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虎一早坐著自家馬車去了學堂，一進學堂就看到院中正沐浴著朝陽的光暉，認真讀書的表哥。
若是從前見到，林二虎定會上前打聲招呼，但今日一看到何明睿他就心里來氣。
祿哥兒傷得那么重，若是治晚了都可能會丟了小命，旁人不管不顧也就罷了，他這個當爹的竟然也當沒看到？甚至還因為嫌表嫂小題大做搬到學堂來躲清靜。
這種男人沒擔當又渣不自知，若是在那邊，怕是早就孤家寡人了。
林二虎翻著大大的白眼從何明睿身旁走過，何明睿只看到一個比自己矮一些的人影走過，目光瞥過見是林二虎，忙拉住林二虎，既是想問問胡氏昨日是否去了山莊，也是想到龐氏說祿哥兒撞了頭，想問問二虎咋樣了。
林二虎被拉住袖子，面色不善地冷聲道：“放開！”
何明睿還是頭一回看到冷著臉的林二虎，從前這小子見了人都會嘴甜地喊人，哪怕如今已是孝廉，也從未給他們擺過臉色。今日著實反常！
莫不是覺著何家的家事被胡氏鬧到外面，讓他覺得丟人了？心里不免埋怨起胡氏不懂事。
何明睿松開手，問道：“二虎，昨日俺瞧著你表嫂帶著祿哥兒好像上了你的馬車，可是去了莊子里？”
林二虎陰陽怪氣地笑道：“喲，表哥，你還記著有表嫂和祿哥兒這兩個人？俺還以為你不記得自己是個當爹的人了呢。”
何明睿眉頭不悅地皺起，剛想擺擺表哥的譜，就見林二虎掃了他手中的書一眼，嘖嘖道：“有的人啊，兒子差點沒了都不管不顧，卻能沉下心來讀書，真不知說他是沒心？還是心夠狠。”
何明睿到了嘴邊的喝斥就被堵在那里，隨即驚慌道：“二虎，你說啥？祿哥兒怎么了？”
林二虎冷笑，“也沒怎么，就是撞了頭，若不是表嫂及時帶他出來尋郎中，剛好遇到俺下學歸家，又剛好山莊里有俺們從京城帶回來的神醫……嗯，也是祿哥兒福大命大，才救回一條小命。”
說完，林二虎朝何明睿一甩袖子，徑直進了學堂里面。
何明睿只覺著一陣后怕涌上心頭，驚得他險些站立不穩，緩過來后人都慌亂了。
也顧不上和學堂的先生請假，轉身就往外跑。
出了學堂，才想起來昨晚車夫送他過來后就回去了，他在學堂外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有同窗坐著馬車過來，何明睿向人借了馬車和車夫。
那人知道何明睿的身份，想要與其交好，自然是立即將車和人都借了出去。
一路上何明睿催著車夫快些再快些，車夫只能慶幸河東村通往山莊的路剛剛修過，不會像從前一樣滿是車轍印子。可就是這樣，車速太快，馬車也顛簸的人渾身像散架一樣。
回到何家，何明睿讓車夫回去，自己則撒腿就往里面跑。
一進門就看到林小滿派來的人正在點著之前送過來的下人，何老頭和何老太一個挎了一個小包在旁等著。
而何高宇在一旁和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說著話，神色中既有焦急，又帶著幾分無奈。
何明睿喘著粗氣問：“爹，爺奶，祿哥兒娘倆回來沒？”
一聽他問起祿哥兒娘倆，何老太嘆氣，“俺早就說讓你娘別總為難你媳婦，你娘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卻總陽奉陰違，這回好了，把人逼走了不說，還險些要了俺大孫子的命。看俺見了她，不讓她也吃吃婆婆的排頭！”
說完，又忍不住抹了下眼淚，“祿哥兒啊，俺可憐的大孫，本來好好地咋就這樣了？”
何明睿聽奶奶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只當祿哥兒這會兒已經不好了，一顆心哇涼哇涼的，哆嗦著往前走，“奶，你別哭啊，祿哥兒到底咋樣了？”
何老太搖頭，“俺還沒見著祿哥兒，不曉得咋樣了。”
何明睿松了口氣的同時，不免心里埋怨，沒見著人你在這哭啥？害得自己還當祿哥兒已經……
虛驚一場，那邊莊里派來的管事已經將人清點好，回頭對何老頭和何老太道：“老老爺，老夫人，東西收拾好了，俺們就一起回去吧。”
何老頭何老太高高興興地點頭，“嗯嗯，都收拾好了，左右也不遠，落啥了再回來拿。”
于是，老兩口被管事恭敬地請出門，一路領著朝內莊走去。在他們身后，原本派過來的下人老老實實地跟在身后，只有許婆子獨自一人坐在門檻上哭哭啼啼。
何明睿見了心煩，“都走了，你還留在這兒做啥？”
不想許婆子站起身，朝他啐了一口，“呸！你娘那個害人精，自己沒福氣，還把俺害得不輕，俺要找她算賬。”
何明睿頭上青筋直跳，若許婆子不是上了些年紀，他都想要動手打人了，“哪個害了你？你說清楚？不說清楚俺今日與你沒完。”
許婆子把頭一揚，“想讓俺說清楚，俺就和你好好說道說道。你媳婦嫁進你家，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明明家里下人仆婦好幾個，你娘卻為了磋磨媳婦，讓下人都閑人，把活都讓你媳婦自個兒做。俺來你家沒幾天，卻天天瞧著你媳婦一天到晚洗衣做飯，帶自己的孩子不算，還要給你姐家帶孩子，明明是少夫人的身子，卻是丫鬟都不如。稍有半點不如你娘的意，你娘就能在后面夾槍帶棒地損人。俺這半輩子，在好些人家里當過差，就是最刻薄的主家，使喚起人來，也沒一個像你娘使喚你媳婦那樣的。偏你沒個擔當的，媳婦被婆婆欺負，你不理不睬就算了，還偏聽偏信，把你那個慣愛軟刀子割人的娘的話當成圣旨，可憐你那媳婦，整天在家里過得連下人都不如，被婆婆說成閑人、作妖就算了，等你回來不替她做主，還信了你那娘的話，對她諸多挑釁。你那個娘自個兒想裝好人，就讓俺來當那個壞人，如今事情敗露，郡主不要俺了，還要把俺發賣了，這都是你那個口蜜腹劍的娘害的……嗚嗚，俺都一把年紀了，還想在郡主的山莊里養老，如今好了，被發賣也要因著犯錯，賣不去好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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