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放佛凝滯了，對于這些江湖人士而言，忠義禮智信一直是掛在嘴邊的。陸唐兩家沖突一觸即發的時刻，這些人面臨著兩難的抉擇，進入了尷尬的境地。倘若這時候拋棄陸家歸順唐家，與個人平日口中宣揚的那些忠誠仁義就有了出入，等于是自食其言，傳出去也會讓人臉上無光。可若站在陸家這邊，一旦開始廝殺，那么勢必會被勢大的唐家人所殺。一面是本人平日所推崇的道義，靠著嘴上宣揚才能在江湖中立足，贏得別人尊敬；一面又是面臨生死的抉擇，誰都能看出，站在陸家這邊真能算的上是九死一生。
大多數的陸家門客心中早就有了選擇，只是沒有人做第一個走到唐天元身后的人，所以都僵在了那里。對于很多事而言，大家都希望有第一個出來先做，這樣可以讓自己犯錯的風險更小或者是為日后找出說辭：看，這并不是我先做的，所以不要怪我。
“那么大家是都愿意跟著我這老婦人死拼嗎。一個個七尺江湖好男兒，做起選擇來怎么婆婆媽媽還不如那些家丁仆人呢？”陸子皙母親看著這些門客，語聲硬朗帶著些嘲弄。
“老夫人說的對。”葉衾寒聽出這就是昨日帶頭要抓自己的那人，這人額頭有一刀疤，腰間別著一對峨眉刺。“我杜玄參自陸老爺子過世后就來到了陸家，今日誓要與陸家共存亡。你們誰要是想去對面就快點去，大老爺們兒拖拖拉拉成什么樣子。”
若憑著葉衾寒昨日的判斷，這杜玄參應該就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可現下觀其色聽其言，也不難看出他是一個在關鍵時刻重情守義的硬漢子。杜玄參的一番話讓陸家門客有些人精神為之一振，本來毫無斗志的一群人，竟鮮見地出現了一絲不屈斗志。可這斗志剛有顯露的跡象，就被人群中幾個人的離去壓制。
陸家門客中五人像是商量好的，同時站到了唐天元身后，五個人面無表情什么話都沒說。這五人像是開了個頭一樣，接著是七八人，十幾人，二十幾人……不多時，陸家幾百名門客就剩下了以杜玄參為首的不到三十人。那些投奔唐天元的門客，都是沉默不語的，也許他們知道，說話意味著遭到他人的指責，特別是那些準備為陸家死戰的人。
唐天元看了陸子皙母親身后不到五十的人一眼，瞇著眼道：“殺你們這些人真是再簡單不過，說吧，是想一起上被亂刀砍死還是一個個來？”
杜玄參將一對兒峨眉刺拔了出來，大聲道：“橫豎是個死，姓唐的，你倒是先派出一名手下來跟老子過幾招，老子倒要看看你手下人是不是都那么厲害。”
“你自稱我老子，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本事當我的老子。”一個人給唐天元搬來了一張太師椅，唐天元坐在上面，指了指杜玄參道。又轉頭看了木易之一眼，示意他上前殺了杜玄參。
葉衾寒不知道杜玄參的功夫，不過看樣子應該也不會比木易之的高，心中想著只要木易之出手，杜玄參定是必死無疑了。怎料，木易之對著唐天元搖了搖頭，道：“這人我不能殺。”
“為什么？”
“因為我殺不了。”木易之的話，不僅讓他唐天元吃驚，還讓葉衾寒驚愕。他分明都沒有向杜玄參出手，為何直接說自己殺不了杜玄參呢？唐天元聽木易之這樣說，也沒多問別的，木易之看樣子雖然是他手下，可看的出，唐天元對其不敢約束太多。葉衾寒理解唐天元的處境，像木易之這種靠殺人成名的人，性情應該多和常人不同，若惹得他一個不高興，突然出手將唐天元殺了，那么唐天元也只能認栽。
