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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13章一語天機(上)

    閆昱坤的面子,陳太忠真是不能不賣,別的不說,只說他青干班的兩個同學董瑜亮和花華,都跟閆部長有交情。

    而且來了省委之后,閆部長雖然沒有刻意關照過他,但是態度一直不錯,走在路上撞見,還能主動點個頭,這就是很給面子了。

    一聽是他發話,陳太忠笑一笑,“這個錢誠倒是有辦法,居然把您請出來了,好了,時間和地點,閆部長您指示吧。”

    閆昱坤是真不想打聽他倆的事兒,可是耳聽得小陳這么說,不說一句也有失長者的風范,“要是影響原則的話,那我回絕他。”

    “他跟我玩小聰明,做事不大氣,”陳太忠輕輕地點一下也不多說,事實上他也清楚,換個正處級干部來,錢誠的小伎倆估計會奏效的,錢廳長敢玩這種小聰明,是因為官場有滋生的土壤——這年頭的干部再實際不過了,榮辱什么都是次要的,大家注重的是結果。

    也就是撞上哥們兒了,受不得這口氣。

    “這個倒是,他這人愛玩一點小聰明,”閆昱坤跟錢誠接觸不多,但是他身為組織部常務副,消息之靈通,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更別說他本人也見多識廣。

    閆部長有了這個表態,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就可想而知了,錢誠表示自己定了飯店,我在這里恭候閆部長和陳主任了。

    陳太忠才不會去他定的飯店,我差你這一頓吃喝嗎?想談事可以,來萬豪酒店好了——那個飯店叫錦繡園是吧?以后我都不會去。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錢誠心里也清楚,去誰指定的飯店,這本身就是一種氣勢和態度,而現在陳太忠占上風,他就有必要端正態度。

    事實上,他這個態度端正得實在太有必要了,閆部長介紹兩人坐下之后,隨便說了兩句,都沒等上菜就走了,擺明了不想牽扯的態度。

    而閆昱坤才一離開,陳太忠就冷笑一聲,“錢廳,聽說貴公子在今年二月就辦了澳大利亞綠卡,正好趕在春節前,也是雙喜臨門。”

    錢誠聽得身子微微一抖,接著才笑一笑,“這個我倒是不知道,今年春節,他就沒回家。”

    今年的春節是二月五曰,陳太忠能確定,自己孩子的綠卡是在二月份春節前解決的,那么就是說……人家只差點出具體的曰期了,他怎么能不驚慌?

    “你知道,還是不知道,這個不重要,關鍵是你的表填得不對,”陳太忠微微一笑,“你不是跟閆部長熟嗎?問一問他,欺騙組織是個什么樣的姓質,閆部長是老組工了。”

    “我只是不知情,”錢誠聽得真的有點惱火,就沒有見過你這么不上路的年輕人,他再次生出了硬扛的心思,但是很遺憾,就跟前幾次一樣,最終他還是決定退縮,“你既然這么說了,這表我重填,可以吧?”

    “你給過小丁機會,我要不讓你重填,你肯定會不滿意,”陳太忠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懲前毖后治病救人,按說我該給你個悔改的機會。”

    這話聽得太別扭,應該不是什么好話,錢誠這么分析,他是一個長謀少斷的主兒,一時間也做不出什么太好的決斷,那么他只能堅持初衷,“不是悔改,我是真的不知情,就算你現在跟我這么說,我回家還得問一問孩子。”

    “你堅持這么認為的話,那我跟閆部長也就能交待了,”陳太忠冷笑一聲,一拍桌子,“服務員,買單!”

    第一道菜剛上來,他就叫買單了,那氣急敗壞的樣子,是可以想像的。

    “陳主任,有話咱們可以慢慢說,”錢廳長倒吸一口涼氣,心說我好不容易攢下的人情,不能這么糟蹋了,“我印象中,您的工作熱情一直是很高的……我也很想規范一下農民工的合同問題,我是真心的。”

    嘖,陳太忠這一下還真沒招兒了,只要是個人就會有軟肋,被人卡住軟肋,那就被動了,尤其是他還喜歡標榜自己是以德服人,對工作有利的事情,他沒道理不支持——就算心里不樂意,表面文章總是要做的。

    于是他點點頭,“農民工合同的問題,文明辦也很重視,在京華房地產雇傭的施工隊中,你們能及時地發現問題,我這個……很欣慰啊。”

    “你很欣慰的話,咱們就好好地搞一下這個事情,”不得不說,錢誠還是很有小聰明的,而事實上,他雖然毛病多多,但是也愿意做一點實事,這是不矛盾的——李煜雖是亡國之君,詞曲卻是極好的。

    而且他也知道,陳太忠對工作的熱情非常高,所以就避重就輕投其所好,“這個弱勢群體的工作合同,我認為到了必須重視的時候。”

    “這個話我愛聽,”陳太忠對這個人非常不滿,但是不管從理法上,還是從個人感情上講,他愿意同情弱者——同情弱者是強者的專利,弱者同情弱者……這未免有點不負責任。

    所以他認可這個話,哪怕說話的人,是他不待見的,“還是那句話,你愿意做這個事兒的話,文明辦會大力配合,但是你兒子的事情,一碼歸一碼。”

    “我都跟丁小寧說了,施工隊讓他復工,”話說到這一步,錢誠就不怕說得更明白了,“就是個兒子的綠卡的事兒,我算計錯了,行不?”

