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燦抬頭看向對方，正是那個叫圖圖的女護士。
兩人四目相對，女護士多少有些尷尬。
特別是想起前不久在病房內，她對周燦的嘲諷，更是讓她羞愧到無地自容。
“我只是個規培生，其實也幫不上什么大忙！”
周燦不想趟這渾水。
那個患者已經送去急診中心搶救超過半個小時，如果情況理想的話，以縣人民醫院的醫療水平，完全可以把人救回來。
現在請他過去幫忙，說明患者的情況正在惡化。
周燦很早就對家屬說了，預后可能會很不好。
他在這家醫院既沒有威信，也不熟悉，參與搶救的意義真心不大。
除非所有的醫護人員全聽他的，而且就算人沒有搶救回來，不要他擔責，或許還可以考慮一下。
“汪主任親自開的口，讓我過來請您一起會診，別讓我為難好嗎？”她只是一個小護士，主任交代的事情辦砸了，肯定要挨罵。
搞不好，工作都要受到影響。
“你們主任就是吃準了你這副弦然欲泣的模樣具有無敵的殺傷力。行吧，我過去看看就是了。不過丑話說在前頭，我只能盡力而為。”
周燦看到小護士的眼中有著霧氣升騰，只得答應。
真要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影響不好。
他也于心不忍。
“謝謝！謝謝您！”
女護士破涕為笑。
“你這情緒轉變也太快了一點！該不會是帝都影視學院畢業的吧？”周燦笑著揶揄她。
“才不是呢！我是正兒八經的本科護理專業。”
她發現周燦并沒有想像的那么高冷，不禁大膽的打量了他一眼。
“圖雅的醫生都有您這么厲害嗎？”
“我從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不過圖雅醫院有很多水平極高的醫生倒是真的。”
周燦這可是一句大實話。
圖雅的頂級專家很多，其中不乏某個醫學領域的重量級大老。
他的水平不算低，但是畢竟成長時間過短，所以絕不敢翹尾巴。
“我覺得你很厲害！只是隨便看幾眼就能知道那個患者是心臟出了問題。當時你說患者的兩條手臂的血壓不一樣，我是一點都不信。直到量過后，發現你說的是對的，我當時太震驚了。簡直顛覆我的認知，你知道嗎？”
她的一張小嘴還挺能說。
好在縣人民醫院并不大，總共也就幾棟樓。兩人很快來到了急診中心。
搶救室外，患者的妻子已經哭成了淚人。
瞧這情形，告病危通知書肯定簽過了。
一個個醫護人員表情凝重，腳步匆匆的進出著搶救室。里面應該正在展開緊急搶救工作。
周燦跟著這個叫圖圖的女護士走進搶救室，一眼就看到躺在搶救床上的患者。
半小時前還好好的人，現在已經失去意識。
羅醫師、程大壯，還有多位醫護人員均在現場手忙腳亂的搶救患者的生命。
“汪主任，我把周醫生請過來了。”
“喲，好年輕的醫生呀！周醫生，您好！”汪主任是一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禿頭，沒戴眼鏡，但是眼袋非常嚴重。
年紀大的男女，特別是房事比較頻繁的人，眼袋往往都很重。
而且與年輕人的眼袋不同，中老年人的眼袋幾乎不會消退，只會不斷沉淀，加重。
醫生的工作特殊，經常得不到及時休息。
半夜被叫到醫院搶救患者是常有的事，所以睡眠質量差，很容易導致大眼袋的出現。
“您好！”
周燦與對方握手。
“冒昧把您請過來，也是不得己。聽說這位患者還是您給診斷出來的，圖雅醫院的醫生果然名不虛傳吶！患者現在的情況非常嚴重，預后恐怕會極差。您看還有什么好辦法沒有？”
汪主任把新做的彩超結果拿給周燦看。
“哎喲，這人的心血管堵得這么嚴重，要是早點發現就好了。”
周燦看完后，感到特別可惜。
“患者入院時主訴癥狀是腹部陣痛，確實沒想到會是心臟疾病。現在使用了溶栓藥物治療，只是效果不佳。”汪主任有些羞愧的承認錯誤。“患者四十多歲的年紀，正是家中的頂梁柱，上有老，下有小。周醫生要是有好的辦法，哪怕是冒點險，我認為都值得嘗試。”
縣人民醫院的醫生水平就這樣，如果周燦也沒辦法，那恐怕就得繼續進行常規搶救，然后到了時間，直接向家屬宣告患者因為搶救無效死亡。
