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剩下的那些水平一般的主治醫生，以及住院醫師，基本上聽不懂周燦的手術思路。不怪他們，水平夠時，聽這些高難度的手術方案，確實像聽天書一樣。
許多手術步驟的用意，他們因為水平不夠，沒辦法理解。
在場的規培生、實習生就更不必說了。
“周醫生真的是來請教嗎？我怎么感覺像是來炫技的呢？”一名與周燦的關系不錯的主治醫師苦笑著問他。
這一問，問出了很多人的心聲。
周燦剛才給出的手術方案已經十分高明，水平不輸在座的主任醫師。都這么厲害了，讓很多在場的主治醫師都是自愧不如。
甚至一些副主任醫師的手術思路可能還不如他。
他們反過來向周燦學習還差不多。
“龍醫師別拿我開涮了，我這半吊子水平哪敢在各位老師面前炫技啊！真心過來請老師們指導哦！”
周燦從沒干過炫耀這種事。
低調才是他的常態。
“不得不說，小周的進步確實很大。這一點，你們很多年輕醫生都得向他學習。不知道你們是否有這樣一種體會？每隔一段時間再看到小周，就會驚訝的發現他的醫術又有了很大進步。幾乎每次都一樣，從無例外。這其實是一種非常好的狀態，說明他時刻都在努力學習，全力提升自己的醫術。”
胡侃主任說出了在場多位主任、副主任醫師的心聲。
他們也是深有同感。
幾乎每次在手術室再看到周燦時，都會驚訝的發現周燦的醫術又提升了。
“小周，你剛才給出的手術方案相當不錯。不過仍然有一些地方可以改進或者進一步完善。比如你說的第二次手術的間隔時間，二十四小時有點太長了。根據我的手術經驗，患者第一次術后出現低心排狀態，只要及時正確給藥，最短只需等待十六小時就能進行二次手術。”
胡侃主任不愧是心胸外科最頂級的專家。
他能這么精準的給出改進意見，顯然對周燦提出的手術方案能夠深度理解，了然如胸。
這就說明他的水平遠在周燦之上。
也只有這樣，才能點評其中的不足之處。
在場的主治、住院醫們，別說指出其中的不足之處，能理解周燦的手術思路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實際上，他們對其中的一些手術步驟并不能理解透徹。
只知道這么做的大概用意。
其中一些高深點的用意，因為水平不夠，他們根本沒辦法領悟。
“胡主任，若是患者出現低心排狀態時，該用哪些藥呢？”周燦在藥理辨證方面終究還是弱了一些。至少需要提升到五級水平，才能較為從容的應付一些難度較大的病情。
低心排狀態常發生在心臟手術后，頗為兇險。
不過只要及時正確給藥，預后一般都還不錯。
“你覺得該怎么用藥？”胡侃主任不答反問。
雪燕主任也是緊緊的盯著周燦，想看看他在藥理方面的進步大不大。
“術后低心排狀態，說明心肌無力，首先考慮應用正性肌力藥物，如多巴胺、米力農、前列腺素，必要時，可以考慮給患者吸入一氧化氮。”
對于糾正低心排狀態的用藥，周燦能想到的就只有這些了。
“你的用藥基本正確。但是你在用藥前要弄清楚低心排的病因。低心排綜合征一般由于左心室發育不良或者一些疾病引起。另外，肺動脈矯正不徹底也會引起低心排狀態。此病多發生于手術過程中。你剛才提到的使用多巴胺等來增強心肌收縮力，放松血管，降低血管阻力，提高心輸出量，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調節心臟前負荷，輸血和補液以增加血容量，從而增加心室充盈壓，同樣有不錯的效果。降低左室后負荷在臨床實踐中驗證也有很好的治療效果。”
胡侃主任的水平真不是蓋的。
給出的指導意見不但精準，而且要比周燦的治療意見完善很多。
隨后，他又陸續對周燦給出的手術方案進行了點評，給出了改進意見。
周燦一一認真聆聽，并且做好筆記。
遇到不懂的，當面請教。
這種認真的學習態度讓胡侃主任對他更加看重。
手術方案討論完畢，周燦對這臺先心病手術已經有了八成以上的把握。
至少理論方面已經沒有任何障礙了。
一臺手術包括理論與實際操作兩部分。實際操作說白了就是技術，外科操作技巧。
周燦現在的幾項外科基本醫術，也就只有切開術弱一點，目前是主治中等水平，接近主治優秀水平的樣子。
其它的幾門醫術，都已經達到了副主任醫師水準，完成這臺先心病手術完全夠用了。
“胡主任，到時候我那邊做手術時，請您過去幫我站臺、掠陣，可以嗎？有您在，我這心里才會感到踏實。”
周燦這人做事一向喜歡做好最壞的打算。
把胡侃主任請過去掠陣，萬一發生危險，立刻就能請胡侃主任出手相救。
如果臨時從心胸外科請胡侃主任趕到兒科救場，很可能孩子已經涼了。
