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團軍司令部的電話鈴聲響起時，索科夫正坐在桌邊盯著地圖發呆，他覺得自己的判斷應該不會有錯。埋設在距離陣地幾百米外的地雷，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爆炸呢？
炸點附近沒有森林，自然也不會有什么大型的動物出沒，就算有動物，也只是狐貍或野兔之類的小型動物，絕對不會引爆地雷，那么真相就呼之欲出，肯定是有人在那個區域出現。
索科夫不睡覺，斯米爾諾夫自然也不可能睡，他坐在一旁看各種戰報，心里盤算假如索科夫真的因為此事被停職，上級是否會命令自己暫時代管整個集團軍。
電話鈴聲一響，斯米爾諾夫就伸手抓起了話筒，貼在耳邊說：“我是斯米爾諾夫，有什么事情嗎？”下一秒，他的臉上就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什么？你再說一遍。”
索科夫察覺到了斯米爾諾夫的異樣，抬頭望著他問：“參謀長同志，出什么事情了？”
“司令員同志，”斯米爾諾夫因為激動，不禁提高了聲音：“西多林上校報告，說239高地忽然遭到了德軍的攻擊……”
沒等斯米爾諾夫說完，索科夫就一把搶過了他手里的話筒，貼在耳邊迫不及待地問：“西多林嗎？我是索科夫，快點告訴我，239高地發生了什么事情？”
“師長同志，”西多林在電話里說道：“我剛剛接到第126團副團長格魯時科中校的電話，說由該團二營防守的239高地，遭到了德軍的襲擊，如今戰斗正在高地上進行。”
得知德國人果然向239高地發起了進攻，索科夫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隨后問道：“敵人是什么樣的兵力？”
“這個，還不太清楚。”西多林有些尷尬地說：“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是高地上在發生戰斗，具體德國人投入了多少兵力，暫時還不得而知。”
見西多林也搞不清進攻的德軍規模，索科夫的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他只能對著話筒說：“西多林，一旦有了最新的消息，立即向我報告。”
索科夫放下話筒之后，叫過一名參謀，吩咐他說：“去把察列夫將軍請過來！”
等參謀離開后，斯米爾諾夫好奇地問：“司令員同志，難道您打算命令炮兵炮擊高地嗎？”
“是的，參謀長同志。”索科夫點著頭說：“近衛第41師由于補充了大量的新兵，這些既沒有經過軍事訓練，又沒有戰斗經驗的新兵，如果沒有炮火的支援，要想在夜間的戰斗中，擋住德軍的突襲，是非常困難的。”
“可是，我們此刻對高地上的情況還不太了解。”斯米爾諾夫為難地說：“再加上夜間的能見度有限，貿然開炮，可能會誤傷到自己人。”
“別擔心，參謀長同志，我不會命令炮兵向高地開炮的。”索科夫提醒斯米爾諾夫說：“只需要用炮火在高地的前方實施攔阻射擊，就可以使敵人無法接近我軍的陣地。而那些闖入陣地的敵人，在失去后援之后，會很容易被消滅干凈。”
接到通知的察列夫急匆匆地跑進指揮部，他一邊扣著軍大衣的扣子，一邊有些詫異地問：“司令員同志，有什么急事嗎？”
“察列夫將軍！”索科夫望著自己的集團軍炮兵司令員問道：“如今你手里能動用的火炮數目有多少？”
“各種口徑的火炮，有140門。”察列夫好奇地問：“司令員同志，您問這個做什么？”《》
“239高地遭到了德軍的進攻。”索科夫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地說：“由于夜間的能見度太低，貿然派兵增援可能會引起混亂，甚至中了敵人的埋伏，導致不必要的傷亡。因此我打算命令炮兵開炮，用炮火在高地前建立一道難以逾越的火墻，阻止德軍的進攻部隊靠近我軍陣地。”
聽完索科夫說的話，察列夫皺著眉頭說：“司令員同志，不瞞您說，雖然我們有140多門各種口徑的火炮，但由于炮位的部署位置，能打到239高地正面的，只有20多門76.2毫米的榴彈炮，以及5門105毫米的榴彈炮。”
