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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江邊、夜景、游艇、約會……
對常樂來說可真是浪漫又美好的一天。
很開心。
江邊小道的樹上都纏繞上會變色的燈光,兩人手牽著手沿著江邊走,晚風吹亂了頭發,臉上卻掛著甜蜜的笑容,燈光將兩人籠罩在夜色里。
封祈雁牽著他的手笑問:“今晚很開心?”
“嗯,開心,”常樂點點頭,跟個小朋友一樣似的,開心就想蹦噠一下,可懷孕了,不能蹦跳,便牽著封祈雁的手搖晃,“煙花很美,坐游艇游江也很開心!人雖然多但很熱鬧很有氣氛!”
封祈雁:“要是喜歡,以后我經常帶你來。”
常樂彎起眼睛笑得很開心:“好!”
江邊風大,雖然封祈雁已經把自己外套披在他身上把他人包裹起來,但還是怕他著涼了,畢竟他這小孕夫本就體弱多病,如今懷孕后,更是嬌弱,對封某來說跟林黛玉似的得好好疼愛著。
在被封先生擔心地恨不得趕緊把他叼回車子里帶回家時,常樂余光掃到了江上的兩道身影。
兩人都很高,一個戴著黑色口罩,只露出一雙倒映著煙花與江水的桃花眼,盛著一點笑意,波光瀲滟。身材單薄修長,穿著一條黑色的風衣,單手插在風衣兜里,與身旁的人笑著說什么。
常樂嗷了一嗓子:“看!美人!”
封祈雁:“……”
美人你個頭!那是段郁!!!
封祈雁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面色鐵青:“有什么好看的!那張臉天天出現在屏幕,煩死!”
“啊?”常樂一愣,反應過來,“哦!段郁!”
封祈雁:“……”
“他竟然也來看煙花了啊,果然瀾羌江的煙花很出名!這么多人都來看!”常樂伸著腦袋去瞅,站在段郁身旁的便是那天接他的那個青年。
段郁在看煙花,而青年在看著看煙花的他。
青年不知湊到段郁的耳邊說了幾句什么,把段郁逗得笑起來,兩人并肩沿著江邊走,不知道在聊什么,看起來卻很放松,都帶著淡淡的笑。
月光拉長了他們的影子。
段郁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垂在身側,走在他身旁的青年微微地低頭,落在段郁的手上。
忽然間,青年同樣也垂在身側的手指似有若無地蹭到段郁的手,只是一瞬間,他就仿佛被燙著似的,手指微微蜷縮,耳朵也泛起一些血色。
“哦,”認真觀察他們兩人的常樂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好奇道,“他是不是想牽段郁的手啊?”
封祈雁:“……應該是。”
人少了,段影帝也嫌悶地摘了口罩。
青年大概緩解了一下自己緊張的心情,想要像平常一樣,微微湊過去,在段郁耳旁說了幾句什么,段郁笑了起來,也不知說了什么,青年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垂下的目光落在段郁的唇上。
不過段影帝壓根就什么也沒注意到,依舊樂得清閑,仿佛吃完飯到樓下隨便遛達一圈似的。
“唉,”常樂看得心急,吃瓜觀眾一般恨不得上去把他們兩個摁在一起,“你倒是吻下去啊!”
封祈雁:“……”
“光看是沒有用的!都快盯了一路了怎么放棄了!”常樂見那青年嘆了一下氣別過頭,欲欲躍試想要牽的手最終只是握緊拳頭,不敢去牽。
常樂莫名感到很是失望,小聲嘀咕:“大不了被揍一頓!沒有什么好怕的!沖!不要怕!”
封祈雁:“……”
封祈雁瞧著自己身旁這個興奮的嗷嗷叫的小孕夫,挑了挑眉道:“我怎么看你比他還激動?”
“啊……”常樂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啊,但就是覺得很有趣,看得我心急!”
不過他心急歸心急,那青年卻仿佛一點都不心急,或者心急了也慫得不敢動,他只敢在段郁沒看向他時,靜靜地看著他,眼里帶著一點笑意,又溫柔,輕輕地應和段郁:“嗯,哥說得對。”
樹上逐漸凋零的落葉飄落在段郁的頭發上,青年伸手替他輕輕拿掉,段郁笑著望了他一眼。
遲尋眼睫毛輕顫。
“璀璨的煙花,熱鬧的江邊,朦朧的月色,”段郁笑,“你不覺得此情此景下,缺點什么嗎?”