“到時候提前告訴我一聲，我過去一趟沒問題。”
胡侃主任沒有推辭。
周燦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一點小小的要求，他還真不好意思拒絕。
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他起身告辭。
“小周，跟我去辦公室說幾句話！”胡侃主任扶著桌子站起身。
看來這是有事情要與周燦私聊。
“您慢點！”
周燦趕緊過去把他扶住。
走路時，他能感受到胡侃主任的身體一直在微微顫抖。
這種狀態下，最穩手術刀怕是徹底名存實亡。連最簡單的手術都沒法做了。
周燦的心中一陣哀嘆，胡主任練習‘穩功’那么多年，誰能想到最終因為身體原因，變得連最簡單的手術都沒法完成。
人生命運無常，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進得辦公室，扶著胡侃主任坐下。
“把門關一下！”
他對周燦說道。
待得周燦關好門，他又招呼周燦坐下說話。
“我的身體你也看到了，現在已經無法再拿手術刀。我是真的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以至于一點準備都沒有。心胸外科現在最缺的就是能挑大梁的主帥。別看那些主任醫師們一個個實力不弱，但是他們只能應付中等難度的三四級大手術。一些高難度的心胸手術我們醫院已經無法完成。”
胡侃主任開誠布公的把心胸外科面臨的困境告訴周燦。
因為胡侃主任的突然倒下，頂尖外科人才的培養又沒能跟上，這才造成了當前的困局。
人才儲備一直是每個科室最核心的一件大事。
只可惜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真正能抗旗的領軍人才太過稀罕，可遇而不可求。
再加上心胸外科的手術人才培養周期極長，至少需要十幾年時間才能成才，這也就更進一步加劇了人才的緊缺。
“您別著急，我相信心胸外科的醫生們會加快速度成長，很快就能把科室的大旗挑起來。您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體養好，到時候也就可以重回手術臺。”
周燦努力寬慰著胡主任。
“唉！我這身體怕是好不了嘍！當了一輩子醫生，雖然醫者不自醫，但是我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清楚。好好調養，我再活個八年十年的不成問題。想要身體不顫抖，幾乎不可能了。”
胡侃主任搖搖頭，臉上寫滿了落寞與不甘。
八九十歲的高齡老人，手腳出現顫抖現象比較常見。因為人老了以后，身體會出現很多問題，比如缺鈣、肌肉運動失衡、神經控制是出問題等等。
最常見的就是帕金森病、甲狀腺功能亢進、低血糖引起身體顫抖。
但是他才六十歲的年齡，上述各種病癥應該都能排除。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心臟問題，畢竟做過兩次大手術，存在一定后遺癥。
“小周，進心胸外科當我的傳人怎么樣？以你的妖孽天賦，我有信心，讓你在一兩年時間內就能挑起心胸外科手術室的大旗。”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向周燦提出這個想法了。
只是這次一次的情況有些特殊。
以前，胡主任還沒有倒下。這次，胡主任這根擎天大柱倒下了，而且心胸外科出現人才斷層。
這對于一家頂級醫院的權重科室而言，肯定會造成不利影響。
短時間內還能吃老本，基本維持。
時間長了以后，心胸外科的業務將會萎縮。
患者會像拋棄抹布一樣將圖雅醫院拋棄。
對于患者來說，哪家醫院的醫術更強，肯定優先去哪家醫院就診。
“您知道的，我是許醫生的快刀傳人，不可能再轉投別人的門下。”周燦只能狠心拒絕他的請求。
面對一位倒下的主任醫師那希冀的眼神，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對了，我可以向您推薦一個人才，他在‘穩刀’領域非常有天賦。”
此刻，周燦突然想起了同宿舍的金銘希。
練習快刀，金銘希沒什么天賦，在穩刀方面，他卻是展露出驚人的天賦。
“故意敷衍我是不是？”
胡侃主任有些生氣的質問道。
“我哪敢呀！您一直都是我心目中最敬佩的人之一，對您只有坦誠，絕不存在任何敷衍。我把他叫過來，您親自考察一下便知道了。”
周燦對于此事很有信心。
