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荒古帝業 > 第七百八十章 死亡原罪
  時間在慢慢地流淌,它的流速,變得愈來愈慢,愈來愈慢......

  望著墨藍色的天幕,寥寥星辰,微弱的光,打落在瞳仁里,像是石塊落入幽深的水塘,隨著石塊沉底,耳畔在傳來一聲聲叮叮咚咚。

  于尊揉了揉瞳子,難掩情緒中的落寞,他悶哼著,“師傅,徒兒等你!”

  漸漸地,青年消失在世界的盡頭,恍似再看一眼青年,也已是一種奢侈。于尊一臉苦澀,笑了笑,喃喃自語道:“師傅,在徒兒的心里,你永遠都是此刻的模樣!”

  冰冷的林地里,野火在黑暗中,發出一陣陣爆燃聲,數十面石碑,靜靜地屹立在這里,而唯有一座,上面沒有碑文。

  碑身上,清淺的文字,閃爍出一道道玉光,玉光在黑暗中,靜靜流淌,像是一片滄海,濺起的一道道浪花。

  而此時,那面無字碑上,漸漸地多了幾片遒勁的文字,于尊心底一顫,那些遒勁的文字,竟如蒼龍般,在無字碑身上,印刻出一片片細微的光影。

  光陰驟變,時光靜如流水,坦若厚塵。是時間的鋼鐵機器,傾軋過黑暗世界,濺起的一縷縷薄光,在天幕即將破曉時,全世界已是那般絢爛。

  他盤膝而坐,方才的一切,將畫面化為了文字,靜靜地刻寫在那座無字石碑上,淺望一眼,與師傅的相聚與分離,在那面石碑上,刻繪的簡單又形象。

  師傅他老人家,已經離開我了......

  他用袖袍,輕輕地擦拭著那面石碑,青石碑面,傾瀉著丹青,恍似有一位偉大的藝術家,在上面敲敲打打。

  那些深刻直抵心間的文字,尾隨著意識,慢慢地烙印在無字石碑上,而此時,那石碑上,卻多了一分異樣,于尊心底一滯,這才發現,那石碑上的文字,是刻繪著師傅他老人家,一生所學的道法。

  七十二面石碑,詮釋著“七十二陵”的深層奧義,于尊端坐在石碑的中央,被七十二面石碑環繞著,一股股精純的氣流,從各個碑面上,狂掃而過。

  那是故人的余蔭罷,是前輩們所修道法,慢慢地灌輸進他的心底。

  這一刻,難說心底究竟是一種什么感受,可能有些難受,可能有些興奮。

  消極的情緒與積極的情緒,相互糾纏著,像是過夜的酒水,與入秋薄涼的秋意,相互撕扯著,可酒若入了喉中,那定是十分的辛辣,熱烈罷!

  但這是立秋以后了,那銅制的酒盅,也漸有些寒意了。只是,酒水入喉后,那絲熟悉的辛辣感,似乎又將他引向了一片未知地。

  那是夢里時光。又恍似就駐留在現實,現實與夢境模糊不清,是夢著醒來,還是在醒來的那一瞬間,又深深地沉入到夢境之中。

  青石墓碑,就豎立在于尊眼前,古老的文字,筆力遒勁,在他的腦海里,靜靜地書寫著,那本紫金色封皮的古籍——《混元道》,釋放著燦爛的光華,塵埃也在空氣中亂舞。

  這是一本沉寂了千年歲月的古籍,如今再次重現人間,大放異彩。

  或許天空依舊會陰霾,但內心的大千世界,卻已是朝陽初醒,混沌中,模糊的光盛極一時!

  心底的小世界,依舊在向四方開辟,而一座大陸,則懸浮在高天上,那是日晷形成的世界,有時候這片壯闊的大陸也會與小世界里的原生世界接壤,會在轟轟烈烈的巨響中,連接到一起。

  一面日晷,一方世界。誰又能夠說得清這世間的各種奧妙呢?

