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霞是自殺的,就當著她女兒的面,用一根輸液管拴在床頭上,把自己的脖子套進去了。
杜遙遙雙目失明,她看不到眼前發生了什么。
事發的時候,她還坐在床前摸索著給媽媽剝柑橘。
杜霞發病起來,頭痛欲裂,尋死覓活。
杜遙遙只聽得到床鋪鐵架咣當咣當響個不停。
她心疼地攥著媽媽的手,詢問她要不要點止痛藥,卻不知道,那是媽媽與整個世界做下的最后的掙扎,最后的和解。
當杜遙遙意識到不對,趕緊摸索著去按鈴。
醫護到位,將杜霞送進去緊急搶救。
可最后,還是沒能將她從死神手里帶回來。
抽屜里,是杜霞早已給女兒準備好的遺書。
字字句句,都是她對杜遙遙往后余生的叮嚀囑托,以及自己因病痛而無法忍受,最終選擇逃避一了百了的決心。
蘇嫣說,快當媽的人,最是看不得這種事。
坐在外面的走廊上,她一直陪著泣不成聲的杜遙遙。
旁邊圍了些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各種聲音都有,但無外乎一部分是感嘆母愛偉大的。
另一部分,應該就屬于杠精面基的那種,說什么,沒見過誰當著人家面自殺還能成功的?
只怕這女孩是有心不想救她媽媽吧?
得了這樣的絕癥,就算是投入再多的錢也是人財兩空。
聽說這女孩是進修藝術學院的學生,估計后續還要花不少錢出國深造什么的。
“死人的舌頭別嚼,給家里生病的人積點德。”
駱北尋從后面走上來,冷冰冰的一句揶揄,把在場圍觀的人都給驅散了。
“杜遙遙女士,請先節哀。”
他來到杜遙遙身邊,開口道:“你母親杜霞在生前有委托我們北信律師事務所安排公證她的遺囑。內容僅限于她唯一的直系親屬,也就是杜遙遙你一個人知曉。”
說著,他立身起來,扶了扶眼鏡框:“你是想要現在就找個地方,還是等情緒稍微冷靜些,我們再談?”
蘇嫣和陶醉相視一下,多少明白駱北尋的意思——
就是咱倆多余的唄?!
蘇嫣站起身:“我說,人家姑娘家里剛剛出事,你們有什么事這么急么?”
“我只是照程序辦事,按行規來。”
駱北尋面無表情地說。
“是想盡快把案子關了,結算委托費?”
蘇嫣對駱北尋的態度從來都不是很友善,在她看來,像溫子年那樣的人是沒有能力談一場正常人的戀愛,而駱北尋明顯是有能力,卻不屑于。
“堂堂北信律所,真是靠榨蚊子腿里的肉才能走到今天的?”
“要是真如蘇小姐所說,當初你把杜女士撞到的時候,我就應該幫她多索一筆賠款了。”
“嫣姐。”
杜遙遙止住抽泣,不可思議地轉過臉。
墨鏡雖然遮住了她的視線,但那疑惑的表情還是能從五官剩余的空間上擠壓出來。
“我媽媽被你撞到了?不是說,那天是她自己暈倒了,你們送她來醫院的么?”
“這——”
蘇嫣的表情仿佛吞了個大蒼蠅。
杜霞一直沒有跟杜遙遙說自己被撞到的細節,這讓蘇嫣難免心有慚愧,所以倒也是過來看望了兩趟,還留下了不少禮物和錢。
杜遙遙也一直當她是個很好心的大姐姐,對她又信任又感激。
所以當杜霞出事后,她也是第一個想起來要找蘇嫣的。
“遙遙,這個我……之后再跟你解釋。”
蘇嫣氣呼呼地往駱北尋臉上瞪了一眼。一旁陶醉則輕輕拽了下蘇嫣的手,小聲道:“跟你說了不要惹駱北尋的……”
這家伙就是一條拿硫酸都泡不死的毒蛇,隨時隨地無差別咬人。
“駱律師,我想先把媽媽的事情安排好,再跟你約時間行么?”
杜遙遙的情緒稍微冷靜了幾分,此時此刻,走廊外面也已經等候了幾家專門做白事服務一條龍的人家。
就等著瞅準時機沖上來,見縫插深遞卡片呢。
“嫣姐,醉姐,你們……能不能送我回趟家,今天晚上我想給我媽媽守靈。”
見杜遙遙并沒有因為剛剛的“插曲”而對蘇嫣心懷嫌隙,蘇嫣自然是喜出望外的。
“好,好啊,沒問題的。我幫你買東西,布置靈堂。”
“嫣姐。”
陶醉拉住蘇嫣的胳膊,“還是我來吧,你不方便。”
根據當地的風俗習慣,孕婦是不方便插手白事安排的。否則孩子很容易被“嚇到”。
“哎呦,我不信這個。更何況,他爹是溫子年,腦子再嚇壞,又能壞到哪去?”
“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陶醉勸蘇嫣還是別折騰了。
“沒事的,一會兒我送杜遙遙回去。”
陶醉的父親剛走也不過幾個月,很多東西置辦起來,她也比蘇嫣有經驗。
“你好杜遙遙,我叫陶醉。上次送你媽媽來醫院時,我跟嫣姐在一起的。”
杜遙遙點點頭:“嗯,我記得你的,陶小姐。”
“你叫我小醉就行。”
陶醉跟杜遙遙年齡差不多,生日就差兩個月。
“嫣姐。”
杜遙遙轉向蘇嫣:“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你懷了寶寶,不要累著了。我之前都不知道……”
“我……”
蘇嫣嘆了口氣,“不好意思遙遙,我之前沒跟你坦白……那天我送杜阿姨上醫院,其實是……”
“沒事的。”
杜遙遙微微搖頭,兩行清淚再次從墨鏡下滑落,“我媽以前總這樣。我知道她一定是故意碰瓷的。我知道她這樣不對,但我也沒有辦法阻止她。就好像如今,她做了這樣的決定,我人在身邊,卻根本無能為力……”
杜遙遙過去跟醫護人員簽字辦手續的時候,蘇嫣對陶醉說:“我們當時是不是做錯了。如果不是咬準了非要帶杜阿姨來醫院,可能她得絕癥的事到現在都還瞞著女兒。瞞一天,這人的精氣神就能撐一天。如今,女兒什么都知道了,她就連疼都忍不了了。”
“嫣姐,你別這樣想。”
陶醉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各人有各人的命,都是沒辦法的事。我們跟杜阿姨母女算是緣分一場,幫她們最后把事情安排得體面一些,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哎,我現在這情緒,真是太受激素左右了。”
蘇嫣自嘲道。
兩人在外面邊說邊等杜遙遙,似乎并沒有留意到駱北尋此時正站在病房床邊——
也就是杜霞自縊死去的現場。
“北哥。”
紀俞斐從后面走上來,叫了他一聲,“你是覺得……有什么不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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