金銘希練習‘穩功’快接近兩年時間了，相信已經有了一定造詣。
“還真有這樣一個人？”
胡侃主任見得周燦不像撒謊的樣子，不由也是期待起來。
“現在能把人叫過來讓我見見嗎？”
“我馬上打電話！”
周燦也不廢話，直接掏出手機給金銘希打電話。
“老金，給你介紹一個天大的機緣，趕緊來心胸外科的科主任辦公室一趟。”
“我這邊正在加班呢！”
金銘希不知道周燦說的機緣是什么。
他現在還在規培期內，每天都有著加不完的班。流轉的科室也是外科的各大科室。另外，麻醉科與影像科屬于必修科室。
外科醫生們一般會選擇在規培即將結束的倒數第四個月，選擇進影像科規培學習一個月，然后回自己選定的科室完成最后的三個月規培，為正式的住院醫師工作鋪平道路。
與周燦的各種優厚待遇比起來，金銘希的待遇可就差遠了。
值夜班那是家常便飯。
“你不會請個假嗎？趕緊的，別磨嘰，這種機緣錯過了可不會再有。”
周燦真是服了金銘希，這可是給胡侃主任當傳人的機會啊！還不知道有多少優秀的醫生擠破頭搶著要呢。
“神神秘秘的，到底是啥機緣呀？好吧好吧，我馬上過來！”
金銘希掛斷電話后，沒過多久，氣喘吁吁的趕到了。
敲開門，他發現給他開門的人居然是周燦。
里面坐著的則是心目中最崇拜的胡主任。
“胡，胡主任您好！”
金銘希顯得無比緊張，說話都有些結巴。雙手更是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就是他嗎？”
胡侃主任盯著金銘希直皺眉頭。
年齡偏大不說，心理素質與周燦的沉穩大氣比起來，差遠了。
“沒錯，就是他！可能因為沒見過什么大場面，再加上他一直把您當成心目中最崇拜的人，所以心情有些激動。”
周燦趕緊幫著金銘希說好話。
向胡侃主任解釋完，他扭頭看向金銘希。
“你緊張個屁啊！”
一邊沖著金銘希使眼色，一邊低聲罵他。
“好好表現，一會通過了胡主任的考驗，你可以實現你的終極夢想！”
金銘希好歹快三十七歲的人了，聽出了周燦的話中深意，他狠狠用手掐了自己兩把，借助疼痛來緩解內心的緊張。
“胡主任，讓您見笑了！我在一次早會上見過您的風采后，一直把您當成心目中的偶像，剛才沒想到進來后會看到您。所以難免有些激動和緊張。”
金銘希回過神以后，表現漸漸恢復正常水準。
不說別的，他的解釋相當不錯。
語氣真誠，眼神坦然。
“大家都是兩個鼻孔兩只眼睛一張嘴，你不必緊張。坐吧！”
胡侃主任的臉色稍緩，示意金銘希坐下說話。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至少說明他對金銘希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觀。金銘希剛進來的時候，瞧著胡侃主任那語氣，還有那表情，絕對是要直接把人趕出去的前兆。
“小周向我推薦，說是你的穩功天賦不錯。”
“不錯二字不敢當，只是非常喜歡練習您的穩功而已。”金銘希非常坦誠的答道。
“哦！你一直在練習穩功嗎？”胡侃主任的眼神微亮。
“練習快兩年了。當初還是在那次早會上看到了您練習穩功的風采，于是后來就央求著許醫生教我，慢慢就練上了。”
金銘希當年本來想走快刀路線，可惜沒這方面的天賦。
改練穩功后，似乎找對了路子。
不得不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機緣與造化。
東窗不亮西窗亮，總有一條適合自己的發展道路。
“你過來，照著我畫的這條線畫出一條一模一樣的線。”
胡侃主任拿過一支筆，在一張白紙上隨意畫了一條歪歪扭扭的長線。
他的手本來就發抖，畫出來的線簡直就是天然的波浪形。
想要模彷著畫出一根一模一樣的線條，難度相當大。
這種模彷著畫線條的方式，學習繪畫的人常用來練習基本功。
此刻，胡侃主任卻用來考驗金銘希是否真的手穩。
只見金銘希走到桌前，拿起筆，深吸一口氣，開始模彷著胡侃主任的筆跡畫出一條一模一樣的線。
雖然有一定出入，但是他的手非常穩。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胡侃主任練了一輩子穩功，自然一眼就看出金銘希的穩功已經有了一定造詣。
“可以嘛！看你這手性，僅練個一兩年根本練不出來。至少也有著七八年的功力。”胡侃主任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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