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鳳歸京 > 第93章 包庇

深夜建陽帝輾轉難眠,伺候他的太監看他睡不好,便掀了簾子輕聲詢問道:“陛下可是龍體不適?”
建陽帝起身,皺著眉頭道:“刺殺皇姐的人可抓住了?”
太監搖了搖頭:“這人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了,無影無蹤的,一點蹤跡都找不到。”
“一群廢物,朕養著他們,也不知他們是做什么吃的。”
建陽帝無奈的伸手一捶腿:“最近皇姐在京中的名聲不佳,朕雖然心里介意,卻實在是不能為她做些什么,她這次的所作所為,也真是令朕寒心。”
“陛下,長公主殿下上一次不是同您說過,煉制長生不老的丹丸,也是為了您嗎?”
“這話也就你信。”
建陽帝冷哼一聲:“只怕是她吃過了,若是多出一顆才能給朕,不對,也可能給瑞王,之后才輪到朕。”
太監不敢接話,只能垂頭聽著。建陽帝仿佛打開了話匣子,又說道:“瑞王比朕小了數歲,是母后將近四十才生下的,平日里皇姐和朕都對他十分寬容,縱的他十分不懂事。不過朕倒是沒想到,長姐也能這樣作為,真是讓朕想不通啊。”
“陛下,夜深了,奴才給您點上一些安神香,您快休息吧。”
建陽帝轉頭看了看窗子,外頭黑黢黢的,只有兩盞蠟燭還發著光亮,順著窗戶紙照映進來。確實夜深了。第二天上過早朝,大理寺卿和齊通一起留下,同建陽帝說起了梨花村的案子。聽了半晌,建陽帝頭疼的緊,說道:“沈卿,既然案子已經查的差不多了,復核刑案的事本就是你負責,你想如何給長公主定罪?”
大理寺卿遲疑了片刻,與齊通微微對視了一眼。齊通說道:“陛下,微臣以為,長公主殿下知法犯法草菅人命,殘害百姓、占人土地,還派人刺殺皇子與朝臣,樁樁件件罄竹難書,實在不宜輕判。”
大理寺卿也跟著說道:“陛下,微臣理解長公主殿下是陛下您的同胞姐妹,但正因如此才不能在此案上對她縱容包庇,否則傳出去外人不知會如何議論陛下,您的英明到了百姓口中只怕會變了個樣子。”
建陽帝有些生氣:“朕哪里有包庇縱容她?世上冤案那樣多,朕也只是怕有心之人作祟,冤枉了好人而已!現如今既然證據確鑿,該怎么判就怎么判。”
齊通聞言,直接說道:“陛下,若是按照律法,長公主殿下恐怕會被斬首示眾。”
這話讓建陽帝心里頭咯噔一聲,手不自覺的抓緊了桌沿:“你說什么!”
“長公主殿下身為權貴,知法犯法,若是按照律法上,斬首示眾已屬輕判,嚴判恐怕會五馬分尸。”
這下建陽帝可忍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說:“朕以為,長公主她錯不至死。”
“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首先,長公主要煉制丹丸,是為了給朕服用,出發點是好的。其次,她是受了身邊奸人的挑唆,才會如此做,另外去大慶村的人雖是她指派,但他的所作所為長公主并不完全清楚,當日長公主已經同朕說清楚了,縱然她有罪不可恕的大罪,但念及她也是被人所利用的,還是輕判一些,算是看在朕的面子上。”
作為皇帝,他實在不想和臣子說軟話。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出手干預,否則寧壽長公主絕對活不下來,哪怕他強行留下寧壽長公主的一條命,外頭老百姓一人一口唾沫,也足夠把她淹死了,況且還會連累他的清譽名聲。“陛下!”
齊通情緒激動的說道:“幾百條人命,疫病鬧的人心惶惶,廢了朝廷不少人力物力和財力,死的人兩本簿子都記不全,這樁樁件件沒一樁事冤了長公主的,況且還有這一路對三皇子等人的追殺,您方才所言實在是讓臣不得不覺得這是在為長公主開脫!”
“齊卿!”
