騁快他一步,已經用刀抹了他的脖子。當看見黑衣人死了一個,葛叔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所謂的高手,也不過如此,看來今天他是難逃一死,無人救得了了。這二人一直是暗中保護這里的,就怕被人所發現了,會連累到馬賦祥,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二人表面是保護這里,實則是想盯著他,如果一旦這兒的秘密被人發現,就殺了他滅口。這邊裴十柒也將人處理干凈了,外頭的女子看著他們將人都殺了,一時間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動手。畢竟她們的姐妹,也有好幾個死在兩人的手上。不過現在看來,方才的廝殺他們是留著殺招的,否則這會兒她們已經不能活著了。“你主子都要殺你了,你還要替你主子賣命?”
薛騁踩著椅子將椅子放平,強迫他坐直了身子:“說說吧,這兒是怎么回事。”
葛叔抬頭看著外頭的女孩們,多少年來他就是這里的王,沒人敢不聽他的話。可現在,他卻成了砧板上的魚肉,等著這把刀俎取了自己的性命。外頭的人都圍觀著看他,那眼神仿佛在打量那些被他活活打死企圖殺雞儆猴的女孩。“我說了,你們可以放了我嗎?”
葛叔說話時,因為打斗而散落的碎發跟隨著他的動作而輕輕顫動,更顯得他可憐又可恨。薛騁想也沒想回答道:“你想得美。”
“你作惡多端,害了那么多清清白白的姑娘,把年幼的孩子當做棋子,死了是你活該。”
裴十柒連看都不愿多看葛叔一眼。葛叔就猜到會是這樣,他又問:“如果我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說出來,你們總得給我些什么吧!”
薛騁看向他,語氣無所謂的說:“如今是你落入了我們的手上,你沒有和我們談條件的機會,但若是你實話實說的話,我可以考慮下手快一些,不會讓你受一點罪。”
這個條件往日里聽見只會讓葛叔氣的想殺人,但今時今日聽到,他竟然會覺得這是個極好的條件。他嘆了口氣:“我家主子,是皇后娘娘的嫡親哥哥,馬國舅馬賦祥。”
“這個我猜到了。”
薛騁淡淡的一句話,卻令葛叔有些震驚。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個一向不爭不搶,默默無聞的三皇子,為何要摻和進這些事里,又為何知道那么多旁人這輩子都不知道的事。“我想知道的,是之前被你弄出去的那些女子,都被塞進了那個院子,都叫什么名字。”
葛叔嘆了口氣:“還請三皇子到隔壁房間的灶臺里頭,尋找一封書信,里面寫了那些女子的身份和去處,其中有一些已經死了。”
薛騁聽完看了裴十柒一眼,示意她將人看好,自己則去了隔壁的房間。這灶臺顯然許多年無人用過了,灶口都結了蜘蛛網,他將鍋搬了出來,這才看見里頭有一個洞,洞中放著一封信。信比較厚,打開后能看見那些姑娘的詳細資料,有一些是薛騁知道的認識的,有一些則十分陌生。看到最后,他已經震驚了,因為里頭還有人被送進了宮里,做婢女也就罷了,甚至還有位份!難怪馬皇后當年能輕而易舉的將他懷著身孕的母親陷害進了冷宮,有著這么一張網,正直之人哪里是他們的對手!拿著那封信回到了關押葛叔的房間,薛騁繼續聽葛叔說著話。“這小院,早在二十幾年前就有了,當時規模并不大,里頭也不過住了三兩個小丫頭,準備送進宮里給皇后娘娘固寵的。當時皇后娘娘還只是個妃子,后來做了皇后,這小院里做的事便多了。”
“為何她做了皇后,這小院便忙起來了?”
裴十柒不解。葛叔嘲諷一笑:“因為皇后生下了一個病懨懨的太子,她生怕屬于太子的帝王之位會被他人奪了去,所以這些年為太子籠絡朝臣、收買朝臣,如果收買不得籠絡不住的,便會想方設法的陷害、打壓,確保他們不會為其他皇子所用。”
等京城之中所有的官員都力挺太子,建陽帝也就只能將皇位傳給太子了。裴十柒聽見這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也漸漸變的憤怒。她的父親為了明哲保身,從來不涉及黨爭,馬皇后多次明著暗著的與他說起,也都被他所拒。原來她的父親是因為沒站在馬皇后的陣營,便被她想辦法陷害了,導致蘇家血流成河,無人生還。本以為明哲保身是保命良策,畢竟建陽帝不喜黨爭,且生性多疑,但馬皇后的狠毒誰又能預料!“有了太子,她又登上了后位,便和她的兄長馬賦祥商量,在這個小院兒里多塞了好些姑娘,調教她們聽話懂事,等到了年紀都會為他們所用,接著等她們大一些了,有的被馬賦祥帶出去送給人做妾拉攏,有的則被派遣到各個牙行,那里的人會將她們賣到不同的朝臣家中,打探各種消息,馬家幾乎是京中內外所有世家大族里,唯一一個掌握大半朝臣家事的,誰能不聽他馬家的話!”
