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希爾山谷頂端。

  呼呼的風吹動卞云瀾的衣袍,她站在靠近懸崖的位置,思忖著接下來的可能性。

  好的,壞的,不想面對的,都有可能發生。

  最壞,不過是幸淡的身體被另一個靈魂占據,幸淡無法控制身體,還能壞到哪里?

  除掉自己嗎?

  卞云瀾低垂著眼,泛起絲絲冷意,希望之前的暗示沒有白費。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現在,是時機嗎?

  *

  幸淡靠在大石頭上休息。

  這么高的山谷,上來費了很大的力氣,再加上她今天很不在狀態,就連思維都停頓了。

  她能清楚的聽見耳邊傳來的呼呼風聲,還有一陣一陣的笑聲,尖銳刺耳,帶著惡意。

  有點熟悉。

  這好像是那個靈魂的聲音,圣杯里的那個靈魂?

  怎么會?

  幸淡心中忽然涌出了一種恐慌感,她緊攥著金玫瑰。

  “嘶。”刺痛感出現在手上。

  幸淡低頭一看,這支金玫瑰的柄端有尖銳的刺,刺破了皮膚。

  血珠出現在白皙的手上。

  痛感反而讓幸淡清醒了一些,她察覺到了事情有點不太對,可能脫離了自己想象,或許,過了這會,她就會永遠消失。

  有些話,如果她現在不說出口,恐怕,再也沒機會說出口了。

  幸淡出神的望著前方不遠處的那道身影,卞云瀾啊……

  和卞云瀾接觸了這么久,她一直很照顧自己,方方面面都是如此,哪怕自己身邊的人對她有誤解,可她依舊對自己很好。

  她很完美,甚至有時候幸淡在想,卞云瀾是不是圣母?

  現在圣母大多數是貶義了,她不太能理解卞云瀾的一些行為,但能明白,卞云瀾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一定有道理,不是平白無故的。

  幸淡輕輕的嘆息一聲,重新握住了金玫瑰,她現在的時間很有限,也不想去思考跟卞云瀾無關的事情。

  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

  要對卞云瀾告白,本來想等完全好了再說,可既然馬上要消失的人是自己……

  她想讓卞云瀾明白自己的心意,她想親口對卞云瀾說她很好,希望以后能夠有機會見面,希望……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卞云瀾給一個機會,一個成為伴侶的可能。

  幸淡自嘲的笑了一下,頭部的痛感越發強烈,刺耳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或許這就是性格上的不同,她都能猜到,如果她和卞云瀾的身份調換,卞云瀾是絕不會對自己告白的,哪怕把喜歡帶進墳墓,也絕不會吐出一個字,更不會表達出意思。

  幸淡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紅著眼睛直視著卞云瀾的背影,淚水在眼中徘徊。

  她有點不甘心,為什么……

  為什么偏偏是自己,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為什么……

  為什么長老要背叛我?

  幸淡掙扎著,從靠著的石頭處站立起來。

  她的身軀不穩的搖晃著,頭痛得更厲害了,讓她沒辦法睜開眼睛。

  一陣天旋地轉,幸淡險些摔倒在地,她趕忙伸出手扶著剛剛靠著的大石頭,借此穩定身形。

  她也不知道過去多久,眼前一片黑暗,疼痛愈演愈烈,恍惚間,幸淡似乎聽見了鈴鐺的聲音。

  她的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費力又急促的喘著氣。

  幸淡摸出了最后一瓶藥劑,冰涼的藥劑瓶讓她突然想到離別時胖長老的反常。

  難怪……

  幸淡眼中帶淚,想起胖長老給自己金玫瑰時的反應,她還以為長老接受了卞云瀾,原來是放棄了自己。

  如果這是長老們想要的……

  幸淡的喉嚨上下滾動著,耳邊的風聲像是對自己的嘲笑。

  以她現在的狀況,恐怕很難對卞云瀾說出完整的話,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拿著藥劑瓶的手更是如此。

  幸淡深吸了口氣,頭痛欲裂,可意識卻突然清醒了。

  她笑了一下,將裝著藍色藥劑的塞子拔出來,顫抖著手送到嘴邊。

  一瓶藥劑下去,視線也逐漸清晰了。

  她攥著金玫瑰,一步步的向卞云瀾靠近,原本忐忑焦躁的內心,突然平靜了。

  或許,我可以接受自己的死亡,自己的消失。

  幸淡深吸了口氣,沉穩的走到卞云瀾身后,她舔了舔嘴唇,思考自己要如何說。

  *

  正在思考事情的卞云瀾聽到了身后的腳步聲,她正想回頭,幸淡卻突然說道。

  “別回頭。”