建陽帝見齊通不給他面子,站起身說:“朕覺得,事情查到這里就可以了,對長公主的處罰,朕是一樣也不會少,打板子罰俸甚至其他的,都由你們定還不成嗎!朕只想著留她一命,她是朕的同胞親姐,朕這心里難免不舍,況且事情也確實有蹊蹺之處,那些刺殺三皇子的人,也沒什么證據能證明就是長公主所派不是?萬一是有人栽贓,想趁此機會將罪責都推到長公主身上呢!”
“陛下這話實在叫微臣不懂,若是人人都這樣,那整個國家豈不是亂了套?”
齊通說:“外臣辦案,見對方是位高官,罪人是那高官的親屬,只因他身份比自己高,就要在辦案時網開一面故意放松,人人都這樣學,只怕會出大事。”
“哪有齊卿說的那樣嚴重,這一次長公主也的確知道錯了,方才朕也說了有蹊蹺之處,這些地方分明就是解釋不通的,難道僅因事情與她相關,便把這些莫名錯處都推到她的身上嗎?難道手下不完全遵守辦事,辦錯了事也要算在她的頭上嗎!”
看著建陽帝這樣明目張膽的維護寧壽長公主,齊通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說,可大理寺卿給他使了個眼色,輕輕的搖了搖頭,他只能將那些話憋回了嗓子眼。走出皇宮后,齊通氣的狠狠一跺腳,大理寺卿說道:“齊兄何苦為此事生氣?早在你我接下此案事,就應該做好準備了不是嗎?”
“我是做好了準備不假明,卻也沒想到他能這樣偏袒!”
齊通恨的直咬牙:“長公主簡直不配為人!這么好的機會沒要了她的命,我哪里能甘心。”
大理寺卿還以為齊通是真心實意的心疼那些百姓,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醒了,咱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陛下,哪里不知道陛下維護長公主?當初長公主的丑事鬧的沸沸揚揚滿城皆知,陛下還不是兩句話就給鎮壓下來了?”
“我想不通,為何陛下這樣維護她!哪怕是皇親國戚,犯了罪也該伏法,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她一個公主而已!”
大理寺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齊通拉到一旁:“我知道齊兄生氣,但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口不擇言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的!”
“我不怕,這件事分明就是陛下與長公主心虛,我有何懼。”
“當年齊兄尚在外任,還未回到京中,先帝駕崩的突然,生前并未立下太子,陛下是太后所生,身份本就尊貴,應當他來坐這個皇位,但那時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動蕩的厲害,很多朝臣說陛下德不配位,要立其他皇子為帝,當時長公主力保陛下登基,為此還做下了不少駭人聽聞的事,現在想來我都背脊發涼。”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齊通眉頭一擰:“可就算如此,陛下更不該這樣做了!老臣們本就對他的所作所為有些懷疑和打量,他更該證明自己才是。”
大理寺卿嘆了口氣,眼神看向皇城的方向:“人一旦坐上了那個位置,還怕什么不曾?當年對他抱懷疑態度的老臣,現在多數已經不在了,帝位上坐了幾十年的人,沒什么動蕩能夠驚擾到他,不然你以為當年他將蘇家抄家滅族,那些為蘇家人說話的朝臣為何現在都閉了口?”
一提起蘇家,齊通有些心虛,試探著問道:“這是為何?”
“因為不閉口的人,都死了!”
這話聽的齊通眉心狂跳,輕輕搖了搖頭,期盼著能把蘇家的事從腦海中甩出去:“陛下說了不能判長公主死罪,我們又當如何呢?”
“不能判死罪,那活人受的罪便更多了。”
大理寺卿冷笑了一聲:“用刑,流放,哪一個比死了要舒坦?”
“陛下哪里舍得長公主去流放。”
“那也不能讓罪人還留在京城,否則你我這案子辦的,簡直窩心。”
兩人回去以后又商議了許久,最后呈了一份罪狀到建陽帝面前,要他秉公處置,嚴懲寧壽長公主。看著那兩張紙,建陽帝的太陽穴突突的跳。“陛下,皇后娘娘來看您了。”
“這個節骨眼,她來添什么亂?”