遲尋心猛地一跳:“……缺、缺什么?”
兩人并肩,離得太近,原本慌亂的心跳就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結果下一刻段郁湊了上來。
遲尋瞳孔一縮:“……”
兩人的臉只有一根手指頭的距離。
段郁彎起嘴角低笑:“……這還用我來說嗎?”
遲尋心臟猛地一跳,仿佛自己隱藏心里許久的秘密突然被揭開擺到了臺上來,氣都不敢喘,繃緊了精神,喉結滾動了一下,心里冒出一個想法:如果……如果他真的吻下來了……別管瀾羌江的水冷不冷、深不深,讓我立即跳下去都可以。
段郁目光灼灼:“這么難以啟齒嗎?”
遲尋繃緊成塊木頭:“哥,我,我……”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了,別說你還不懂?”段郁皺了皺眉,桃花眼輕挑,“還是讓我自己來?”
遲尋喉結滾動:“……”
……別說段郁還沒動了,他光是說說而已,遲尋的心神早就沒志氣地飄到了六合之外去了。
下一刻,段郁就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那飄到六合之外的魂拉回來僅僅需要他恨鐵不成鋼的一句話:“你缺一個女朋友啊!蠢貨!”
遲尋:“……”
段影帝語重深長道:“你看看這煙花大會,手牽手的小情侶那么多,多么浪漫,多適合約會?那些長得還沒你十分之一好看的都能談到女朋友了,你說你,差什么了?好好一個浪漫適合約會的煙花大會,還得帶著家長一起來看,唉!”
“……”遲尋面色鐵青,陰沉下來抿唇不語。
世界毀滅吧。
不遠處的常樂與封祈雁兩人都看懵了。
這劇情的打開方式,怎么說變就變了?
常樂一頭霧水:“好像變成家庭倫理劇了?”
封祈雁:“……”
封祈雁頓了頓:“你偶像可能誤會了。”
常樂眨了眨眼睛:“啊?”
封祈雁:“那青年拿的耽美劇本,你偶像以為自己拿的是感人肺腑勝比血緣的親情劇本。”
常樂:“……”
怎么覺得有點慘呢。
常樂一時不知該同情誰,只見不久前那飄飄然仿佛段郁吻下去他就能肝腸寸斷跳下瀾羌江死而無憾的青年此時此刻陰沉著一張臉,比起自己跳下去,他仿佛更想把段郁給推下瀾羌江算了。
常樂:“……”
段影帝還沒察覺到什么,看著遲尋那張沉下來的臉:“我說得不對?說你兩句還不樂意了。”
“……”遲尋別過頭,“……沒事。”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段郁當他不好意思,笑著揉了揉他頭發,“別不好意思,都成年了。”
遲尋沉著臉不看他:“我喜歡不喜歡我的。”
段郁:“……”
什么鬼?
“找虐么你,喜歡什么不好,偏要喜歡不喜歡你的,”段郁皺了皺眉,很不認同,“讀那么多書應該有學過‘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吧?找個互相喜歡的不比單戀要美多了么!”
遲尋不置可否:“……那哥你喜歡什么樣的。”
“嘖,在說你呢,怎么把問題拋到我身上來了,”段郁笑了笑,開玩笑似的地說,“我喜歡的可就多了,長得好看的優先,長得不是太好看的,身材好的話也可以考慮考慮,還有的么……嗯,性感的也可以,異域風情的也行,還挺多。”
遲尋:“……”
確實挺多,全都歸為:長得好看,身材好。
這樣的回答對遲尋來說,跟不說沒什么兩樣,他沉默了一會后問:“……沒有特別喜歡的么?”
段郁彎起桃花眼笑了起來:“當然有。”
“……”遲尋面色微微蒼白,“誰?”
段郁指了指自己的臉:“我喜歡我自己。”
遲尋:“……”
遲尋繃緊的心又松開,五味雜陳,頓了頓:“那哥……你這么多年,沒有認真喜歡過誰么?”
段郁瞬間反駁:“誰說沒有?”
遲尋眼皮一跳:“……誰?”
段郁不以為意地聳肩笑:“多了。”
遲尋:“……”
是他想多了,段影帝能喜歡誰呢?
