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與身體的關系，就相當于汽油與汽車。
汽車離開了汽油，它就失去了動力源泉。身體的血液不流通時，就會出現營養和氧氣無法供應到身體的細胞。
癱瘓往往伴隨著供血出現問題。
比如半身癱瘓的病人，他們會感到癱瘓的那邊特別怕冷，血流不暢，麻木等等。
“她的下肢供血并未受到嚴重影響！”
殷主任肯定的說道。
那么多名醫都看過，要是這么簡單的一個問題都發現不了，那些名醫們豈非浪得虛名？
“不不不，我指的不是下肢血運，而是上肢血運。”
周燦的眼神堅定，流露出一種尋求到真理的興奮光芒。
“上肢供血有問題？”
殷主任的眉頭皺了皺，要不是見識過周燦的能力，他怕是罵上一句“你得再去讀幾年書！”然后扭頭就會離開。
此刻，他卻是保持著極大的耐心，甚至有著一絲期待。
這個疑難病例是他三年前沒能解決的一個病例，三年后的今天，他仍然無法明確診斷。
越是有難度，越讓他感興趣。
因為到了他這個層次，普通難度的病例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挑戰性。
“癱瘓的病人因為肌肉萎縮，會自然而然的出現供血不足現象。特別是末端肢體。實不相瞞，我與病人握過手，她的手很是冰涼，說明她的上肢供血肯定有問題。當時我還只是有些好奇。剛才聽了您的點撥后，獲得一定啟發。”
“既然她的心電圖沒有太大異常，那就說明全身供血應該都是比較均衡的。所以我懷疑她是運動神經元受損后，引起的全身性供血不足。”
周燦大膽的進行了一系列推斷與辨證。
“嗯，確實有這種可能。不過這說明不了什么，癱瘓病人普遍存在這種供血弱于正常水平的情況。”
殷化主任對于周燦的這個發現，并不是很在意。
甚至可以說，略有些失望。
全身供血變弱，這只是一個出現在大多數癱瘓病人身上的普遍現象。
用中醫的話來論述，就是血氣盈虧、氣虛血弱。
“我查看過病人當年的流產原因。病人自述，先是提了重物上樓，然后感到身體不適。最后暈倒在家中。但是入院診斷意見，卻血著病毒感染？腦神經異常？”
周燦點開一張她第一次入院時的診斷單。
這是一張非常原始的病歷資料。
當年，她暈倒后，被120救護車根據就近搶救原則，送到了市三醫院救治。
流產后出現下肢癱瘓，市三醫院無法診明病因，家屬這才將她送到醫療水平更高的省人民醫院。后來，省人民醫院同樣查不出病因，病人嚴重抑郁。
家屬將其轉往圖雅醫院進一步診治。
很多病人都會出現這樣的經歷，本以為是個小病，在普通醫院治療后無效，最終只能一級一級的往上轉。
三年前，省人民醫院的名氣與圖雅差不多，甚至還要略勝一籌。
如今，圖雅醫院已經把它甩在身后。
成了省內醫學水平、診治能力雙第一的醫院。
“您說病人會不會入院前就已經出現下肢癱瘓癥狀？”周燦又說出了一個無比大膽的推測。
“應該不大可能。入院前，接診醫生肯定會對她做一系列的檢查。市三醫院的醫學水平與診治能力都不差，而且它們的醫療質控一向抓得極嚴。如果病人當時出現了下肢癱瘓，肯定會在入院記錄上寫明。可是它們卻在病歷本上明確寫著流產后癱瘓。”
殷主任對于市內各家醫院的實力、醫風，都是了如指掌。
到得他這一級別，應該經常會被請去各大醫院參加一些交流、指導或講課。
與那些醫院的醫生們接觸過以后，自然就有機會了解那家醫院。
“會不會是病人入院時，下肢癱瘓現象還不明顯，所以被忽略了？120接診記錄上寫著，孕婦于家中廁所暈倒。”
周燦鍥而不舍的堅持著這個認定。
“這種情況倒是有可能。”
殷主任這次同意了周燦的觀點。
“可惜市三醫院缺乏能撐臺柱子的高水平醫生，當時要是為這個病人測一下肌電就好了。”
如果當年孕婦入院的時候，做了肌電測試，那就可以為后來的診斷提供有力依據。
現在事情過去三年多了，沒做的檢查，再做已經意義大不相同。
“殷主任，您再看這幾張檢查報告。這是帝都仁和醫院做的肌電檢測，我昨天特意與多張正常人的肌電監測報告進行了比對。秋潔的神經傳導速度并不慢，只是從脖子以下，肌電信號的強度不斷衰減。像是爬坡，越接近下肢，衰減越弱。”
“然后她的誘發電位肌電圖測試，以及運動單位計數，都沒有明顯異常。”
周燦說的這些，殷主任早就發現了。
“你想說什么？”
殷主任不知道他輔證了這么多，究竟要辨證的是什么？
病理診斷本就極為復雜，特別是這種疑難病例，辨證難度更是高得嚇人。
檢查資料人人都會看。
要從千頭萬緒中找到一個頭緒，然后把它們理清楚，這才是診斷水平。
