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寶梁村的社員們忙著分錢的時候，村子北邊的曠野上，白科長一行四人正在趕夜路。
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除了自行車嘩啦啦的聲音外，只剩下呼嘯的西北風了。
本來他們今天是打算只轉到小榆樹營就行了，但是當到了那里才知道，今年他們村旱情嚴重，糧食只有往年的三成。
大多數社員們的口糧都不夠，哪還有多余的錢還債。
想到今天四個人轉了一整天，連一毛錢都沒有要回來。
白科長一咬牙，決定再往北騎行十公里，到福溝村碰碰運氣。
但是福溝村同樣屬于比較貧困的山村兒，去了哪里轉了一圈后，同樣沒有什么收獲。
好在福溝村的生產隊長人不錯，留他們吃了頓飯，好歹沒有餓著肚子回來。
因為多跑了十幾公里，吃飯又耽誤了一會兒，以至于還沒走到八寶梁村天就徹底的黑了。
盡管他們以防萬一，提前準備了手電筒，但騎著自行車走夜路還是很危險的。
更何況，他們當中還有一個女同志。
冬夜之下,風聲凄厲于遐邇,月影婆娑于朦朧。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跑夜路要賬了，幾乎每年秋冬精力都要精力幾次，白科長已經習慣了。
只可惜，今年各個鄉鎮公社的收成實在是太差了，大多數老百姓自己都屁股拿瓦蓋了，就算是想要還賬也有心無力。
就在這時，騎在最后面的女同志烏蘭紅梅突然喊道：“白哥，你們騎慢點兒，我跟不上了！”
聽到烏蘭的呼喚聲，白科長當即停了下來，然后對著其他兩位男同志說道：“烏蘭同志和咱們跑了一整天了，體力已經跟不上了，咱們休息一會兒，順便等等她！”
“好的科長！”
塞北省的冬季是荒涼的，夜晚更是寂靜的可怕。
“科長，咱現在走到哪里了，離縣城還有多遠？”
新來的小同志黃志廣是第一次跟著他們出門要賬，對這邊的路況也不是很熟悉，當即哈著氣問道。
白科長當即說道：“應該是到了小黃土村南面了，再往前走兩三里地就到八寶梁村了！”
“唉，八寶梁村的那個李支書說下午給咱回話，結果咱們這么晚才回來，看來只能抽時間再來了！”黃志廣有些遺憾的說道。
“其實回不回話都一樣，今年各個公社的情況你們也都看到了，八寶梁村恐怕也沒啥指望！”白科長嘆了口氣說道。
“咱們已經盡力了，實在是要不到那也沒辦法，院里肯定也能理解！”黃志廣道。
“理解肯定是能理解，但問題是院里今年的欠債達到了15萬元，要是不收回來一部分的話，明年就沒錢買藥了，會影響人民群眾看病的！”
“唉...”
正說著，落在后面的女同志烏蘭紅梅也趕了上來。
依個人就依著自行車，站在泥土路邊休息著。
四周如水,一片漆黑，饑鼠窸窸窣窣,甚至于偶爾還能聽到幾聲狼嚎。
要是沒有人相跟這一起的話，獨自一人行走在這曠野上，即便是真正的勇士恐怕也會心驚膽顫的。
突然烏蘭紅梅有些驚訝的指著遠處說道：“白哥、吳哥、小黃你們看那邊，是不是有燈光？”
幾人順著烏蘭紅梅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遠處若隱若現有不少亮光，星星點點的，在漆黑的夜里非常的惹眼。
“咦，還真是有燈光啊！”
“那是啥地方了，燈光那么亮？”
“從方位上看應該是八寶梁村，只是他們村的燈為啥那么亮，難道全村都用上了電燈...”
也難怪白科長他們會如此的驚訝，要知道這年頭雖然不少地方已經通了電，但是電費卻很貴。
所以即便是村里真的通了電，也鮮有村民們會用電燈，大多數人家還是選擇老式的煤油燈或者是素油燈。
雖然油燈多少有些暗，還有失火的危險，但是省錢啊！
更為重要的是，一兩家用電燈，隔了這么大老遠肯定是看不出來的。
這么明顯的燈光，肯定是幾十家上百家一起用電燈才能有這樣的效果的。
只是這年頭真有這么富裕...甚至于有些奢侈的村子嗎？
驚訝之余，白科長當即說道：“走，咱過去看看！”
“行！”
隨后幾人騎上車子，繼續前行！
幾里地的距離并不算遠，很快幾人就來到了八寶梁村外。
站在村外的小山梁上，包括白科長在內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只見偌大的一個八寶梁村一百幾十戶人家，幾乎家家戶戶都亮著燈。
甚至于村子中央的幾個大院外面還掛著刺眼的電燈泡，就亮度而言，顯然不是那種40瓦的小燈泡，更像是200瓦的那種室外燈。
這么多戶社員同時用電燈，這八寶梁村一晚上得消耗多少電，20度還是50度？
眼下一度電兩毛四分錢，這個村一晚上就得10塊錢的電費，一個月就是三百塊錢，一年就是三千六百塊...
想到這里，幾個人都懵了！
“白哥，咱要不要進去看看？”烏蘭紅梅突然說道。
“既然都亮著燈，那就去看看，省的明天還得過來！”白科長當即拍板道。
“那咱還是去他們的大隊部嗎？”
“大隊部不知道有沒有人，我知道他們村李支書的家，先去他家！”
“行！”
隨后一行人在白科長的帶領下，騎著自行車，直奔李豐年家而來。
李豐年家在村東頭中間的那道巷子里，白科長之前來過幾次，倒也記得清楚。
很快他們幾人就來到了李家的大門口！
然而令他們驚訝的是，這么晚了李家的院門竟然沒鎖，也沒有關，甚至于還能看到幾個孩子正在院子里打鬧。
白科長當即將車子停下，走了進去。
突然出現的陌生人當即將正在玩耍的李虎等人嚇了一跳，當即跑進屋叫家里的大人。
家里的男人都不在，張桂英和林愛枝當即從屋里出來查看。
張桂英眼神不好，隔著老遠就問道：“你們是啥人了，找誰呢？”
“嫂子，我是縣醫院的白濤，找一下李支書！”白科長倒是認識張桂英，當即回答道。
張桂英此時也認出了白濤，急忙說道：“是白濤同志啊，老李在大隊部那里沒去那里嗎？”
“沒去，我們估摸著這么晚了李支書應該不在大隊部了，所以就沒去！”
“今天隊里有事兒，現在還在忙！”
“既如此，那我們現在就去大隊部，打擾了！”
“不進屋坐會兒了？”
“不了！”
接著，幾人出了李家老宅，直奔大隊部而來。
此時大隊部這邊分錢也已經進入了尾聲，領到錢的社員知青們都已經離開了，大隊部里只剩下幾個村干部以及六十多戶欠錢的社員們了。
剛剛李豐年已經給這些欠錢戶開了個小會，和他們說了還錢的事兒。
聽說隊里準備給他們墊錢還賬清了，這些社員們都沒有啥意見。
至于李豐年說墊付的錢將會從他們的分紅中扣除的事兒，他們也都認可了。
這邊會議剛剛結束，大隊部的院子里突然響起了自行車的車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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