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焚天路 >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真在
  這一刻,這天涯之下有人撫琴、訴說著相思情。故人早已輕踏著舊憶在記憶中模糊而去,那年寒冬來臨、紅梅傲雪、多年以后,一朝大夢起,當年的那人卻是無從思憶。

  那一雙美眸中,充滿了迷蒙。也不知是那陽光太過刺眼,阻擋了她的視線。也不知是那云端太過遙遠,讓她望不到邊。

  白袍兒看著藍衣女子的手指被鮮血染紅,但樣子卻像是沒有感到一絲疼痛,臉色不變也只是喃喃開了一聲口,便再無下文。這是女子撫琴,用力地彈了一手,琴弦卻是化作了利刃、將她的指尖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口。

  她看出了那把琴,正是謝依依千年來一直彈奏的琴。那把琴很是不凡,通體森白如白骨,琴弦通紅、猶如血絲密繞匯集。這是荒古時代、羅云大帝戰死古庭之手后,被妖帝斷骨鑄琴身,抽筋作弦,更是以妖帝及整座妖域為代價獻祭而鑄成的無上神兵,名為夜云琴。

  千年前,正是因此琴的出世,在短暫之間給人世帶來了希望。這一把琴,從最初在北荒戰歌的手中,落到了李素白的手上,到了最后、落到了謝依依的手中。

  每個人都想把手伸向遠方,去捕捉那屬于自己的星星,但結果是,不管怎樣、都無法正確的知道那一顆星在哪里。這把琴便是以無數生命、伸出了手、帶著寄托附在琴身上,去搏一搏、那顆星在何方,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

  夢里夢外,這悲涼、這希望,一直在謝依依的身上。她伸手扶著這把琴,再一次迎來了無望的等待,只是、這一切,她都不知曉。

  “這世間不知無望的等待,是最是深情的等待。對于謝依依來說,她的人生不會跟一年四季那樣分明,不管是過去十年,百年,千年萬年。直到死的那一刻,這生命里也只會有那個人,那種顏色,唯一的顏色。”

  白袍兒再次嘆息了一聲,隨后低頭看著黑羊,看著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睜得跟鴨梨那般大,輕聲問道:“有什么不一樣了。”

  黑羊連忙回道,有些磕磕巴巴:“當世帝!當世帝!當世帝!變得...不一樣了!”

  白袍兒眉頭一皺,再次開口道:“不急,你先理清,再慢慢道來。”

  陸菱紗與那條黑龍在這方天地融為一體,抵擋住了這歲月的侵襲,同樣也變成了黑羊的模樣,雖說樣子看著憨憨傻傻,但畢竟在人間也是天之驕女,若是尋常事、自然不會有如此反應。這讓白袍兒有些好奇,好奇她所說、究竟有什么不一樣了。

  “汪!汪!汪!”

  只見黑羊渾身一抖,而后又叫了幾聲,這讓白袍兒不由開口打住:“陸菱紗,雖說我千年來很少踏足人間,但也曾從他人口中、得知你的驚艷...你畢竟是女子,就算是在癡仙的這紅塵里變做了一只羊,也沒有學狗叫的道理.......”

  這畢竟是天之驕女,若是傳出陸菱紗變成了一只羊,且學狗叫,那定是貽笑大方了。也幸好,在場的是當世帝。

  白袍兒聽得一聲濃重的呼吸聲,瞧見那只黑羊的臉竟是紅了起來,顯然是覺得難為情。

  “這并非是菱紗本意,我與小黑相融,變成了這番模樣。但在謝依依的眼中,我就是一只小黑狗。于是,她所見,她所想,便是我在這里的真身。”

  語落,白袍兒心神忽得一震、腦海里似有一道閃電劃過,似乎是捕捉到了什么。

  “你是說,她所見,便是真見。你在她眼里是一條黑狗。于是,你便是一條狗。而我,此刻如同局外人,所見非真見,卻又是真見。所在之處,是為非在。”

  她似乎明白了自己為何不被癡仙所見,又似乎明白了,為何陸菱紗會被癡仙認可。那是因為憑心而動,當她認為這世間只剩下了她一人,那么、自然不會再出現一個人。

  黑羊點了點頭,于是、又是深吸了口氣。開口道:“我在這里經歷了數千個春秋,但這日復一日,卻又不像是日復一日。就好像,這一切都是重來,癡仙在此地一坐數千年,卻無任何歲月的痕跡。”

  紅塵一世,不過百年。百年之后、塵歸塵。然而,癡仙卻在此地端坐了數千年。這違背了這方天地的規則。但癡仙因那人之死、陷入了癲狂,陷入了死寂,沉淪此世中,沒有淪為想象中的瘋魔,這本就讓人吃驚,得知這一坐數千年,也沒有多震驚了。

  “你是說,這根本就不是紅塵一世。而是在經歷一場輪回,這場輪回、沒有昨日,也沒有明日,只有今日?”白袍兒沉吟了一聲,而后盤膝坐了下來,面向著黑羊的腦袋。

  黑羊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這個我只是猜測,只是我個人感覺、這數千個年,其實是再度同一日。”

  “那你先前...突然大喊大叫,說是不一樣了...這又是什么!”白袍兒沉吟了一聲,開口再次問道。

  “我陪同她數千年,這數千年,謝依依每天早晨,便來到這里坐在這里。這期間、也未曾說過一句話語。她一旦坐在這座山峰中,便好像成了一具石象,一動不動彈,就連眼睛都不曾眨。這實在太過詭異。但今日,她卻是開始彈琴,也開始開口說話,這是這千年來的首次。”

  “這對修仙者來說,入定便是形成了永恒。但此刻的謝依依,只是凡人、按道理來說是做不到這一點,但這紅塵一世、一切都是因她隨心而動,也不足為奇。至于她開口、或許是想到了曾經事。袍兒搖了搖頭再次開口。道:“我與這始終格格不入,也無法過近觀察,去探尋你猜測的真假。”

  白袍兒看著黑羊、看著那雙明亮的眼睛、逐漸印出了一道白影。

  那是雪白的影,一塵不染。一只白狐在向天嗥叫,山風吹來深谷的回聲。

  這是一只白狐,與這片世界相合的白狐。此刻,她所在,便是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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