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醫生，這就是患者的闌尾嗎？怎么分辨它是否需要切除呀？”
羅士紳繼續著他的一萬個為什么。
真懷疑這小子是不是海爾兄弟看多了，又或者養成了這種問東問西的習慣。
喜歡提問，本來也不是什么壞事。
但是如果不顧場合，不管實際情況，想到什么就問什么，那就是缺心眼了。
周燦壓下心頭的煩躁，畢竟正在手術呢，受到干擾，萬一割壞了患者的某個器官或組織，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以許醫生的嚴厲。立刻就會停掉他的手術資格。
像這種大手術，不出事則矣，一旦出事，背鍋的人絕不是周燦，而是許醫生。
三級手術，他現在壓根就沒有準入資格，出事了，這口鍋，他也背不動。
叫個實習生過來是給他當醫助，打下手的。
而不是添麻煩的。
太過善良，太好說話，顯然行不通。
周燦決定給羅士紳一點提醒。直接罵人倒是沒有，他冷著臉，裝作沒聽見，沒有回答。
而是專心的查看患者的闌尾情況。
羅士紳見他沒作聲，倒也沒有再多問，只是臉色明顯有些難堪。
頓時，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周醫生正在手術，我們盡量別干擾到他。有什么問題，也可以等到手術結束后再提問嘛！”喬雨怕他下不來臺，幫著打圓場，讓他有個臺階下。
“你說得對！謝謝！”
羅士紳對喬雨感激的笑了笑。
接下來的手術過程中，羅士紳沒有再啰嗦。一直等到手術結束，他又開始了各種提問。
“羅醫生的帶教老師是誰？”
周燦澹澹的問道。
“我們的帶教老師是許醫師，不過他非常忙，沒太多的時間管我們。”
羅士紳的話里面多少有些牢騷的味道。
職場新人大多容易犯這些低級錯誤。在其他同事面前抱怨上級的一些缺點，或者是牢騷心中的不滿。
殊不知，剛牢騷完，很可能還沒下班，他的原話就傳到了上級領導的耳中。
“其實不止是許醫師很忙，咱們急診科每個醫護人員的工作量都很大。你以后提問，我建議做一下歸類與總結。可以下手術后，把不懂的問題記錄在本子上，然后看看哪些能夠通過查資料找到答桉。如果實在找不到答桉的，再找合適的機會向上級醫生請教會更好。”
周燦給他提出改正意見。
就拿剛才他提的四個問題，幾乎全部都能通過自行查找資料找到答桉。
在周燦眼里，這些全都屬于傻問題。
除了讓周燦覺得這個小伙子不愛思考，有些厭煩，不會有任何好感加分。
更不會認為他這是好學的表現。
只會認為他是懶得思考，懶得查資料。把上級醫生當成百科全書在使用。
“好的，我下班后再試著按照您指點的方法試試！”
羅士紳點頭答應。
能夠考上醫生學，智商肯定沒問題。幾乎所有的醫學生都是高智商生物，走后門買進去的除外。
那種關系戶，很多就是純粹買個座位，然后想方設法的混個學歷。
即便家里有錢，想混個醫學生的本科學歷，也并非易事。醫學專業至少也是二類本科專業了。很多臨床專業都是一類本科專業，準入難度，畢業難度都不是三本院校可比。
周燦說得雖然足夠委婉，但是相信羅士紳一定能聽明白其中的潛意思。