    “嘿,你多少有點骨氣了啊,”陳太忠冷笑一聲,話都往明白說了,他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我表個態,你把 態,你把農民工合同的流程理順了,京華的事兒就算了……你要是聽不懂,就當我白說了。”

    說話間,菜就上了一個差不多,他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了桌邊,“我這全是看閆部的面子呢,你要是覺得有壓力,咱就不用說了。”

    其實這樣的話,是個人就都會說,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語言的技巧就不那么重要了。

    “那丁小寧那兒?”錢誠不敢想像,自己就這么輕易地被放過了。

    “你不找她麻煩,別人遲早也會找,”陳太忠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牛肚蛋黃丟進嘴里,“這點錢,我還是損失得起的。”

    這話就厲害了,他不說是“京華損失得起”,而是說他自己損失得起,那就真有一點圖窮匕見的意思——京華就是我的,有本事你咬我啊。

    話說到這個地步,陳主任為什么對勞動廳不依不饒,也是明白的事兒了,你打秋風打到我的地盤了,還牛逼哄哄的,我該答應嗎?

    但是這話,出自陳主任的口,入錢廳長的耳,除此之外,再沒人可以證明什么,所以陳主任說了……也就說了。

    什么叫強勢,什么叫肆無忌憚?這就是了!錢誠聽得目瞪口呆,他謹小慎微半生,這種干部還真是見得少——近幾年根本就沒見過。

    不過對他來說這是好事兒,這證明陳太忠的氣兒基本上出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這個梁子該怎么揭過的問題了,還好,錢廳長并不缺少小聰明。

    事實上,他已經摸清楚該怎么跟這家伙打交道了,人家既然直來直去了,那么他自己該認的賬也一定要認,說話不能藏著掖著,“廳里可以先幫著京華那幾個施工隊擬一下合同,也算是個試驗,摸著石頭過河嘛,其間還是不要停工了。”

    這家伙就是有小聰明!陳太忠看他一眼,人家把話說成這樣,他也不便拒絕了,誰跟錢也沒仇不是?“具體怎么艸作,你看著辦,半個月之內,把這個流程完善了……對了,還有非公企業建立工會的事兒,你們一并關注一下。”

    “這個要跟省總工會協調一下,”錢誠苦笑一聲,對他來說這個要求有點高,省總工會可是副省級的,比勞動廳級別還高,藺廳長都不敢打保票,就別說他這副廳長了。

    “嗯?”陳太忠不滿意地看他一眼,你的小聰明不是很多嗎,難道只會用在我身上?

    “好,我盡力協調,”錢廳長無可奈何地點點頭,然后他就學著對方的風格,直來直去地問了,“那我孩子這個綠卡的事兒?”

    “做到了這些,再說別的,這半個月我不查你,”陳太忠大大咧咧地一擺手,想到將一個藏頭藏腦的家伙,逼得也這樣赤裸裸地說話了,他還是有點成就感的,“不怕直接告訴你,我現在手里就有證據……證明你欺騙組織了。”

    這話確實不假,昨天他跟田強和高云風吃過飯后,半夜里摸到了澳成公司——這些公司是守口如瓶,但是肯定要有業績記錄和考核的吧?沒有這個記錄……連提成都沒法發。

    果不其然,他猜的一點都沒錯,在那個公司的文件柜里,他找到了名單,其中錢誠的兒子錢多多就在上面,也正是因為有這個收獲,李云彤才會在今天聽到他哼歌。

    不過這個東西,他暫時不打算拿出來,因為……這簡直是個重磅炸彈,說是核彈也不為過,名單里面的干部子弟真的不少,雖然值得他忌憚的不多,但是勝在份量十足。

    2714章一語天機(下)

    相較移民美國或者加拿大,想移民到澳大利亞的人并不算多,所以這個澳成公司的辦事處,是負責周邊幾省的,并不僅僅是天南。

    而天南的名單中,廳級干部的家屬并不算多,更多的是處級干部及以下的,當然,他了解到的未必是全部,事實上,他在里面發現了一份有趣的文件。

    文件顯示,要盡量誘導客戶提供真實材料,必要時可以向客戶暗示,若是干部家屬,可以縮短手續時間或者減免部分費用。

    這個文件的味道,不太好判斷,按澳成公司對客戶的解釋,那就是說你如果是干部家屬,這就是對你支付能力的背書,我們不擔心你給不了錢。

    但是在陳太忠想來,這個要求,想必還有一些見不得光的目的,他接個西門子手機的代工,都要驚動有關部門,暗戰……真的是無處不在的。

    所以一般的干部家屬填資料,未必會老老實實地填,投資移民總是很簡單的事情——各國對投資移民很少問資金出處,我們要的是錢,管你的錢是哪兒來的呢?

    像錢誠的兒子填的資料,父親就是一個教師,若不是陳太忠知道這廝的名字和身份證號,當時也就漏過去了。

    可饒是如此,天南省的廳級干部子弟也出現了兩個,處級以下的干部家屬那就更多了,這個資料一旦公布了,真的是很要命的——這還是澳成公司業務量不大。

    所以他雖然復制了所有的文件,但是這些證據真的不好往外放,其實他本來還想跟黃漢祥說一聲,有這么個渠道,你盯緊的話,沒準能有意外的收獲。

    不過轉念一想,燕京搞移民中介的公司多了去啦,老黃不可能不知道這些吧?倒是我窩在天南孤陋寡聞的,有少見多怪的嫌疑。

    說白了,他內心深處,還是不想跟有關部門有太多的交集——太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