“那讓我來。”一個手持雙刀的人 刀的人躍然迎戰，他原是陸家的門客，不知是想在唐天元面前表現一下自己還是與杜玄參先前有過節，趁著這機會前來第一個向杜玄參挑戰。眾人為兩人讓開一片空地，持雙刀的人也不多言，朝著杜玄參就是一陣猛劈。刀法絮亂，毫無章法可言，葉衾寒不禁暗笑，這種人怕只能靠吹噓才能混入陸家騙吃騙喝。不到十招，杜玄參左手峨眉刺虛晃，手持雙刀的人忙回刀格擋，杜玄參一躍而起，右手兵器已經刺在了雙刀人的腰間。那人一聲慘叫，被杜玄參飛起一腳踢了出去。
杜玄參收起雙刺，朗聲道：“先前同我一起在陸家效力的人，待會刀槍無眼，各為其主，還請各位都拼力死戰，不要對我杜玄參手下留情。”
“這人狡猾的狠，昨天我竟然沒有看出來他功夫那么高。”東方蕊看著杜玄參突然道。葉衾寒也看的出來，杜玄參明顯有意在掩飾自己的真實功夫，他對付那持雙刀的門客，根本可以一招將其打敗。莫非這杜玄參也是一個隱藏了自己身份的江湖有名人士嗎？聯想到木易之說的話，葉衾寒更加覺得杜玄參這人沒那么簡單，可是木易之既然認出了他，為何不直接告訴唐天元呢？
“陸家果然盡是些草包。”唐天元輕蔑地看了一眼被杜玄參打傷的人。“木先生不愿親自動手殺你，那我就讓你見識一下我唐家另一名高手。”
一位身形佝僂的老者顫顫巍巍走了出來，這老頭的背幾乎彎到了地上，整個人就像是一個長著雙腿的烏龜一樣，加上他頭上只有稀松的幾根毛發，看上去顯得非常可笑，陸家這面的幾個人看到唐天元口中的高手長成這個樣子，不由自主地偷笑起來。葉衾寒沒笑，這人雖然年紀很大，走路幾乎都走不穩，可看他垂下的雙手筋骨畢露，就知其外門功夫不弱。
那老人抬起頭都顯得很吃力，他抬起臉端詳了杜玄參好一會兒。杜玄參不解地看著這人，沖唐天元問道：“這像烏龜的老頭兒是誰？在你唐家他排名第幾位？”
“這位是歸元直老先生，內外兼修，即便是當初的崆峒派掌門人單子伯也得對其禮遇有加。”唐曉琳神氣道。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這老不死。”杜玄參識得歸元直，這老頭兒一生都不是安分的人，曾在武當門下學過劍，少林門下學過拳，當年想拜入華山門下，被林默筱拒絕。此人的武功，就是一個雜字。
“你在唐家的門客中排第幾？”杜玄參又重復問了一遍。
“老朽怎么也得排在木先生后面吧。”歸元直說話喘的很厲害，他說起話來就像一個垂死的人，讓人很擔心他說不下去直接咽氣了。
“那好。”杜玄參峨眉刺插入了腰間。“我讓你死在木先生前面。”
杜玄參說完，人就朝著歸元直撲了過去，就像是蒼鷹撲兔一樣。歸元直雙眼圓睜，他連手都沒有動一下就被杜玄參捏碎了咽喉。葉衾寒在杜玄參動手時，就定睛仔細觀察，杜玄參朝著歸元直撲過去時，歸元直本想后退，可杜玄參的身形突然加快了速度，幾乎就在眨眼間，手就放在了歸元直的咽喉上。
葉衾寒心下駭然，杜玄參殺歸元直用出了自己的真實功夫，他那身形變換的速度，自己也做不到。像他這種身手的人，在江湖上成名并非難事，可為什么要在陸家做一個門客呢？思來想去，葉衾寒也覺得杜玄參不是他的真名號，他應該也是為了躲避一些事情，才隱藏了真正的名姓來陸家做了一個看人臉色吃飯的門客。
江湖中隱姓埋名的人很多，都是不得已而為之，每個人總會遇到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