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稷一想到剛才朝堂上的亂象,腦仁就突突直跳,欽天監呈上來的折子說得清楚明白,今年的寒潮會比以往更甚,若不能及時決斷,說不得會有多少百姓無辜枉死。
他嘆了口氣,翻開折子看起來,卻是江南刺史呈上來的請安折子,他無心理會,正打算隨手回一句什么,卻瞧見折子上說的是一件逸聞,講的是一七旬老朽,一生未出江南,未見雪景,忽見天上白絮飄灑,觸手即消,以為祥瑞之兆,不肯避閃,竟凝成雪人,活活凍死,屬實愚蠢。
殷稷臉色逐漸沉凝,就算是請安折子,不講究規制,可這樣關乎人命的逸聞寫上來也算不得有趣。
對方這是在借逸聞之名,傳寒災已至之實。
可好好的奏折不寫,為什么要用這種法子?
莫非......有人從中作梗?
他神情越發冷厲,雖然很想將這樣的蛀蟲抓出來,可這么大的膽子,這么大的手筆,必然不會是小角色,眼下最緊要的還是處理江南的寒災。
四大世家......
他無意識地敲打著桌案,心里隱約有了個法子,這次王竇蕭荀四家反應這般激烈,無非是戶部提出來的章程會比往年侵占更多的世家利益,所以,想解決只有一個辦法,要拋出一個足夠分量的餌,引得他們讓步。
而眼下新妃入宮,還有什么是比后位,比皇嗣更誘人的呢?
他眼底閃過一絲寒光:“來人。”
蔡添喜連忙進來:“皇上。”
“傳悅妃來陪朕用早膳。”
蔡添喜連忙出去傳話了,殷稷看著他的背影,心思急轉,后妃中蕭寶寶是心思最簡單直接的,若是他要借人之口將消息放出去,她是最好的選擇。
希望這遭利用,不會白費。
他忽而想起了謝家,當年謝家還在的時候,從未如眼下的王竇蕭荀四家一般和百姓奪利,若是謝家未倒,他也不必如此費盡心思算計。
只是可惜了,即便是百年清名,最終也沒能抵得過權欲熏心。
手邊忽然多了一杯溫熱的參茶,殷稷一怔,往事忽然竄了上來,當年他在蕭家過得事事不如意,便想走科舉的路子離開,他也曾在謝家的學舍里寄居過,天寒地凍之時,謝家那位大小姐便會吩咐人熬上熱燙的參湯,送于學舍里苦讀的學子。
可睜開眼睛,入眼的卻全然不是記憶里的那張臉。
他心里涌起一股失望,卻又覺得自己很是莫名其妙,雖然當時他也稱贊過謝蘊純良仁善,可現在再看,也不過是她沽名釣譽的手段而已。
一家子人,都虛偽至極。
他揉了揉心口的厚厚的疤,將思緒都壓了下去:“朕不喊人,不用來伺候。”
香穗臉一紅,只當他是心疼自己伺候人辛苦,訥訥道了一聲不辛苦,戳在原地沒動彈。
殷稷又看完一封折子才瞧見她還沒走,面露不耐:“還不下去?”
香穗連忙表忠心:“奴婢想在這里伺候皇上......”
殷稷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你想在這里就在這里?
他嫌惡的扭開頭:“謝蘊說得對,你果然是不懂規矩,滾下去。”
香穗好不容易才等來這么一個機會獻殷勤,卻沒想到他是這幅態度,心里頓時十分委屈,卻不敢發作,只能訕訕退了下去。
她不敢記恨殷稷,因著他那句無心之言,便將怒火燒到了謝蘊頭上,篤定了是她暗中說了自己的壞話,又有些著急,若是謝蘊一直這般從中作梗,她什么時候才能侍寢?
她急的團團轉,冷不丁瞧見蕭寶寶過來了,心里頓時生出一個極好的主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