斯米爾諾夫聽察列夫說完后，不禁皺起了眉頭：“察列夫將軍，就靠這幾門火炮，要建立讓敵人難以逾越的火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要重新調整炮位，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這不好說，參謀長同志。”察列夫為難地說：“別說如今是晚上，就算是白天，要想把炮位轉移到理想的射擊位置，沒有五六個小時都是做不到的。”可能是擔心受到索科夫的責備，他還特意補充了一句，“畢竟按照原來的作戰計劃，我們要防御的敵人是在西南方向。”
索科夫本來想讓察列夫轉移炮位，讓集團軍的直屬炮兵也參與炮擊，但聽他這么一說，立即改變了主意，雖說西南方向的德軍暫時沒有什么動靜，卻不能排除他們會配合包圍圈內德軍行動的可能，所以原先的炮兵陣地還是保持不變。
“司令員同志，”斯米爾諾夫問索科夫：“你看怎么辦？”
“集團軍炮兵的位置不做變動。”索科夫開口說道：“我打算給方面軍的炮兵司令員福明將軍打電話，請求他的幫助。”
“現在給福明將軍打電話，是不是有點太冒失。”斯米爾諾夫提醒索科夫：“畢竟我們還不知道進攻239高地的德軍，到底有多少兵力。沒準以126團自己的實力，就足以殲滅他們。”
索科夫覺得斯米爾諾夫說得很有道理，此刻連德軍的兵力多少都沒有搞清楚，就貿貿然向方面軍的炮兵求援，萬一最后發現偷襲的德軍不過是連級規模，自己搞這樣大張旗鼓的炮擊，肯定會引來他人的非議。
“參謀長同志，”索科夫對斯米爾諾夫說：“你給庫里申科將軍打個電話，問問他有沒有搞清楚敵人的兵力情況。”
“好的，司令員同志，我這就打。”
趁著斯米爾諾夫打電話的工夫，索科夫把通訊兵主任叫到面前，問道：“通訊兵主任同志，和波涅杰林中校的專線敷設好了嗎？”
索科夫前幾天派波涅杰林去福明司令部時，為了便于聯系，特意讓自己的通訊兵主任，在自己和波涅杰林之間牽一條專用電話線。
“已經敷設好了，隨時可以投入使用。”
“麻煩你幫我接通波涅杰林中校，我有事情要叮囑他。”
電話接通后，聽筒里傳來了波涅杰林懶洋洋的聲音：“米沙，聽說你擅自命令炮兵炮擊239高地的前方，有這么回事吧？”
“沒錯，波涅杰林將軍。”索科夫私下稱呼波涅杰林時，始終會加上將軍，“我的確命令近衛第41師的炮兵團，對著239高地前方的空地打了一個基數的炮彈。”說完這話，他略微停頓片刻，反問道，“你還聽說了一些什么？”
“米沙，你可能闖禍了。”在得到索科夫的確認之后，波涅杰林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我原以為只是傳聞，沒想到居然是真的。我聽一名參謀說起，上級可能會給你一個嚴重的處分，畢竟在如今彈藥不是很充沛的情況下，你的行為就是一種浪費。”
“是不是只要這些炮彈打在德國人的身上，就不算浪費？”
“我想是的。”波涅杰林說道：“哪怕你的炮彈能炸死幾十名德國人，那么你所指揮的這場炮擊就是完全正確的。但假如炮彈都打在了空地上，一個敵人都沒炸死，那么對不起了，你恐怕就有麻煩了。說得好聽，就是浪費；說得不好聽，就是被敵人嚇破了膽，變得驚慌失措起來。”
索科夫心里明白，波涅杰林之所以說這番話，是在為自己的前途擔心。如今波涅杰林等人和自己是休戚與共，若是自己受到嚴重的處分，甚至被撤銷集團軍司令員的職務，那么他們的前途也將變得黯淡無光。
為了打消對方的顧慮，索科夫笑著說：“波涅杰林將軍，我給你打電話，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什么事兒？”
“就在不久前，近衛第41師駐扎的239高地，遭到了德軍的瘋狂進攻。”索科夫說道：“如今高地上的戰斗還在繼續。”
“這是真的嗎？”按理說，聽到這樣的消息，波涅杰林應該感到擔心才對，但不知怎么搞的，他的心中卻是一陣竊喜。“德國人真的向239高地發起進攻了嗎？”
