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使用焦炭？你們的東家很有眼光啊。”比起年輕的徒弟們，老江湖王本非常的和善。
“為何？”周世豐自報家門，但也隱瞞了一二，并沒有把自家的底子干凈。
“用焦炭的好處，不是三言兩語說的清，不過幾樣倒是可以簡單的說一說。”
老匠戶說話清晰，思路有條理，談起焦炭面面俱到，絲毫沒有被難住的神情。
比起北平的那些煉焦炭的匠戶，說話云里霧里，甚至扯到神鬼之事，可能他們自己都沒有搞明白。
任何行業的技術，說的越復雜越說明其不精。
只有說的普通人聽得都能茅塞頓開，才說明其對這個行業吃的非常透徹。
例如工業革命也是如此。
把工業革命說的復雜的很，又是思想又是社會的變革云云，說明其不通。
真的這么深奧復雜困難，英國也不可能發生工業革命。
老匠戶對這些陌生的客人，非常的熱情，不但請他們留下吃飯，還主動為他們解惑。
“我朝的冶鐵業，以如今的政令，必然越來越厲害，一定會超過以往，但是有一樣不變，則終歸受到限制。”
“那就是燃燒用的木炭。”
“木炭來自樹木，而樹木生長不易，供應人們生火都缺，如何又供應的起冶鐵呢。”
“唯獨焦炭，來自于煤炭，解決了煤炭火力不足的問題，比起木炭更有優勢。”
“所以貴東家能看透這點，你們的工坊必然興盛啊。”
雖只幾句話，周世豐已經重視起此人。
此人的說法，倒是和小貴人不謀而合，而且自己都能聽得清晰明了，和萬三介紹技術的時候類似。
越想周世豐越興奮，自己這回好像找對人了。
“既然如此，老師傅這么輕易的透露，不怕外人學了去？”周世豐的問題直指人心。
“哈哈哈。”老匠戶放下筷子，得意的笑起來，笑完才繼續說道：“你可知我這不成器的兒子，為何對你們不客氣么？”
“不知。”周世豐直言相告。
“上個月有山東來的人，想要打探我的方子，被我拒絕了，不死心想要偷，被我兒子發現打了出去。”
“怎么能偷呢。”周世豐滿眼的鄙視，心里卻沉了下去。
難道此人視方如命，那可不好請動啊。
“他們要方子，我倒不怕，賣給他們也行，可能他們只愿意掏一百兩銀子，雖然不少，可對不起這方子。”
見周世豐露出詫異的眼神，老江湖的兒子得意的插話：“方子算的了什么？真以為只靠方子就能吃透我爹的本事？”
“知道如何看火候嗎？懂怎么挑選煤礦嗎？不是所有的煤礦都一樣的，每種煤礦都需要精通，還有去除煤礦里面的水分，雜料。”
“我還可以告訴你，焦炭和鐵礦一起使用，會導致鐵含硫，只能燒出沒用的廢鐵。”
老匠戶不阻止兒子，任由兒子賣弄自家的手藝。
他們越是如此，周世豐還越是吃這套，認定了老匠戶的才能，知道跑對了地方。
周世豐開始掏家底。
“明人不說二話，我是一名掌柜，受東家所托，特意來此地請大師傅出山。”
“我們的東家不是普通人，是燕王嫡長子，創辦的中華重工廠，各色工人有三百余人，組建了一支工程隊，有工人近千人，現在要新建一座焦炭煉制廠，急缺大匠頭。”
“我們工廠施行八級三等制度，蒸汽機廠的匠頭是萬師傅，每個月十兩銀子的工錢，因為帶出了五個六級徒弟，每年可以拿到兩百兩銀子，還有分紅不算。”
“只要您松口，我可以承諾，待遇比照萬師傅。”
王本愣住了，阻止了兒子的開口，而是認真思索起來。
他知道這行人有目的，也抱著試試看的想法，但是沒想到來頭這么大。
也正因為來頭太大，他反而猶豫起來。
換做一般的東家，他要是哪天不樂意，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可東家竟然是貴人，自己能這么輕松？
周世豐主動說道：“咱們貴人的品性，我現在說，你們也不容易信，但是我們工廠既然能養活一兩千人，自然不是胡鬧起來的。”
“王師傅您的顧慮，您不說我也清楚，不過請您再想一想，東家身份高貴，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廠子不容易黃。”
“也不勸您現在就答應，不如跟咱回一趟北平，親眼看看再做決定，先奉上三十兩的盤纏，您如果不愿意，回來也耽誤您的功夫。”
思考了一晚，老匠戶留下兒子，答應了跟周世豐去北平看看。
一年兩百兩銀子。
老匠戶又不是視金錢如糞土，自然也會心動，而且能成為這么大工坊的大匠頭，他也舍不得放棄。
請不動人，那是錢不夠，或者地位不夠。
中華重工給得起錢，至于工廠規模，雖然周世豐有所夸大，但也沒有信可開河。
……
“水車提供的動力不夠穩定，太容易受到影響，哪怕是此處的地利也有幾個月無法轉動。”
“蒸汽機可以源源不斷的提供動力，雖然成本比水車要高，但是勝在穩定。”
“咱想要把蒸汽機代替風車，成為鼓風機的新動力，兩者結合使用。”
“而且焦炭煉制廠如果運轉成功，和蒸汽機工廠不同，這是一種大規模大動靜的行業，只此處的一家工廠滿足不了需求的，以后會建立更多的焦炭煉制廠。”
“但是像東北臺村這種具備水利的地方極為難得，而且以后都會建立在其余的礦區，受到的限制會越來越多，對于新的動力已經迫在眉睫。”
“蒸汽機取代水車，成為鼓風機的動力，目前還有哪些問題？能盡快解決嗎？”
萬三，老五，小九，還有其余的幾位工匠，來到會議室，聽著朱高熾的追問。
“問題倒不大，只是哪種模型最好，還在摸索之中。”萬三喜歡省錢。
“你們設計的所有模具，盡管打磨一套出來，用實際效果來檢閱，錢不是問題。”朱高熾認真看向萬三，“咱要的是速度，而不是節省錢。”
“小九，你要多主動些，不要藏著掖著。”
對于小九為了師傅的臉面而消極工作，朱高熾非常的不快。
聽到貴人的指責，小九耷拉著臉。
萬三老臉也臊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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