“我認為病人的病因是下肢運動神經的源頭出了問題。她的病灶在頸部以上，產后感染應該只是病因的假象。”
周燦現在做的，就是撥云見日，鎖定真正的病灶。
“既有可能是脊神經出了問題，也有可能是神經中樞，腦干部位出了問題。”周燦進一步做了補充。
【病理診斷經驗值+0.9.】
看著突然增加的經驗值，他一陣心跳加速，更加確信自己的診斷是正確的。
他這種近乎于盲猜的診斷方式，別說是名醫，便是經過規范化培訓后的高年資住院醫都不會認可。
但是病理診斷有時候必須敢于跳出框框架架的束縛，不能墨守成規。
西醫學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不夠靈活。
它一切都以檢查數據來說話。
即便有了檢查數據，診斷結果后面仍然要打個問號。
為什么？
因為怕被推翻，怕被打臉啊！
華夏目前的醫學體制下，醫生最怕的就是誤診與醫療事故。診斷結果后面打問號，折射出很多現實的問題。
說到底，也是西醫學的一種不自信。
看看以前的老中醫，很少有什么模棱兩可的時候。要么就是你的病我看不出，另請高明吧。要么就是清晰的確定病灶，寫出病理，然后開方。
“為什么只增加了0.9診斷經驗值呢？”
周燦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以前也遇到過增加0.2經驗值的情況。那是因為病人同時有多個病灶，他只診斷出了一個。
這次獲得的經驗值已經非常接近1，差的這0.1，很可能是還沒有明確具體病灶位置。
殷主任聽了周燦的診斷意見后，陷入了沉思。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三分鐘……
這次輪到他像周燦一樣，陷入‘魔怔’之中。
其實很多名醫，都有他們這種特質。
為了攻破某一個疾病，可以廢寢忘食，連吃飯、上廁所，甚至是睡覺做夢，都在想著診治的事情。
足足過了近六分鐘，殷主任這才順著周燦的診斷意見，把思路重新理順。
他的眼神中透著興奮的光芒。
那是診斷有了重大突破后，才有的興奮與激動。
“小周，你說的情況完全有可能發生。我經過反復論證，覺得這個女病人的癱瘓很可能是顱腔環境改變，或者腦神經受到壓迫之類。血管瘤、神經瘤、骨瘤，基本可以排除。”
畢竟已經做過非常多的檢查。
腦內長有瘤子，肯定查出來了。
“如果病人愿意的話，你可以約她來醫院找我再診斷一次。我的意見是再給她做一次頭部核磁共振檢查。有很大機率可以查出確切的病灶所在。”
殷主任對周燦說道。
如果病人不愿意相信殷主任，或者對圖雅醫院不抱希望了，不肯來，那就沒辦法了。
“行，我現在就通知她。”
“她愿意來的話，不用再掛號，到時候我會向醫院說明的。”
殷主任給出了一定的便利。
要知道，他的特需專家號可是非常難搶。
800元對于普通人來說，也是一筆不少的錢了。
“好的，謝謝您！今天耽誤您了，您去忙吧！”
周燦起身告辭。
“千萬別這么說。你以后有什么問題，可以隨時向我請教。今天這個病人的診斷能有重大突破，你的功勞不比我小。你在病理診斷方面展露出來的天賦，真的是我生平僅見。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另類診斷思路，說是天下獨一無二都不為過。”
殷主任對周燦的態度，愈發的客氣。
這小子，的確是個稀有人才。
“小周，若是你愿意到我們神經內科，我可以出面把你調過來。急診科雖然很能鍛煉人，但是在那里呆上三個月，已經足夠了。很多高深的醫學知識，在急診是很難學到的。我們人類的壽命非常短暫，能夠工作的年限，很難超過五十年。”
“現在的醫學領域，越來越細分了。窮其一生，能把一門學精，鉆研透，那就很不容易了。你這樣的人才，到了內科，將來的成就絕對不會低。另外，你的學歷提升，在內科也更為容易。譚主任就是一級教授，院士級別，你可以報考時選他帶的教學科目。”
話雖然沒有說透，但是基本上就是在暗示周燦。
只要進了內科，提升學歷的事情，包在他們身上。
一級教授的評定標準極嚴，基本只有院士才能達到。
真沒想到，內科譚主任竟然這么牛。
不過內科在學術方面，確實更容易出成就。
殷主任現在邀請周燦到神經內科發展，并且許下一大堆的好處，足以說明他對周燦的看重。
“謝謝您能設身處地的為我考慮這么多。我還是先在急診科混著好了。”周燦當初就下定決心，要在急診科混出個人樣。