他在花叢中流連忘返,情人纏身,對誰都能笑,桃花眼里總是似有若無地帶著幾分溫柔,看似多情,然而相反的,刻薄極了,他把所有他看中的,或者向他示好的眾人,在他心里清楚地分了一個等級:歸為獵物,從來都不是以愛之名。
遲尋心里悶悶的,脫口而出:“……那我呢?”
有沒有一瞬間在他的心里,也是他的獵物。
煙花聲太響,段郁沒聽清:“什么?”
“……”遲尋眼睫毛低垂,“沒什么。”
他心里又沉又悶,想說的話有很多,很多。
哥,我長大了,成年了。
不再是當年那個能被你拎起來甩的小屁孩。
哪怕只有一瞬間,你有沒有對我動過一點歪心思……就算是當做你的獵物,有欲望的那種。
可是……
段郁看向他的那桃花眼,干干凈凈,明亮透澈,還帶著一點來自于長輩的關愛,沒有那種世俗欲望,仿佛再看下去,段影帝都可以出家了。
遲尋:“……”
傷害性很大,侮辱性超強。
在滿天璀璨的煙花下,有人歡喜有人悲。
常樂與他們路不同,沒法一直跟過去當吃瓜群眾,只能伸著腦袋,看著他們并肩而行沿著瀾羌江走了很遠,很遠,頭頂上璀璨煙花燦爛,月色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長得仿佛走了一生。
遺憾的是,青年至終未能牽上他想牽的手。
年少時的愛總是直白又熱烈,往往總藏不住,他起初似乎鼓起了勇氣,可后來,又不敢了。
常樂皺了皺眉:“怎么會這樣?”
“……”封祈雁也不知道他在共情難過什么,伸手搓了搓他奶乎乎的臉,“沒戲看了,回家了。”
“哦……”常樂還是有點莫名其妙的消沉,昂起小腦袋瓜看封祈雁,“為什么他不直接一點啊?”
封祈雁:“當然是因為段郁不喜歡他。”
常樂:“……”
“喜歡了是情趣,不喜歡就是性騷擾。”
常樂:“……”
“別愁著臉了,這么可愛,讓老公親親幾口,”封祈雁笑著低頭,在常樂白嫩的臉上親了幾口,勾起嘴角笑,“怎樣,被老公親了開心嗎?”
“唔……”常樂紅了臉,乖乖點頭,“開心。”
封祈雁心滿意足,抱著他在懷里揉揉:“這就對了,那如果是被樂樂不喜歡的人親了呢?”
常樂瞬間擰緊眉頭,生氣了。
封祈雁溫柔地笑了起來,戳了戳他生氣的小臉,覺得可愛極了,果斷狠狠親了幾口后,把他生氣的小孕夫整只都抱了起來,揉在懷里哄著。
“放心,老公才不會讓除了我以外的人親我家樂樂,”封祈雁抱著懷里人笑,“只有我能親。”
“唔,”常樂紅臉,抱住男人的腰,依賴地埋在他懷里蹭,“可是寶寶生下來,也會親我的……”
封祈雁:“……”
封祈雁眉頭抖了抖幾下后,大方地笑了起來,親了親他的臉蛋:“沒關系的,寶寶不一樣。”
大不了把寶寶丟回你婆家養。
“嗯!”常樂在他的懷里開心地笑了起來,笑眼彎彎的,夾在男人腰上的雙腿輕輕地晃了晃。
“那我們回去了,得好好休息,”封祈雁抱著懷里軟綿綿的人心滿意足,“然后公家見公婆!”
常樂點頭,在他懷里奶乎乎道:“……好!”
被封先生抱走之前,他又看一眼青年與段郁離開的方向,那兩人已經走遠了,影子模糊了。
所以他看不到,那個消沉落寞單戀挫敗的青年,因為走神沒看路,差點撞在沿江的圍欄上。
緊接著,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去,牽住了青年冰涼的五指,將他微微拉了過來,無奈地笑著看他:“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不舒服嗎?”
遲尋怔了怔,目光落在那牽住的手上。
那只手很白又修長,骨節分明,有些微涼,牽在一起時,溫熱的觸覺直接麻痹了他的精神。
他恍惚半晌,怔怔地笑了起來:“……沒事。”
不久前,那陰沉壓抑,仿佛恨不得這世界都毀滅的青年,在這一瞬間,好像又原諒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