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太陽很暖,我好久都沒有曬過太陽了。”她仰起臉來,感受著。
任子怡把她推開了一處隔風的地方,“在這兒曬一會兒吧。”
“嗯。”
陽光很暖。
今天沒什么風。
任子怡坐在她的身旁,靜靜的陪著。
“這個給你留個紀念吧。”女人手里拿著一枚銀戒指,已經發黑了,寬寬扁扁的,“不是值錢的東西,但卻是我身上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
任子怡伸手接了過來,“戴了有些年頭了吧?”
“十八歲那年,別人送的定情信物。”女人的唇角揚起淡而羞澀的弧度。
任子怡的微挑眉梢,露出一絲驚訝,“那挺珍貴的,就別送人了。”
“拿著吧,好過跟著我一起埋進土里。”
“你也別太悲觀,是病都可以醫,就算治不好,但是延長壽命還是可以的。”
任子怡輕輕的勸著。
她沒有面對過死亡,她想,人總是對生抱有幻想的。
女人扯動著唇角,露出艱澀,“延長我的生命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回到家里就有干不完的活,女兒們都對我有意見,嫁出去的,不回來,沒嫁出去的也不回來,天天就面對那爺倆,我一點奔頭都沒有。”
“你的那些......”她聽的有些費解,“......女兒們,都不回來看你?你生病她們也不知道嗎?”
“知道,當初是湊了些錢的,我知道她們也盡力了。”她重重的嘆息了一口,“家里孩子多,女兒多,被村里人看不起,這幾個女兒跟在我身邊也受苦了,她們不回來,我也不怪她們。”
任子怡看著女人的側臉在想。
如果當初她沒有被扔掉,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冷漠。
也許吧,那樣的環境里,很難讓人不生出抱怨。
女人淡淡的垂下眼皮,看著漂亮的女兒,“幸好啊,你現在過的很好。”
“我媽很疼我,我還有一個疼我的哥哥和嫂子,她們對我特別好,而且我也結婚了,先生人也不錯,有個漂亮的女兒。”
任子怡如數家珍一般的說著。
女人很知足的點著頭,“你命好啊。”
是啊,以前任子怡也不信命的,可她現在信了。
如果當初這家人沒有把她扔掉,或許她現在還在泥沼里掙扎。
“你好好養病吧,我可以支付你的醫療藥費,別想太多。”
女人仰著臉望向太陽的方向,“聽天由命吧。”
一個人一旦失去了活下去的愿望,生命的流逝速度,比想象的要快的多。
女人第二天陷入了深度昏眠。
進氣很少,出氣很多,喉嚨里有吸不完的痰。
任子怡握著她枯枝般的手,總覺得下一分鐘,她就停止了呼吸。
王家的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陪伴著女人最后時光的,是她這個一出生就被扔掉的女嬰。
女人在三天后的一個晚上,徹底的停止了呼吸。
醫生過來問是否搶救,任子怡搖了搖頭。
孟易楚陪著她,處理了女人的后世,葬在了公共的陵園。
她很累,倚在男人身邊,靜靜的發著呆。
“休息幾天吧。”他溫柔的說。
“還以為她會多活幾天。”
“她已經是晚期了。”他摟著她,輕輕的說著,“晚期就......真的是回天無力了。”
任子怡沒再說話,眼眶跟著濕潤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