“你這封信里,我看還有在宮里做妃嬪的,這是怎么回事?”
薛騁問。葛叔苦笑了一下:“有幾個相貌好的,沒有家世沒有出身,好操控的緊,馬家有什么話自己不好說的,就由她們吹皇帝的枕頭風。”
“除了在官員府上當婢女、妾室的,另外還有在青樓的,甚至還有殺手,你們干的事可真是雜的很啊。”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想要把控整個朝廷的局勢,必然要包括整個京城,但是有些女子進了府根本熬不到做妾,有的被正妻趕出去或者打死,有的默默無聞只能做個灑掃婢女,這種人就算是失敗了,我們培養的這些姑娘,能真正成功的人少之又少。”
裴十柒聽他這么說,生氣道:“皇后娘娘可真是好本事,包括那個馬賦祥,將好端端的人利用到如此地步,真該千刀萬剮才是!”
薛騁又說:“那最近馬賦祥要對梁國公動手了,和西郊大營的藺如風有什么關系?”
葛叔抬起頭來眼神中全是驚訝。原來薛騁連藺如風的事都查到了!不過他很快就釋懷了,畢竟連他都能落得如此的下場,薛騁查到任何事都不足為奇。“藺如風和幾年前被斬首的惡徒覃輪是親兄弟,只是覃輪混跡江湖,殺人劫財的勾當他都做,便自己改了名姓,讓他的師傅給他取了個覃輪為名。后來覃輪被罪臣蘇冶抓住治罪,藺如風當時想劫法場,可一個人勢單力薄最終沒有動手,馬賦祥看出他和覃輪長著十分相像的一張臉,便將他找了去,要幫助他為他的哥哥報仇。”
“然后呢?”
葛叔輕輕的搖了搖頭:“具體的事我知曉的也不多,只知道梁國公要被算計,藏身于梁國公府的人會放好我們準備的假證,接著藺如風在新兵營殺人放火,殺人的方式與覃輪當年毫無差別,做實覃輪還活著,再由這假覃輪親口供訴梁國公和罪臣蘇冶有關聯,當年就是梁國公求蘇冶將他救了的,皇帝自然會懷疑梁國公,上他家搜查時再碰巧翻出那些假造的書信,就算是人證無證聚在了。”
聽到這里,裴十柒再也忍不住了,沖過去揪起葛叔的衣領,兇狠的吼道:“所以你們當年就是這么害了蘇家!害了對朝廷對皇帝忠心耿耿的蘇家!”
葛叔閉上眼睛,用力的點了一下頭。裴十柒松開了他,只覺得腦袋震震發暈,差一點摔倒在地。雖然她本人已經知曉蘇家是如何被算計,但真相這塊傷口被一點點撕開,血淋淋的,還是讓她覺得難以接受。銀燭扶住了她,就聽裴十柒沙啞著聲音說:“蘇家當年犯事,有一部分原因是蘇家的庶出女兒蘇云藍在蘇家藏匿了言鴻澤給的假證,怎么你們沒在蘇家安插人手嗎?”
“我們的確是安插了,只是那人在臨出手前,自己消失了。”
葛叔回想著遙遠的過去:“許是逃了,也可能是死了,她在蘇家伺候了七八年,想來是不忍心吧。”
“所以你們就想到,讓言鴻澤去接近蘇云藍?”
裴十柒覺得胸腔憋著一股火氣,讓她忍的渾身難受:“這么做還是人嗎!”
葛叔無言回答,事情是馬皇后等人做的不假,可畢竟他是調教出這些姑娘的人,也是由他將各種任務發下去,他難辭其咎。逃已經逃不掉了,哪怕薛騁沒殺他,馬賦祥的人也絕不會放過他,干脆將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用力報復馬賦祥。“馬賦祥、皇后娘娘兄妹幾個,和瑞王的關系極好。”
葛叔主動說道:“當年的事,有瑞王和寧壽長公主從中協助,模仿蘇冶和蘇大公子字跡的人,便是瑞王在那些進京趕考的書生堆里頭找出來的,寧壽長公主多次勸說皇帝,利用他的多疑處置了蘇家人,我知道有關蘇家的就這些。”
裴十柒聞言,忽然愣住了。若是她沒記錯,文詠就是蘇家出事前進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