“從彩超結果來看，這片區域肯定有動脈血管發生了栓塞，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做個心臟動脈血管造影，然后從大腿股動脈置入導絲，清除血栓，置入支架，把血管疏通。”
周燦給出救治方案。
做傳統開胸手術肯定來不及。如果能夠早些發現，或許還有機會。
汪主任聽了后，嘆了一口氣“唉！我也知道介入治療是最好的辦法，但是我們醫院的技術水平有限，無論是動脈造影，還是清栓置入支架，都沒辦法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
心臟動脈血管造影，在圖雅這樣的大醫院看似一個很平常的操作，但是在縣人民醫院卻屬于難度頗高的操作了。
特別是在這種緊急狀態下，留給醫生的操作時間非常短。
無論是麻醉還是心導管穿刺，都存在一定的技術難度。
說得不好聽一點，即便是腰穿這樣的常規操作，絕大多數縣人民醫院都存在技術不成熟，不精準的現象。穿刺失敗更是家常便飯。
縣城醫院與省級三甲醫院之間的技術壁壘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真實存在。
要說省級三甲醫院把技術封鎖了，不外傳，那還真沒有。
許多核心醫術秘不傳外，那是肯定的。
大家都要恰飯，把最核心的技術傳出去了，患者直接在當地縣城就能完成治療，大醫院還怎么生存？
除此之外，很多高難度的手術與治療，都需要一個完整的強大團隊。
麻醉師、器械護士、協助的洗手護士、巡臺護士，以及術后護理的營養護士，康復護士，護理護士，幫助主刀一起手術的一助、二助，甚至三助、四助。還有一些手術需要兩位主刀同時作戰。
這些配套的頂尖人才，縣人民醫院很難湊齊。
即便縣級醫院偶爾出現一個天賦出眾的醫生或護士，也因為大環境不好，要么跳槽走人。要么最終碌碌無為，化作平庸大眾中的一員。
即便有了優秀的團隊，軟硬件設施同樣是一個關卡。
幾千萬一套的醫療設備，檢查設備，即便是省級三甲醫院采購時都得慎之又慎，多次開會研究才能決定。規模和接診量有限的縣級醫院，那就更不必說了。
醫院領導必須考慮能不能回本的問題。
除了上述的強大團隊、軟硬件設施達不到要求，生化實驗室有時候同樣達不到要求。只能做一些常規的生化檢查，高級一點的，只能送到大醫院去做。
汪主任望著生命垂危的患者嘆氣，顯得無可奈何，也就能夠理解了。
“等于造影設備、介入治療設備都有是吧？”
周燦問道。
“當然有啦！我們這里好歹是三甲醫院！”汪主任挺直了腰，怎么樣都不能弱了醫院的聲威。
“能熟練輔助的護士有嗎？”
周燦點點頭又問道。
“我可以輔助！”
一名年紀四十歲左右的女護士揚了揚手。
“這位是我們醫院心胸外科的護士長劉彬，她曾經在圖雅醫院進修過，各種輔助操作都非常優秀。”汪主任在旁邊補充介紹女護士的身份與實力。
他隱隱有些期待，這個來自圖雅的年輕醫生很可能會接下這位患者的搶救任務。
憑本院的技術水平，已經很難挽救這位患者的生命。
也就只能看看這位來自圖雅的年輕醫生能否帶來奇跡。
周燦能夠輕易診斷出患者的病因，多少讓汪主任對他刮目相看，也多了幾分信賴。
“劉護士長您好！”
周燦對她點頭。
聽到這位女護士長曾經在圖雅進修過，周燦還是感覺挺親切的。
頗有點異國遇到老鄉的感覺。
“很榮幸能認識周醫生！能夠進入圖雅醫院當醫生可不簡單哩！周醫生年輕有為，讓人佩服！”她笑著主動向周燦伸出手。
周燦紳士的與她握了握手。
“您過獎啦！我就只是圖雅的一個普通醫生而已。”周燦謙虛完，目光看向汪主任。“如果汪主任與劉護士長能夠信任我的話，造影與介入取栓、置入支架，我可以試試。”
介入手術，內鏡手術，那都是周燦的強項。
穿刺就更不必說了。
他的打針水平比工作了幾十年的主任護師還要更厲害。
“周醫生為了搶救患者生命，能夠主動出手相助，這自然是非常好。只是你也知道，現在的醫療環境并不是很好，冒失的問一句，周醫生的把握能超過三成嗎？”
一般來說，做手術也好，其它治療也罷，醫生會將其分為幾個等級。
