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
寫這封信的時候,時間是在午夜十二點。
我很少熬夜,身體原因。在這個世界上,能愛自己的人寥寥無幾。
你應該知道,我一直保持健身養生的習慣,好像自己的每一天都是偷來的。
只是后來,我抽煙越來越多,狀況也越來越差。
不是因為認識了你,而是因為……
想要卻得不到,每一秒都是撕心裂肺的。
此時此刻,外婆在我左手邊,盒子里。
幾天過去了,我一閉上眼睛就在想那天的場景,我也知道你給我打了無數的電話,我知道你對我全身心的信任,相信我一定能打贏這場關系,結束這場荒謬的拉鋸戰。
你相信我一定能給無辜的人討回公道,你更相信當這一切全都回歸正軌的時候,愛情還有機會撥云見日。
可是,你要知道有些痛苦的產生,從來不是誰的錯,也是不能指望任何擁抱和安慰來調劑的。
它需要我們獨自一個人學會消化和面對,即使時間很長,命運很慢……
我們的人生有交集,融于彼此的悲歡離合。卻依然改變不了一個殘忍的事實。在很多決定很多遭遇面前,在我們無能為力的年紀里烙上了傷疤,是誰也代替不了誰的。
我用了很長時間弄明白,我是愛你的,陶醉。
連養一只貓都要三思而后行的親密關系恐懼心理,是我的命門。
但阿斐說,連警長都學會怎么用寵物發生交流器來說話了,我卻依然學不會怎么跟心愛的女人相處在一起。
后來,我更加努力了。終于弄明白了,我該怎么去接受,我把你弄丟了,傷透了的事實。
可卻再也沒有一本參考書有答案可以告訴我,我還有沒有機會把你帶回我的身邊?
他們都說我,沒有經歷過追妻火葬場的,根本不具備破鏡重圓的資格。
可是沒有人告訴我,只有在歲月靜好的條件下,男人才具備為一個女人全身心投入感動的資格。
我想,我寧愿用我的生命換你半生安穩,無拘無束,無痛無苦。
可你想到的只是道歉,不是生離死別。
那一刻我才終于明白,他可以為你擋子彈,卻做不到為你每天買早餐這句話,是多么殘忍的現實。
原諒我陶醉,我真的沒有那么強大。
我能做到的,哪怕為你死兩萬次,卻依然沒有學會該怎么讓你快樂地度過余生的兩萬天。
我知道,你會恨我。
會恨我像個無能又無恥地逃兵一樣,自以為犧牲的背后就是兩情的釋然。
然而并不是——
陶醉,你可知道,我是想活下去的。
請你相信,在我心跳停止的一瞬間,我是不甘又悔恨的。
我從沒有過一刻像現在這樣害怕。
我恨自己為什么不能再早一點點意識到,我們的緣分定得那么早,上天給我們追著綁緊的紅線,最終為什么會成為我拿來將你束縛折磨的兇器。
我恨我的軟弱,為什么救不了周豫白,為什么救不了你的家人,為什么不能再堅持一點點時間,告訴你,我學會了愛,雖然很辛苦。
我看著你遍體鱗傷的畫面,一次次撞在我以愛為名的傷害上,希望你走,卻又舍不得你消失。
所以我想,我是不是應該試著教一教你。
如果有天我真的永遠地離開了你,你——
應該做什么呢?做些什么才能不那么痛苦?
首先,我覺得你應該回憶。回憶在認識我之前的那么多年里,你是怎樣生活的。
你叫陶醉,是個溫柔又乖巧的姑娘。
你不認識一個叫駱北尋的男人。
你從小父母離異,但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你白白胖胖,人見人愛,不太聰明,但很努力。
你做菜其實沒有天賦,跟你外公一樣。
但你們卻都有一顆把世人喂飽的悲天憫人的心,簡直是有毒。
吃你第一次做給我的湯,我差點沒昏過去。
那是我這輩子都不愿意回憶的味道,只記得那糊里八糟的食材里,有一股香噴噴的桃子味,是你的護手霜。
后來你哭著說,自己只會做番茄蛋湯。
我當時就在想,無論是番茄還是蛋,可能都不愿意背這個鍋吧。
當天晚上,我餓的睡不著。
一個人爬起來想要去廚房那邊找點東西吃。
發現你灰頭土臉地蹲在院子里,正在小土坑里烤紅/薯。
看到我過來,你小手一抹,臉頰上都是煙灰。
你說你怕我晚上吃不飽,特意給我做的。
外婆說我消化不良,這種根莖類的粗糧對我身體不友好。
可是你烤的紅/薯,真的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香的食物。
那天晚上,我一連炫了三個半,后半夜胃積食,把李爭羽嚇得半死。
后來醫生上門,催吐,灌藥。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折磨得只剩一口氣了。
我記得你守在我床邊,在我枕頭兩側放了好多千紙鶴和平安符,還有十字架。你自己做的,用烤紅/薯的木頭枝,上面綁著你的紅頭繩。
醒來后我說,你把印度的神,日本的神,西方的神全都拜過了,他們不會沖突么?
你笑得很傻,笑出一個大大的鼻涕泡。
小胖手一抹,屁顛屁顛跑出去繼續給我做番茄蛋湯。
你被油鍋燙傷了手,忍著不肯哭。
李爭羽給你涂藥膏的時候,我靠在門口站著。
我天生不會安慰別人,能說出將來留疤了嫁不出去,大不了我娶你那樣的話,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后來我總是想不明白,年少的時候我是多有勇氣的一個人。
連一個臉都記不清楚的小胖丫頭的終身大事,我竟然都敢隨口承諾。
后來,為什么就不敢了呢?
可能是因為,那會兒還以為自己活不到成年,所以什么話都敢信口說出來。
后來反而畏首畏尾,因為知道自己的每句承諾,都是欠下的債。
可是為你,我寧愿欠下來生來世,幾生幾世的債,只換今生還有機會廝守哪怕一點點時間。
你說,你不信神,不信命,只信我。而我呢?我不信神,不信命,卻不得不信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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