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寧對抗這么久，吃過的虧走過的彎路不計其數，姬川對財經事務的了解也不是之前那個小白，他知道一切所知皆有具象都有解釋。
金屬貨幣就是金銀銅，它為什么會成為貨幣，大約就是因為稀少的緣故，物以稀為貴是姬川這輩子都忘不了的道理，當初大魏寶券崩潰就是忽略了這個道理。
錢太多了，多到都不值錢了。
他有些明白李純靖所說的意思了，幾次戰爭失敗和在大寧的運作之下，魏國大批金銀乃至銅錢都流向大寧，而還有剩余的金銀銅錢也都被貴族私藏，實際是魏國已經沒有錢了，至少市面上流通的已不能滿足所需。
之前就想法把失去的錢搞回來，這才決定向大寧巨額借貸，當時想的就是用大寧寶鈔換金屬貨幣，因為大寧寶鈔是跟銀元綁定的，卻沒想到被大寧擺了一道，他們沒有得到大寧寶鈔卻得到了大寧寶券，坑的是大寧寶券不能直接換到銀元，只能換到大寧寶鈔，這樣就真的沒辦法了。
“前幾天太子殿下來過一次，我們進行商榷分析得出一個結論！”
“什么結論？”
李純靖沉聲道：“大寧貨幣有很大隱患！”
“什么隱患？”姬川的眼神都好像瞬間亮了起來，難道說真的有辦法？
“大寧本土現在一直用的就是大寧寶鈔，而且時間已不算短，一直穩定是因為元武帝規避了很多風險，比如不多印濫印超發”
說到這里，李純靖小心翼翼的注意姬川的面色，見沒什么太大反應才是又繼續道：“印制有限是前提，除此外就是綁定物，大寧寶鈔跟銀元綁定，元武帝把市面上流通的銀子的回收起來，重鑄了大寧銀元，這銀元價值非常，受到追捧，實際上鑄出的銀元并不多，這就是一個騙局，可大寧朝廷卻說大寧寶鈔跟銀元等價，由此讓大寧寶鈔價值提升。”
“除此外，大寧寶鈔還跟鹽引進行了綁定，到后來大寧朝廷逐漸頒布律令，大宗交易必須要用大寧寶鈔進行，鹽鐵、農具、到房屋田地等都納入其中，一步步的讓大寧寶鈔成為本國貨幣，并被人認可，這個時候它就是錢了，人們反而忽略了它最初的瞄定物。”
姬川在聽著的同時也在反思，他犯的錯誤之一就是步子邁的太大扯著蛋了，若是當時懂得循序漸進，或許也不會有那般嚴重后果。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姬川問道：“你要說的是不管怎么印制都是在以現存金銀為前提進行的，也就說存有多少現銀就印多少錢，否則就會出問題。”
“就是這樣。”
李純靖開口道：“罪臣上任戶部尚書以來，便建立了一個察事司，專事暗查大寧財經事務之事，我尋了些商人進入大寧在進行市貿買賣時、在大寧錢莊存儲借貸時等各種交易信息，并逐年記錄，在我下獄后，太子殿下繼續做這件事，并且做的更細致。”
“因有寧聯儲在魏國，我們能得到更多情報，太子殿下也派人通過收買威逼等手段以達成目的，經過比對，我們發現大寧寶鈔印制逐年增長，已經脫離現存貨幣，繼續下去很可能會出現跟大魏寶券同樣的后果。”
“真的嗎？”
姬川有些興奮了，他可是知道當時大魏寶券出問題的后果有多么嚴重，整個國家差點崩潰，若是大寧也出現這樣的情況，那就是自取滅亡。
“不過元武帝是懂財經事務的，他不可能不控制。”冷靜下來后姬川又開口道：“我想元武帝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
姬川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否則魏國也撐不到現在，并且他對敵人有清晰的認知，絕不會狂妄自大。
“您應該知道，這種事情并不是能夠完全控制的。”
李純靖又接著道：“就國家層面看來市面上流通的錢并不是越多越好，也不是越少越好，越多就會出現錢不值錢的情況，就是我們花很多錢只能買到很少的東西，錢少就會出現錢貴的情況，這樣于民生不利，事實上我們原來很長時間就處在錢貴的情況。”
“金子太珍貴了都不能算錢，只是收藏賞賜之物，銀子也很珍貴，因其太過大額普通百姓根本用不起，便出現了整銀剪碎，銅錢倒是適合百姓使用，可也不夠使用，這是因為金屬貨幣本就難得，于民生不利，于經濟不利，紙鈔出現解決了這個問題。”
“其實大寧一直都在有意識的多印，這也是大寧能在短時間內國力增強的原因之一，紙鈔功不可沒，紙鈔不是金屬銀子，存放有時限，放在家里怕潮了，又擔心被老鼠咬了，百姓有錢就會花出去，要么就是存到錢莊，錢花出去才是錢，流通起來才是錢，有買有賣坊市繁榮，放到國家便是同樣的道理，錢存到錢莊，又被錢莊放貸出去，其實錢還是流通了。”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就是錢必須要花出去。”
李純靖侃侃而談，姬川似懂非懂的聽著，內心也有驚意，不知不覺間這個曾經的戶部胥吏竟然已成長到這種地步，他已經到了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的程度。
天賦和對手是主要原因，可能更多的是后者，因為大寧對魏國進行的“貨幣戰爭”，讓他開始鉆研便有了這么多認知。
若真不能為魏國所用，也不能為大寧所用，否則就是下一個錢大富。
或許李純靖都沒有想到，正是因為他這一番話竟然姬川心里起了殺意,而他又不知情的繼續道：“印制多少錢是以現存金銀為基準，當脫離這個基準后就會隨著年限逐漸失控，畢竟是沒有定額的事情，所以大寧也有這樣的隱患。”
姬川問道：“這跟你之前說的解決我們的困境有什么關系？又該如何解決我們的困境？”
“錢！”
“大量的錢！”
“什么意思？”姬川微皺起眉頭，他不喜歡這種模棱兩可的話，好像顯得他很無知。
“我說的是金屬貨幣，金子、銀子或是銅線。”
李純靖沉聲道：“只要有足夠多的錢百姓自然不會用大寧的紙鈔，沒人用的錢就是無用廢紙，我們現今借貸的錢就能沖擊到大寧寶鈔，促使其崩潰，同時也解決了我們的困境！”
“你”
姬川搖了搖頭，這說的不是廢話嗎？顧忌顏面他還是問了一句。
“去哪能尋到這么錢？”
李純靖低沉道：“太子殿下說他能夠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