“沒錯，德國人的確在攻擊239高地。”索科夫說道：“我給你打這個電話，是想讓你聯系福明將軍，讓炮兵做好炮擊239高地前方空地的準備。”
“好的，我立即去聯系福明將軍。”波涅杰林說完這話之后，忽然想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米沙，我想問問，進攻高地的敵人有多少？”
“暫時還不清楚。”索科夫回答說：“不過我估計肯定不是小部隊，為了阻止他們奪取高地的企圖，必須用密集的炮火，對德軍的進攻部隊實施攔阻射擊，把他們遠遠地擋在陣地外。”
“米沙，”索科夫的回答，讓波涅杰林犯難：“若是福明將軍問起，我改怎么回答他。總不可能說根據你的估計，進攻高地的敵人不是小部隊。你覺得福明將軍會相信嗎？”
就在索科夫考慮該如何回答波涅杰林時，一旁的斯米爾諾夫忽然情緒有些激動地說：“司令員同志，情況不太妙啊。”
看到斯米爾諾夫一臉驚慌的樣子，索科夫趕緊問：“出什么事情了？”
“第126團二營的兩個連，向高地發起了攻擊。但卻遭到了德軍的瘋狂反擊，激戰十幾分鐘后，只有不到五十人退下來。”
索科夫的瞳孔劇烈收縮，他知道二營有六百多人，結果不到半個小時，居然就只剩下不到五十人。由此可見，如今在高地上的德軍實力有多么龐大。他望著斯米爾諾夫問：“參謀長，度哈林中校采取了什么措施嗎？”
“他正在集結一營和三營，準備在迫擊炮排的炮火支援下，再次向高地發起進攻。”
索科夫聽到這里，立即向斯米爾諾夫下達命令：“參謀長，立即轉告庫里申科將軍，讓近衛炮兵第89團開炮，用炮火在陣地前方兩百米的位置，形成一道火墻，免得有更多的敵人進入我軍陣地。”
斯米爾諾夫聽索科夫這么說，立即明白如果讓更多的敵人源源不斷進入陣地，那么負責堅守239高地的第126團就算打光了，恐怕也無法奪回丟失的陣地。他趕緊答應一聲，隨后沖著話筒說道：“庫里申科將軍，司令員同志命令近衛炮兵第89團立即開火，用炮火轟擊高地前方兩百米的位置，阻止更多的敵人進入高地。”
索科夫對著話筒，表情嚴肅地說：“波涅杰林將軍，你都聽到了吧？我們的一個營向高地上的德軍展開進攻，結果僅僅十幾分鐘就差點全軍覆沒。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覺得襲擊高地的敵人，只是一支小部隊嗎？”
波涅杰林意識到自己的判斷出現了偏差，果然有數量不少的德軍正在攻擊239高地，趕緊說道：“我這就去找福明將軍，把情況向他說一遍，并讓炮兵做好開炮的準備。”
索科夫一結束和波涅杰林的通話，又吩咐通訊兵主任：“給我接方面軍司令部，我要找扎哈羅夫將軍。”
扎哈羅夫今晚值班，一直待在指揮部里不曾離開。聽到是索科夫打電話找自己，還以為對方想讓自己幫著求情呢，沒等索科夫說出原因，就主動說道：“索科夫同志，你的這件事可大可小，就看上級是否要針對你。你放心吧，該幫你說話的時候，我自然會說話的。”
說完這話，扎哈羅夫還以為索科夫會向自己感激涕零呢，誰知對方卻石破天驚地說：“方面軍參謀長同志，我剛接到了近衛第41師的報告，239高地遭到了德軍的偷襲，堅守陣地的一個營已經被德軍打垮，第126團團長正準備組織部隊發起新一輪的進攻。”
“什么，敵人對239高地發起了進攻？”扎哈羅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是見鬼，敵人距離239高地至少有十幾公里的距離，而且中間還有友軍的防區，他們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覺地到達239高地附近的？”
“我也不知道。”索科夫如實地回答說：“反正此刻我軍和敵人正在239高地上戰斗。”
“是什么樣規模的敵人？”扎哈羅夫問道。
“不清楚。”索科夫回答得很干脆，“雖然沒有搞清楚敵人的兵力如何，但堅守高地的二營，已經被敵人徹底打垮，全營只剩下不到五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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