建陽帝不悅的說。太監弓著身子:“聽聞您午膳未曾動過,皇后娘娘也是擔心陛下的龍體,特意燉了些湯水,說是能為陛下去去火。”
建陽帝也確實是餓了,便隨意的點了點頭。馬皇后由宮婢扶著邁過了門檻,接著宮婢就退到了門旁,馬皇后自己提著食盒進去,請過安后將食盒里的湯盅取了出來。“聽聞陛下最近為了長公主的事忙的是焦頭爛額,午膳一口也未動,臣妾這心里擔心的很,便煲了些湯水給陛下送來。”
建陽帝接過一碗她盛的湯:“皇后有心了。”
馬皇后的眼神往桌案上一掃,知道這是涉及寧壽長公主的事,便說:“臣妾和長公主做了這么多年的姑嫂,長公主是個什么性子,臣妾也是知曉一二的,縱然做了很多不對的事,但再狠毒的事她也做不出來。”
“你為何會這么想?”
建陽帝挑起眉頭問她。馬皇后淡淡一笑:“當年陛下未登基前,有很多參與奪嫡之爭的朝臣紛紛戰隊,要立當時手握軍功的沛王為帝,長公主為了陛下,將沛王叫出城去,又怕沛王會起兵造反,用一場酒局騙來了沛王的兵符,在大家都議論長公主會不會借此殺了沛王永絕后患之時,長公主卻將沛王送到了外郡當了個閑散王爺,這份氣度和心胸是常人所沒有的。”
建陽帝聽完直跟著點頭:“確實,在這一點上,皇姐做的極好。”
“而且臣妾以為,凡是長公主親手做的是,那都是周全無虞,但她的手下卻不是很好,辦事沒長公主細致,也沒長公主心思手軟。”
“當年沛王不敬朕,勢要同朕爭個高低,皇姐站在朕這邊,保沛王這些年來不敢輕舉妄動,朕心里是很感激她的。而且皇姐她的確有這個能耐,當初一句許諾,沛王這些年便真的縮在了那方寸之地一動不動,皇姐有勇有謀,朕是佩服的。”
馬皇后眨了眨眼睛,心里明白這件事的真相,只是不愿告訴建陽帝真相而已。那場酒局,寧壽長公主給沛王下了毒,這才要了兵符到手上,又告知沛王這毒五年內會發作一次,她會定時讓人送解藥過去,前提是他不得起兵造反,也不得擅自離開自己所管制的地界兒。這是寧壽長公主無法對建陽帝坦白的話,否則所謂的有勇有謀就變成了利用和幼稚,沛王雖防著她卻也在意她是自己的姐姐,哪怕明知這場酒局是有問題的她依然去了,最后卻被寧壽長公主所下毒,要挾了這么多年。方法簡單,做起來也不算難,只是寧壽長公主在建陽帝的心里像是鍍了一層金光,讓建陽帝看不透,只捧在高處供奉著。“所以陛下還在煩心什么?”
“刑部和大理寺主張斬首之刑,朕自然不會同意,好說歹說攔住了斬首,現在卻不知該給定個什么罪了。”
像寧壽長公主這樣身份尊貴的人,只有建陽帝才有給他們定罪的資格。“朕怕罪行定的重了,會傷了皇姐與朕這些年的姐弟情誼,定的輕了又怕朝臣和百姓議論。”
建陽帝狠狠一嘆氣。馬皇后看建陽帝這是為數不多愿意和自己多說兩句的時候,便笑道:“這有何難的?臣妾以為,長公主當年平定了沛王之亂,一手扶持陛下穩坐皇位,功大于過,給她一次改過的機會又如何?”
“只怕百姓會不同意。”
“百姓知道個什么?”
馬皇后說:“只要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閉緊了嘴巴,老百姓們什么也不會知道,等到外頭那些風言風語隨著時間一點點的被沖散,這件事也就算了。皇親國戚有罪名,丟的也是皇家的顏面,臣妾相信這兩位朝廷上的老臣會明白的。”
“你說的朕也想過,但老三那孩子是個倔脾氣,朝臣的嘴能堵,老三的只怕堵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