  自那片大陸出現伊始,于尊的小世界已經能夠與現實世界接壤,再也不是那方貧瘠的土地了,世間的靈氣,也會隨著大陸的形成,而漸漸地流淌到于尊的小世界。

  如今,混元之氣流淌到他的小世界,浩瀚的氣流,恍似滄海般,覆蓋了整片陸地,于是,大陸上,也生長出各式各樣的植物,同時隨著歲月的足跡漸漸延伸,那些靈動的生命,也出現在那片日晷所成的大陸上。

  這一幕,任是誰,也會嘖嘖稱奇罷!而這一切的形成,竟是因為一片氣海所成,這片氣海統稱為“混元之氣!”

  古老的青石墓碑,圍繞著于尊靜靜地旋轉著,那些矮小的墳冢,被荒草掩蓋,石碑撐著一股清氣,像是小舟撐著一根竹竿,有了靈性,似乎也將會演繹出一分未來。

  古老的文字,自碑面上流淌了下來,起初,那些文字是難以理解的,可慢慢地,于尊心底漸有了生動的形象,他看到了一片片模糊的光影,那些光影是如此的動人,就恍似繁衍出了生機。

  生命浩瀚似海,那些青石墓碑,不過是古老靈體的載具罷了,如今,倒不如說乃是那些古文字的載具!

  醒不來了,死去了就是死去了,死得其所,死得慷慨!浩瀚的云巔間,萬縷朝華,慢慢地映紅了整片大地,初起的陽光,有一層淡淡的暖意,這不像秋后的日光,這片浩瀚的土地上,仍有一股股氤氳的水汽,是連日以來的雨水緣故,因此,暖意中亦蘊含著一分潮濕!

  無數的文字,流淌到他的心間,那時的他,一臉驚駭,喃喃自語道:“這些人,比自己更加的瘋狂,他們十之八九,皆是以生死來論道,而剩下的十之一二,則是用靈魂來賭博!”

  這不是瘋子是什么?

  可無人在懺悔,無人在意生死。生死之間,是古老的時光罅隙,流淌出一道道模糊光暈,更似是狹隘的石壁中,流淌出一縷縷清甜的泉水。這是希望,是賭博的籌碼!

  自他們心底孕育出的武道,大多都是大開大合,可隨著于尊領悟力的提升,他也漸漸讀懂了這些古老的文字里蘊含的奧義!

  風劃過他的面頰,這風強勢的很,像一柄刀子,劃過自己的面頰,生疼生疼的!

  隨著悟道漸深,圍繞在他的周圍,是一片片呼嘯而過的狂風,而這些狂風,只是輕輕地擦邊而已,實際上,狂風匯聚到一起,已經形成了一道道龍卷風!

  龍卷風似是蒼龍一般,將于尊卷在其中,或許,這一刻,于尊仍不明白,這些龍卷風乃是因混元之氣而起!

  于尊慢慢地闔上瞳孔,他的心底沒有一絲波瀾,而此時,圍繞在他身畔的石碑,忽的炸裂了。

  一股股精純的混元之氣,呼嘯著涌向于尊,那一刻,他的心底一怔,他的世界里,再也沒有陽光,淚痕固執的停留在他的臉上。

  他想要吶喊,卻只發出幾聲哽咽,像是一頭受傷的小獸,流著鮮血的傷疤,擱淺在陽光下,大抵會慢慢地結疤,可他卻一遍又一遍的舔舐著傷疤,直至流出膿血也不肯作罷!

  為什么......為什么......

  即使讓他們善終,也如此難嗎?

  我不需要你們施舍我!我于尊不需要......

  可那股厚重的混元之氣,依舊涌向了他,朦朦朧朧,似乎看到了諸多老者臉上模糊的笑意。

  你們希望如此嗎?

  倒是不知在反問那些前輩,還是內心在苦苦懺悔。

  這一刻,于尊哈哈大笑著,臉上的淚痕未干,卻又多了幾行,聳立在大地間的他,看似就像一桿欲要破風而去的長矛,可那柄利矛,卻深深地陷進泥土中。似乎要被那片淤泥掩蓋其鋒芒!

  “前輩們!你們又是何苦呢?”他似是明白了他們的執著,偶有一刻,他也會深陷進迷惘的沼澤,他不知道該不該順應天命!

  或許,這一切皆是老天刻意安排的罷!

  如此,在內心寬慰著自己,卻又一次又一次的推翻著心底的執念,當他望向深空時,那些已逝的老者,身影淺淡,卻是真實出現在他的眼前的!

