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縛春情 > 第135章 告別
  見她皺眉,沈千聿方察覺此物很是不妥。

  只是如今已經拿了出來,這話便不好再咽回去,想了想沈千聿道:“太子知曉我同姑娘熟識,讓我幫著挑選姑娘喜愛的東西。”

  “上次我見姑娘同府中丫鬟一起做口脂……”

  想到自己失禮的模樣,宋挽兩頰暈紅。

  沈千聿看著呆呆一笑:“我便親手做了這東西,不知姑娘喜不喜歡。”

  “自是喜歡,多謝公公。”

  原是吉榮親手所做,如此心意當真難得。

  他乃宮中內侍,尋常接觸也能瞧出此人同太子一樣,不大懂那些繁文縟節。但吉榮為人率直,見她做了口脂便覺自己缺少這東西,也算心意滿滿。

  雖有些怪異,但……想來他原先也給宮中其他嬪妃做過此物。

  宋挽柔柔一笑,從沈千聿手中接了過來。

  見遮掩過去,他咧著嘴一笑。

  二人交談一會兒,宋挽又幫著他細細想了朝中重臣一些,不為尋常人知的脾性嗜好、家族軼事等。

  事關后宅她講得更是十分詳細,誰家的夫人性情如何,誰家背后暗藏哪一股勢力都說了個透。

  沈千聿知曉這是讓他另辟蹊徑,教他那些看似不好啃的骨頭,從何處更好下嘴。

  沈千聿靜靜聽著,時不時同宋挽相視而笑。

  二人聊了許久,才將上京這些世家逸事說了個大概輪廓,待到月上枝頭,二人才漸漸沉默下來。

  “日后怕是不能再來姑娘這邊了。”

  沈千聿看著宋挽,喃喃出聲,語氣中帶著不自知的留戀。

  宋挽眉眼一彎:“日后入了宮,許還可再見。”

  沈千聿面上悶悶,宋挽見狀竟也生出淡淡不舍,她想了想道:“公公稍等,我亦有些東西要送你。”

  進屋捧了個小匣子,將它遞給沈千聿后宋挽道:“本想著冬日再拿給公公,如今……公公先收著吧。”

  “里頭是護手的脂膏,添了些藥物,對凍傷凍瘡有好處。”

  “這凍瘡看似是小問題,但據聞犯時又疼又癢,且夏日亦十分不適。我在古籍上瞧見這個方子,也不知有沒有效用。”

  初見面,宋挽便對吉榮手腳上的傷印象頗深。

  她并非沒見過宮中的粗使太監宮女,但如吉榮這般傷得如此厲害,甚至留下那么深印子的,她還是頭一次看見。

  之前從宮里回侯府,她還曾尋了侯府里頭主管浣洗的婆子們來問,那些人手上也有凍瘡,可都不如他這樣嚴重。

  后來她給那些婆子每人每月多添了五十文買抹手的脂膏錢,也不知如今可曾被砍了去。

  思及此,宋挽又道:“這傷要以養為主,冬日里若實在避不開冷水,過后便多涂些這脂膏。”

  她說完又怕吉榮每月月錢不夠,便添了句:“若是沒有了,公公可派人來這兒取。”

  沈千聿死死捧著匣子,只覺心尖發熱。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月光下好似帶著點點瑩潤光澤的皙白手掌,下意識拉了拉衣袖,遮住手背上的凍瘡疤痕。

  見他動作,宋挽忽然想起林葭玥那句都是人,還分什么三六九等、高低貴賤。

  心中有一瞬的不舒服,她微微顰眉,眼露迷茫。

  清冷月光下,宋挽靜靜站在臺階上沉思,沈千聿只覺這畫面猶如一張畫卷,洋洋灑灑描下的,全是點點溫柔。

  腦中忽然浮現出江晏那句她的好,誰都不知。

  直至今日,直至此時此刻,沈千聿才堪堪懂他的意思。

  宋挽很好,江行簡不是她的良人。

  “宋姑娘……”

  宋挽抬起頭,眉眼明亮溫柔。

  她的柔順讓人卸下防心,不由自主想要袒露一番心聲。

  沈千聿擰著眉,滿眼認真:“江行簡不值得,城陽侯府亦不值得。”

  宋挽有些驚訝,微微睜圓了眸子。

  沈千聿道:“姑娘心善,又聰慧柔婉,是……就算離開城陽侯府,也定會有個好前程。”

  他想說有人識得她的好,有人將她護在心尖多年,珍而重之,小心翼翼不敢輕易觸碰半分。

  他想說有人曾為她付出一腔真情,虔誠到覺得想起她都是一種褻瀆。

  他想說是人都比江行簡好上太多太多,可話到嘴邊,又只能強咽下去。

  江晏用性命守護的秘密,他不能說亦不敢說。

  思索許久,沈千聿才緩緩開口:“姑娘放心,此次回宮我定讓太子殿下為你解決后顧之憂。”

  宋挽正搖頭,就被他打斷。

  “姑娘偶爾也要為自己著想,你不心疼自己,只會讓心疼姑娘的人更為難過。”

  宋挽薄唇微張,眸中帶著驚奇。

  靜靜思索后她笑著點頭,心尖微暖。

  沈千聿抱著藥匣向門外走去,待走至一半的時候又忍不住回頭。

  宋挽仍淺笑著站在原地,見他回頭唇邊笑意加深。

  沈千聿道:“祝姑娘日后一帆風順,得遇良人。”

  宋挽也笑道:“祝公公一生順遂安康,前途似錦。”

  “借您吉言。”

  說完,沈千聿大步離開。

  目送他離開后,宋挽捧著那拳頭大的瓷罐子,輕輕打了開。

  里頭一股濃郁花香飄來,香得人頭腦都被頂得清醒了一瞬。

  她伸出手輕輕抹在那口脂上,只見瑩白指腹沾染一道血紅胭脂色。

  她微微怔愣,隨后笑了起來。

  蘅蕪送客落了門栓后回來,見她指頭上那紅到有些發黑的痕跡皺眉道:“吉榮公公從何處買來的?這么大一罐還如此深紅,涂在唇上活似剛吃了誰家孩子似的。”

  宋挽聞言一笑:“他人一番心意,值得好好珍藏。”

  說完,便將那胭脂妥妥帖帖放在了自己的妝匣里。

  那邊沈千聿離開宋挽的宅子,一人抱著藥匣看著大門微微愣神。

  今日過后,這世上便再沒有他這個“吉榮”了,日后就算宋挽入了宮中,也不會見到他。

  說來,今日竟是二人最后一次可無需避諱,安逸如常的相處。

  不知為何,沈千聿莫名浮躁,心難平靜。

  在門前待了許久,他才和緩心情抱著藥匣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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