  幸淡在距離卞云瀾只有一步之遙的位置停下,她很想伸手抱抱卞云瀾,可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很不穩定,隨時可能會被那個靈魂取締。

  如果是那樣,作為一個不穩定的詐彈,還是和卞云瀾保持距離的好。

  “卞云瀾……瀾瀾,小姐姐。”

  “你聽我說就好,不要回頭,不要回頭,也不要打斷我,請你……聽我說。”

  “我很高興能夠遇見你,我覺得很幸運,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在你身邊這段時間,我學到了很多。”

  “很感謝你這段時間一直陪在我身邊,謝謝你愿意相信我,理解我,包容我,你真的很好很好。”

  “你和那個未婚夫解除婚約我很高興,我覺得他配不上你,至少他那樣的人絕對不行!”

  “你已經不是甘蘇維的公主了,你自由了嗎?我恐怕很難擁有自由了,但我希望你可以自由,我沒什么東西可以送給你了……”

  幸淡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這還重重的咳簌了兩聲。

  液體從喉嚨中涌出,幸淡用手捂住嘴,紅著眼望向卞云瀾的背影。

  啊,告白……還是算了吧。

  我不能,不能這么自私。

  幸淡強打精神變回原形,將胸口的鱗片取下。

  此時的銀龍,原本充滿光澤的銀色鱗片黯淡無光,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那片被取下的鱗片上了。

  她喘著粗氣,努力的克制著嗓子的癢意,用尾巴卷起鱗片遞給卞云瀾,“不要拒絕我,求你了。”

  “就是一塊普通的鱗片,我之前想給你但是被你拒絕了,你為我付出了這么多,給你一塊鱗片你都吃虧。”

  見卞云瀾沒接,幸淡態度強硬的把尾巴撞進卞云瀾懷里,將鱗片藏在衣服中,快速的縮了回來。

  幸淡松了口氣,“卞云瀾,你不用在幫助我了,我要和你絕交。”

  “我知道你不會和我在一起,既然這樣,我們也不要在做朋友了。”

  “我們絕交吧,我以后如何,你都不必管,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信你的神明,我會回到禁地繼續過逍遙自在的日子。”

  “沒有你,我一樣會很好,你不用為我操心,長老們在山腳下接我,我會和他們一起離開。”

  “至于你……卞云瀾,以后你別多管閑事了,照顧好你自己就好了,不要太心軟,也不要,不要記得我。”

  “今日之后,我們就是陌路人了,希望我們再也不會遇見,就算遇見,最好我們只是陌路人,不要互相打擾了。”

  “對不起我有點啰嗦,最后一句,酒館里別人送來的那個匕首你還是丟掉吧,不太好,具體我不知道。”

  “卞云瀾,我走了,別回頭,也別去找我,這是我最后的愿望,以后希望你能幸福,好好生活。”

  幸淡的視線逐漸模糊,她知道在不離開就真的走不了了。

  她不舍的望著卞云瀾的背影,沒敢多看,跌跌撞撞的向下山的路沖去。

  她希望能夠安全離開,至少不要被卞云瀾發現。

  她應該放兩句狠話的,可是……說不出口。

  幸淡看到不遠處岔路口有一個小斜坡,雖然陡了一點,卻是個死角,不會被發現。

  她喘著氣,費力的跑向斜坡,結果左腳絆右腳,一陣天旋地轉,摔了下去。

  失去意識前,幸淡看著周圍茂密的草叢松了口氣。

  很好,藏起來了,卞云瀾肯定找不到。

  忘了我吧。

  *

  卞云瀾僵硬的站在崖邊。

  幸淡剛剛的話在卞云瀾的意料之中,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沒想到,幸淡會選擇這種方式。

  她把懷里的鱗片拿了出來,還是……七彩的。

  卞云瀾摩挲著鱗片,心情復雜。

  她確實沒有回頭,也沒有說出挽留的話。

  淡淡,還是太單純了。

  對方的目的可不只是要她的身體這么簡單,祂想要的東西,很多。

  這個世界上不止人是貪婪的,其他東西也是,當他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后,還是不會滿足,會想要更多。

