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劉伯溫爬上自己的簡陋車架,懷著無比復雜的心情向御史臺趕去。
自他執掌司法以來,棘手的案子沒少辦,就連李善長的族人落到他手中,劉伯溫都沒皺下眉頭。
可紅玉一案卻牽扯巨大,甚至關系到了朱元璋的臉面,讓劉伯溫始終心懷不安。
更重要的是,此案關鍵線索,居然是朱文正私下派人查找出來的,這讓劉伯溫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從法理上講,這多少有些不合規矩。
但當昨晚燕飛找上門時,劉伯溫罕見的猶豫了,思慮再三,最終還是應承下來。
因為他深知其中厲害,若是跟大都督倒臺和皇家臉面比起來,合不合規矩都是不足稱道的小事情。
想到這里,劉伯溫再一次向身后確認道:
“王五真的肯招供?”
坐在他身后的,正是換了一身衙役打扮的燕飛,至于莫再將,則是去找蘇靈兒給大都督報信了。
燕飛聞言當即答道:
“此人不傻,知曉厲害!
而且他昨晚親口答應,愿意在呈堂上指認幕后真兇,恐怕不會有假!”
劉伯溫點點頭,他已經知道紅玉之死跟胭脂脫不了關系。
只是查來查去,他始終沒有找到紅玉隨身攜帶的那個胭脂盒,這總讓他心中隱隱有一絲不安。
不過事已至此,只要關鍵證人王五肯開口,案子一樣能順利辦下來。
不多時,馬車就走到了御史臺附近,只是車速越走越慢,嘈雜聲反而越來越大。
劉伯溫納悶的掀起車簾,探頭向外看去,頓時吃了一驚。
只見御史臺門前人山人海,仿佛過年趕大集一般,被各地趕來看熱鬧的百姓圍了個水泄不通。
對于這些百姓,劉伯溫并非沒有心理準備,自從御史臺接手紅玉一案,每天都有不少游手好閑之人蹲在門口打聽。
可人數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壯觀過,只是放眼望去,只怕有幾千上萬之多。
人群亂哄哄的,把路都給堵了,馬車這才越走越慢。
劉伯溫側耳聽去,只見一眾百姓情緒激昂,紛紛討論的,全是有關紅玉和大都督的話題。
紅玉出身貧寒,被迫賣身青樓,日子過得孤苦伶仃,這種身世天生就能引起老百姓的共鳴。
而朱文正是王公貴族,身份自然就跟老百姓拉開一大截。
之前人們念他功勛卓著,還有幾分欽佩,可如今紅玉不明不白死在他府上,一下子就讓人好感大跌。
雖說還沒人敢在大街上公然辱罵大都督的,但話里話外,都是同情紅玉的居多,對朱文正多少抱有懷疑。
民意如此,讓劉伯溫忽然覺得肩頭的擔子,無形中又重了幾分。
更引人注目的是,人群中還有幾個看似讀書人的,在那里搖頭晃腦,高聲喧嘩道:
“元狗腐敗,魚肉百姓,拿咱們不當人看,這才有了新氣象,有了大明!
太祖深明大義,體恤百姓,決計不會容忍殘害良民之事!
大伙放心,不管紅玉是被誰害死的,相信大明一定會給咱們百姓一個公道!”
那幾個書生說完,百姓紛紛拍掌叫好,劉伯溫卻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表面上看,書生這話一身正氣,應該受人稱贊,可實際上卻是給本就激昂的民意煽風點火。
一旦老百姓的情緒被煽動起來,審案的過程中稍有耽擱,很容易讓焦躁的百姓釀出大禍。
但審案子是門技術活,需要人證物證俱全,邏輯思維清晰,沒有時間去查驗考證,怎么能得出正確結論?
總不能為了情緒爽快,稀里糊涂就結案吧?
劉伯溫覺得不妥,當即將隨車的一名衙役叫來,準備安撫百姓維持秩序。
可他這邊還沒來得及行動,已經有眼尖的書生發現了劉伯溫,急忙站在人群中高呼道:
“快看!是劉青天的車架,劉青天來了……”
隨著這聲喊,一眾百姓紛紛回過頭來,幾乎眨眼間就涌到了劉伯溫的車架前。
人們七嘴八舌,手腳并用,有的扒住馬車,有的跪地高呼:
“劉青天主持公道……主持公道啊!”
劉伯溫車架被圍的像粽子一般,根本動彈不得,只能一臉無奈的走出馬車,站在上面高喊道:
“請大伙放心,御史臺定會秉公辦案,決計不會偏袒任何一方,一定給大家一個公道!
御史臺還要辦案,請大家稍安勿躁,讓出街道……”
弄了好半天,劉伯溫直覺口干舌燥,這才一副狼狽的模樣,擠到了御史臺大門前。
到了門前一看,好家伙,其他幾位侍御史同樣是灰頭土臉,剛剛才趕到。
唯獨只有程宗彥衣服都沒皺一下,穩如泰山的站在門前,看樣子似乎早就到了。
劉伯溫一臉蹊蹺道:
“宗彥?怎么來得這么早?”
程宗彥眼觀鼻,鼻觀心,一臉恭敬道:
“大人招呼下官辦案,下官自然不敢怠慢,天沒亮就早早起來了!”
劉伯溫壓住心頭疑慮,揮揮手道:
“人已到齊,都進去吧!”
等進了衙門,燕飛按照事前吩咐,自覺去后堂待著,劉伯溫則帶著各位御史,端坐堂上。
很快,要犯王五便被帶了上來,因為兩條腿都被打斷,他只能被人放在地上坐著。
要說這王五,真是生了副好皮囊,一臉橫肉,胡子拉碴不說,再配上那陰狠的三角眼,辨識度極高,一看就不像好人。
劉伯溫重重一拍驚堂木,氣勢立馬不同,朗聲道:
“堂下跪的何人?”
“小民……小民王五!”
或許是受了傷,王五看起來氣色不太好,聲音也顯得有些低沉。
劉伯溫又問道:
“你可認得紅玉?”
王五點點頭:
“小民……小民認得!”
劉伯溫見他果然很配合,心中稍安,又瞟了眼一旁的程宗彥,發現這個刺頭也老老實實坐著,沒有搗蛋。
劉伯溫放下心來,便直奔主題道:
“王五!你如何認得紅玉,前因后果細細講來,不得有半句誑語!”
王五安分守己的坐在地上,一邊回憶,一邊緩緩開口道:
“小民是在碼頭討生活的,大約兩個月前,一位年輕女子帶著小娃,從船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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