如果告訴家屬，治療這個病的把握不超過一成，那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如果把握高過三成，那就值得一試。如果醫生說把握在五五之間，那就恭喜，治療成功率至少90%以上。
最后一種，醫生告訴家屬，我們做這種手術已經有過多少多少例成功經驗，還是有很大把握的。這種說話那就基本上等于99.9%的成功率了。
萬一不幸手術失敗，只能說命該如此。
“三成把握應該沒問題。”
周燦澹澹的說道。
“那就有勞周醫生了！立刻找家屬談話，讓家屬簽字，這邊把病人送到介入室準備進一步搶救。”
汪主任也不婆媽，聽到周燦表示有三成以上把握，他覺得完全可以試一試。
羅劍醫師卻是把汪主任拉到一邊小聲道“這位周醫生只是規培生，讓他操作會不會太冒險了？”
“任何手術都有風險。我們現在并沒有更好的辦法，介入治療是唯一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搶救患者生命的方法。準備全力輔助吧！”
汪主任下了決心后，倒是異常果斷。
不為羅醫師的勸說而動搖。
介入手術室內，周燦已經穿著鉛衣站在主刀位上。
其他醫護人員以他為中心，隨時準備提供各種輔助。包括汪主任也是放下身段，給他當助手，只為能夠搶救患者的生命。
絕大多數醫護人員都能做到敬畏生命。
那種為了一己私利，拿患者生命開玩笑的醫生與護士，終究只是少數。
“2ml利多卡因！”
周燦顯得異常冷靜。
做心臟動脈造影一般都是局麻，患者處于清醒狀態。
常采用利多卡因皮下注射。
“劉護士長的備皮和留置套管針都做得不錯嘛！”
周燦顯得很輕松，完全就是游刃有余的狀態。
“過獎！這些平時做得比較多，早熟練了。”
她的臉上露出笑容。
“你的輔助到位，我就放心了。開始穿刺吧！”
周燦開始給患者穿刺。
一般都是穿刺右手橈動脈。
只見周燦輕松就完成了穿刺，并且回血成功。在旁邊觀看的劉護士長、汪主任見到他這么嫻熟精準的操作，懸著的心落下了很多。
這個小伙子果然有兩下子。
程大壯則是一臉羨慕的看著發小熟練的完成著他想都不敢想的操作。
羅劍醫師的臉色微微變幻，靜靜的看著。
“準備植入導引、導管、導絲！”
周燦其實不用提醒，劉護士長也已經給他準備好了。
只見他接過后，操縱著導管沿降主動脈逆行至升主動脈根部，然后分別插入左、右冠狀動脈口。整個操作過程不但流暢，而且速度極快。
僅用了短短的十秒不到便全部完成。
這等神乎其技的操作，直接把汪主任與劉護士長等人看傻了眼。
“這……真的是心臟動脈血管造影嗎？怎么感覺到了周醫生手里就跟玩似的？”
“如此高的操作水平，真是規培生？打死我都不信。”
汪主任要不是擔心干擾到周燦的操作，真想馬上問問，周燦到底是什么級別？這么高的水平，絕不可能是規培生。
“劉護士長，別愣著呀，造影劑！”
周燦一扭頭，發現劉護士長正處于極度震驚的愣住狀態，只得出聲提醒她。
“哦……好，好！”
她趕緊答應著把準備好的造影劑遞過去。
分別在三支血管內推注造影劑后，屏幕上開始顯影。
哪段血管狹窄，哪里堵住了，輕易就能發現。
“原來是這里出了問題，取栓設備準備好了嗎？”
周燦看過后，心中已經有了底。
加快速度，這位患者的生命應該能夠搶救回來。
不過畢竟血管堵塞發生這么長時間了，肯定會對患者有所影響。壞死的心肌是無法逆轉的。這部分心肌失去活力，將會影響到患者的心臟功能。
接下來的取栓、置入支架操作，汪主任等人徹底服了。
對周燦簡直驚為天人。
如果說之前的血管造影還只是有點難度，那么取栓與置入支架，絕對是超高難度。
可是到了周燦手里，無一例外，操作起來永遠都是那么簡單明了。
不打折扣的輕松完成。
真的是又快又好。
這就是水平。
“圖雅醫院能夠有那么大的名氣，果然是名不虛傳吶！此生，我要是能有機會進入圖雅進修，哪怕只是進修一兩個月，死也無憾了。”
汪主任五十多歲，醫院的進修機會一般很少會考慮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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