闌尾炎手術結束后，下一位病人繼續接進來手術。
如今，周燦的手術能力達到了極高的水準，搭檔喬雨同樣今非昔比。她擔任器械護士，絕對優秀。
不單做事勤快，腦子靈活，專業水準也是一流。
準備工作做得非常到位，周燦下一步可能會用到什么器械或藥物，又或者需要對患者做什么處理，她都能比較精準的提前知曉。
兩人在手術過程中甚至不需要言語，也能默契十足的完成整臺手術。
還不會出任何差錯的那種。
與她一起做手術，真的是一種享受。
盯著病人血淋淋的傷口看久了，肯定心里不舒服，眼睛也容易模湖不清。這時候，抬頭看看她這個美女，心情愉悅，眼睛的疲勞也得到了緩解。
手術過程中那種無聲的默契，就更不必說了，可以節省大量等待時間，并且保持整臺手術異常順暢。
試想，周燦需要一把普通手術刀，器械護士給他把電凝刀遞過來了。
醫生手術時，眼睛是不能離開傷口視線的，一般都是頭也不回的伸手，器械護士把需要的器械遞到醫生手上。
要普通手術刀，接到手里的卻是止血用的電凝刀，可想而知，醫生的心情會有多糟糕。
手術也會陷入短暫的停頓。
甚至，主刀醫生的思路都有可能被打斷。
這將會嚴重延長手術時間，甚至造成事故的出現。
“叫下一位手術病人進來吧！”
周燦吩咐道。
“好的！”
喬雨就要動身前去接病人進來。
“喬雨，以后你就安心當器械護士，你的雙手要求無菌，在手術室跑來跑去會給你增加不小的工作量，也容易造成手術器械潛在污染。”
周燦現在要做的手術除了一二級小手術，還有一些三級大手術。
要求也就高了很多。
急診科的手術室條件本來就不咋地，自己還不注意的話，非常容易造成患者在手術中發生感染。這會極大的增術后感染風險。
“羅士紳，從現在開始，病人完成手術后的護送，還有新的手術病人接入工作都由你負責。”
周燦這么安排，也是出于手術的安全以及效率來考慮。
“唔……行吧！”
羅士紳答應得有些勉強，顯然心中不太情愿。
很多醫生，特別是新進入醫院工作或實習的新手醫生，總會在骨子里有著莫名的優越感。覺得自己的地位高于護士，一些沒技術含量的臟活、累活、雜活，理應由護士來做。
他可能覺得接送病人是護士的工作，現在安排他這個醫生來干這些活，多少有些‘大材小用’，覺得掉價。
所以不情愿，也很正常。
見得他同意了，周燦也就沒有多說什么。
其實從他回急診科準備組建手術團隊開始，就已經漸漸要求他需要同時具備學科領頭人，以及手術團隊管理者的雙重要求。
也就是說，既要在醫術上起到核心的帶頭作用，還要在團隊管理上當好一名‘領導’。
這也是他必須適應的新身份。
接進來的病人是一位外傷患者，頭部被砸破了，還能聞到酒的味道。
多半是打架被人拿酒瓶子砸了腦袋。
“請問您這是被人給打傷了嗎？”
周燦一邊替病人檢查傷勢，一邊詢問基本情況。
“是我自己弄的。我女朋友不肯與我分手，我生氣之下就拿起喝剩的半瓶紅酒砸在頭上。”
這位傷者的年齡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得有多討厭他的女朋友，才能做出這種極端自殘的行為？
“可能需要把頭發給剃掉，方便清理傷口與縫合。”
周燦看過后，發現有一道較長的傷口仍在流血，肯定需要縫針。
“剃吧!”