要讓那些沒有選他的科主任們明白，學歷并不是唯一。
“嗯，到時候你改變了想法，可以隨時找我。甚至可以直接找譚主任。他對你也是非常欣賞。”殷化有些無奈的點頭。
人家不愿到內科發展，他也沒辦法啊。
“對了，你的規培方向選好了嗎？”
即便是全科規培生，分了科室后，也是需要選定規賠方向的。
“我以前想選普外的，現在好像只能選急診吧？”
周燦也不太清楚醫院對他們這些全科規培生的安排。
他與金銘希兩人，都分到了急診科，選規培方向，他認為肯定就是急診。
“規培方向選急診倒也不錯，將來還能轉科。至于你說的選擇普外，我建議不要考慮，路太窄了。普外的發展前途遠不如神經外科、心胸外科。至于內科的話，也是神內與心胸內科最有發展前途。”
殷主任竟然指導他的規培方向選擇，這得多看重他，才會這樣費盡心力啊。
“謝謝您能這么貼心的指點我。特別感動。”
周燦與殷化主任，也是不打不相識。
第一次見面識，殷化甚至當眾罵了他一頓。當時，對周燦的印象也是極差。
后來，隨著周燦的優秀表現與謙卑做人，一點一點讓殷化對他的印象越來越好。
……
從神內出來后，周燦直接打電話給黎烙。
“烙哥，是我，昨天……”
“知道知道，周燦嘛！今天來我家玩嗎？”
黎烙昨天與他聊天，非常投緣。
一開口，直接邀請周燦過去玩。
估計他一個人在家陪著老婆，也是夠無聊的。
“今天就不去了，我還是規培階段，需要苦練手術能力哦！唉，學醫是真的很苦逼啊！”
周燦嘆氣道。
“哈哈，誰叫你當初選這一行的？后悔了吧！”
黎烙大笑。
“后悔倒不至于，畢竟我喜歡這一行。烙哥，跟你說一件事，昨天不是把嫂子的檢查資料發給我了嗎？我今天請幾位老師看了，神內的殷主任看過后，有了重大診斷發現。他的意見是，如果你和嫂子愿意，可以再去找他診斷一次，可能要做個頭部核磁共振。”
周燦沒敢與黎烙這個話嘮再磕下去。
而是趕緊說正事。
否則，等會他又能扯到一些共同感興趣的話題，一聊就是個把小時。
周燦也喜歡與他聊天，能增長許多見識，學到很多東西。
只是現在還是以苦練醫術為主。
反正日后還有得是時間一起煮酒言歡嘛。
“真的哇！太好啦！”
黎烙聽到這個好消息，激動壞了。
周燦甚至懷疑他像個孩子一樣高興的跳起來了。
“就知道你是個一片赤誠的人。只是沒想到你對我老婆的病，這么放在心上。兄弟，多的不說，這個情，哥哥記在心上了。即便你嫂子明天再去檢查后，還是查不出病因，我仍然感謝你的這份情義。”
黎烙曾經差點都要當上天娛互動總裁的人，識人斷面的本事極強。
別看他有些放浪不羈，但是才華與能力，都是極強。
與人打交道，更不喜歡玩虛的。
這從雙方聊天時就能感受出來。
他與周燦聊天時，從不耍什么心機。
“哎，那個殷主任是不是叫殷化？”黎烙似乎想起什么，又問道。
“對呀！看來你還記得他嘛！今天我把嫂子的資料給他看時，他對嫂子的印象也是極為深刻。他說三年前沒能查出嫂子的病因，特別遺憾。”
“還真是他。明天我就帶老婆去找他。”
黎烙對老婆的病極為上心。
一聽說診斷有了新的發現，他特別高興。
盡管每次求醫，都是抱著希望去，最后失望而歸。
但是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從不放棄。
百折不撓。
“殷主任說是說，讓你們不用掛號。只是我覺得出于尊重，還是掛一個號好了。”
周燦有著自己的做人準則。
他相信黎烙也不會在意這800元的掛號費。
“肯定要掛號的，這個我懂，兄弟放心好了。就是殷主任的號比較難搶，怕是又要便宜那些萬惡的黃牛。”
黎烙這幾年經常帶著妻子求醫問藥。
怕是深受黃牛之苦。
所以對黃牛格外痛恨。
“沒必要從黃牛手里買號。反正都已經說好了，你們到時候請殷主任加一個號就行。”周燦給他們出了一個主意。
他這人的骨子里非常有正義感。
不到萬不得己，絕不會助長歪風斜氣。
如果病人都不從黃牛手里買號，黃牛這個職業自然會絕跡。
結束通話后，周燦很開心。
忠于朋友所托，這是信用的展現。這件事情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有一個不錯的結果。
他也想看看，秋潔的病灶究竟在哪？具體病因又是什么？
相信隨著明天做完檢查，殷主任肯定能診斷出具體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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