  卞云瀾捏著鱗片,想了想就地挖了個坑,將鱗片埋了下去。

  有些事情,幸淡不需要知道,她只要知道,幸淡和自己絕交了,自己也沒有絲毫挽留就夠了。

  卞云瀾踩了踩腳下的土地,不放心的在鱗片的位置施加一層障眼法,確定不會被人認出來,又往旁邊走了幾步。

  她站在懸崖上,等待著。

  *

  卞云瀾沒有等太久。

  當腳步聲重新出現的時候,似乎距離幸淡沒有多久。

  “卞云瀾?你怎么一個人站在這,好奇怪,我剛剛去拿東西了,一抬頭發現你不在身邊,把我嚇了一跳。”

  ‘幸淡’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卞云瀾身后。

  她面帶笑容的靠近卞云瀾,伸手說道:“那個神器呢?我好像突然知道那個東西怎么用了,你給我,讓我研究一下。”

  卞云瀾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幸淡’,態度溫和,將幸淡頭上的落葉取下,“嗯?你這是去哪滾了一圈,怎么弄的這么狼狽。”

  她的視線像春雨般溫柔,潤物細無聲的注視著‘幸淡’。

  ‘幸淡’的表情倏然間消失了,哼了一聲,不滿意的說道,“你都不關心我了,以前你可是圍著我轉的,現在我去哪里你都不跟著,我差點就迷路找不到你了!”

  “我就想要那把匕首,你把那個給我行不行?”‘幸淡’把手伸到卞云瀾面前。

  卞云瀾抿著唇,無奈的笑了一下,“行,為什么不行?”

  她將匕首取出,遞給‘幸淡’。

  ‘幸淡’的眼睛立刻放出了光來,悄悄的瞥了卞云瀾一眼,神秘的說道,“我把眼睛閉上,我給你變個魔術。”

  “閉上嘛,你不是叫我主人嗎?主人說的話,你不服從嗎?”

  卞云瀾定定的看著‘幸淡’,她似乎嘆了口氣,卻順從的閉上了眼。

  ‘幸淡’將匕首與金玫瑰合到了一起,在二者接觸的一瞬間,匕首自動與金玫瑰融合了。

  ‘幸淡’臉上的笑容擴大,惡意的盯著卞云瀾,攥著金玫瑰湊到鼻子前,輕輕的嗅著。

  她滿意的露出笑容,裝作猶豫的問道:“瀾瀾,嗯……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就是,如果你死了,我是不是也會被影響?”

  卞云瀾之前已經注意到了手腕上的線條,屬于幸淡的那條生命線只剩下一條淺淺的紋路,隨時會消失。

  這是巫婆之前說的鎖血狀態,這意味著幸淡還活著,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見卞云瀾沒回答,‘幸淡’不放心的問道:“瀾瀾?怎么了?”

  卞云瀾輕笑了一聲說道,“不會的。”

  “我不會死。”

  “只要我活著,你就不會有問題,只會越來越好,直到把殘魂排出體外,你忘了我們之前用的符咒了嗎?”

  ‘幸淡’:“我這不是害怕出現萬一。”

  “我不會死。”卞云瀾閉著眼睛說道。

  ‘幸淡’嘟著唇,“我只是有些擔心而已,不過卞云瀾,實話實說的話,如果出現了萬一,你死掉我也會死亡嗎?”

  卞云瀾沉默了一瞬,緩緩點頭,“是這樣,所以你放心,我不會那么輕易死掉的。”

  ‘幸淡’笑著說道:“你之前說,你的繼承權分我一半,那如果你不在,也會生效嗎?”

  “會,當然。”卞云瀾睜開眼問,“怎么了?不管我在還是不在,繼承權有一半都是你的。”

  “這樣啊。”‘幸淡’面帶微笑地靠近卞云瀾,手中攥著金玫瑰笑彎了眼,抱住了卞云瀾,“你閉眼嘛,我給你一個驚喜。”

  卞云瀾深深的看了‘幸淡’一眼,緩緩閉上眼睛。

  “有句話我想親口跟你說,我想了很久很久。”

  “我啊,送你上路!”

  說著,‘幸淡’握著金玫瑰的手用力一捅,匕首融合后的柄端直接插進了卞云瀾的胸口。

  ‘幸淡’笑著問:“驚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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