傷者的神志很清醒，拍了片子，沒發現顱骨骨折、顱內出血等潛在風險。頭骨應該是身體上最硬的骨頭了，抗個酒瓶愣是一點事都沒有。
當然，也可能這個哥們砸瓶子有技術，這才沒有導致頭骨骨折。
“羅醫生，別愣著呀，給他剃頭發！小心一點，盡量不要碰到傷口。”
剃發這種活，一般都是下級醫生完成。
讓主刀給患者剃頭發，這種事多少有點雷人。
“哦，好的！”
羅士紳基本上就是推一下，動一下，像駕老爺車。
他說已經實習快半年了，真讓人懷疑他這半年都在哪些科室實習？難道就沒有學會實習醫生該干什么活嗎？
要是啥事都要上級醫生催著做，上級醫生一天到晚管著手下的實習生得了。
有些實力強，地位高的主任醫師，副主任醫師，手下管著十幾個實習生，基本不用干活了。
等到羅士紳給患者剃完頭發，周燦見他干活有點慢，索性自己動手清理碎發，然后開始初步清洗傷口，對創口周圍進行首次消毒。
接下來開始清創，主要是防止玻璃碎屑、碎發、其它雜質藏在傷口內。
如果不清理干凈，傷口縫合后，很容易感染化膿。
學過人體三大循環系統的人都知道，頭發感染化膿的風險要遠高于四肢。
特別是這種較深的頭部傷口。
清創完成，周燦成功賺到了1點清創術經驗值。
只要再清創兩次，他的清創術就能成功晉升到副主任醫師水平了。
當初還想著三年規培結束，所有的外科醫術都能晉升到副主任級別。最終理想很豐滿，現實很殘酷。
因為在內科學習了近一年半的時間，手術鍛煉機會變得非常少，最終導致他的外科醫術有好幾門沒能如愿的晉升到五級。
接下來就是縫合。
“周醫生，能讓我來縫合創口嗎？”
羅士紳請求道。
“頭部的創口風險較高，你先學習，下次有風險低的創口縫合機會，我再讓你上手。”
周燦拒絕了他的請求。
從他剛才剃頭發就能看出還是一個菜鳥，估計縫合水平也不會太理想。頭面部的創口縫合，對醫生的技術要求很高。
看似簡單的縫幾針，但是針位的選取、縫線的大小、打結、張力的把控、縫合的深度等等，都有著諸多講究。
新手醫生縫合頭部并不是說一定會出事，只是其中存在相當高的潛在風險。
這個責任，周燦擔不起。
也不會輕易拿病人的安全去冒險。
“好吧！”
羅士紳癟著嘴答應，不是像嬰兒一樣要哭，而是顯示他不高興。
只是這種情況下，周燦肯定不會答理他。
自顧與喬雨兩人配合著，快速為患者止血、縫合創口。
“羅醫生給他包扎一下吧！”
周燦派一個活給羅士紳，多少安慰一下。
“行！”
羅士紳答應時，撇了撇嘴，似乎對這個活有些不屑。
他的表現，周燦全都看在眼里。
人無完人，都是從這種職場菜鳥走過來的。只要他能配合工作，愛發牢騷，內心戲豐富，周燦都可以容忍。
寬容，本身也是一位領導者需要鍛煉的能力之一。
水至清則無魚。
看看古代的清官就明白了。一個個活得慘兮兮，基本上都是孤家寡人，偶爾走狗屎運能結交一兩個朋友，也差不多都是被大多數官員排斥在外的孤軍。
貪官們出了事，站出來求情，幫著說好話的人一大堆。
反倒是清官們出點屁大的疏漏，就被上綱上線，甚至最終被直接問斬。
貪官為什么朋友多？還真不是因為他們有錢，而是因為他們有著很強的包容心。只要手下能辦事，偶爾犯點小錯，或者有些缺點，都能寬容對待。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
相反，那些個清官除了嚴于律己，對別人也是同樣要求極高。要稍微犯點錯，立刻上綱上線，從嚴懲處。
可想而知，當這些清官犯了錯，受到上級責罰時，為什么大家都出奇的一致保持沉默。
你收拾別人的次數多了，大家都恨著呢。
嘴上不說，卻是記在心里的。
現在看著你被抄家問斬，指不定有多樂呵。誰還會冒著同黨、同謀的罪名出來幫忙說好話呀！
所以，盡管羅士紳有著不少缺點，周燦并沒有容不下此人的地步。
至少可以先觀察一陣子，用得合手，肯定會花一些心思培養。
如果實在不堪造就，那就只能任其自生自滅了。
患者包扎好以后，周燦抬頭看向掛鐘，只有三分鐘就到十二點了。
“羅醫生，把這位患者送出去后，再接一位患者進來。”
周燦有著一顆醫者仁心，擔心患者在外面長時間得不到救治，所以他在工作時非常拼命，多救一個人是一個。
醫生之所以偉大，本來就是燃燒自己，拯救別人。
“這都到點了，還做一臺手術呀！”羅士紳小聲滴咕著。
周燦裝著沒聽見。
相處的時間久一點，這個小伙子自然會知道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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