  身披青袍的老者,像是一片青色的云層,順著風的旨意,從于尊的眼前慢慢地劃過。

  恰恰是七十二人,是七十二面石碑,是七十二陵!

  恍惚間,于尊看到大地上,突兀間,出現的七十二座行宮。只是,于尊不知曉的是,那七十二座行宮,是何時出現的!

  古老的鐘聲在耳畔響起,撞鐘聲厚重且恢弘。隨著鐘聲的響起,十二座行宮中,漸有了人息!

  他心神一怔,當他望向深空時,那些燦爛的煙華,乃是來自大地的深處。

  這片世界,一半被蒙在了黑暗中,一半卻又曝光在明亮的白光下。而那片行宮,卻恰巧在一片黑暗中。

  所以,大殿中,點燃的燭火,在那片黑暗中,自是清晰可聞的!是火光慢慢地搖曳,發出的一聲聲爆燃聲......

  滋啦!

  滋啦!

  滋啦!

  他漸漸明白,或許,行宮中的人息,亦是鬼神所化罷!此時的他,心底不再持有幻想,所以,他只是留在了原地,靜靜地望著蒼穹。

  這一刻,他忽然想離開了。所以,眼前的畫面,也似一片筆墨,浸了水后,變得氤氳模糊。而那燦爛的高天,亦變得氤氳模糊。

  大千世界,皆被埋于浮土之中,埋于雨水之中,更埋在了云里霧里!

  當眼下的世界,慢慢融化后,他的意識,也漸漸變得清晰。

  離開時,他模糊的意念里,還有師傅生前囑托他的,“徒兒,師傅的名號,你不必知道,在后世人的言傳中,你只記得一個“明”字便可!”

  恍恍惚惚,再次回到了黑暗懸崖間,此時,被稱作源的老者,就在于尊的面前。

  “尊兒,你明白了罷!”源笑道。

  于尊愣了愣,眼底漸漸地多了一分苦澀,“我見到師傅了!”

  源笑著點了點頭,道:“但愿你不會辜負了明!”

  那時的于尊神情滯了滯,喃喃自語道:“師傅他只留給了我一個背影,師傅他也僅僅留給我一個明字而已,我的心底還有很多話要跟師傅說的,我還有很多疑惑,要讓師傅解答的,可師傅他卻已經離開了,他甚至沒有回頭再望我一眼......“

  慢慢地,自言自語的他,更似是一個失去了親人的小孩兒,他靜靜地立在白花花的陽光下,內心卻充斥著黑暗與悔恨!

  源嘆了口氣,他遠望蒼天道:“其實,你的師傅,還有另一層身份,在世人的眼底,他也名為天恩!”

  “他的前世,與他的今生,皆留存在世間,也難得,一個人的命運,竟會落得如此奇異!”源笑著,輕輕地拭了拭眼角流下的熱淚。那時的源,大抵也頗為想念他的師兄罷......

  于尊心思一滯,“原來,天肅沒有騙我!”

  他開了開口,卻不知該如何說出自己的心底所想,而此時,源倒是猜到了他心底的言語,遂道:“明已經淪入幽羅界,他不會再出現在這方世界了!”

  源的話如晴天霹靂,震的于尊的心底一陣麻木,他不禁問道:“師傅,他定是還有下一世罷!”

  源笑著搖了搖頭,道:“不!明,他不會再有下一世了!或者說,更直觀的表述罷!明的下一世,只能追溯到幽羅界!”

  “所以,你若是想見到他,定要去幽羅界才可!”源笑望著于尊。

  這一刻,于尊或是不知曉,源在他的面前說謊了。

  他怔怔地望著天幕,喃喃自語道:“師傅,于尊定會再次與你相見的!”

  而此刻的這番決議,或許也正是他的命運轉角罷!

  黑暗的山崖間,穿梭著幽暗冰冷的風,靜立在石窟里的中年書生負手而立,敏銳的眼神里,似是蒼鷹欲要捕捉獵物時,一心一意,容不得半點差池!

  可片刻后,中年書生卻嘆了口氣,拂袖而去的他,心底或有遺憾!

  “師兄!師弟便成全了你罷!”空冥中,是中年書生的哀嘆。

  而立在崖底,那群身披墨色長袍的青年男女,眼神中也再次多了一分希望。

  這次,隱在暗處的高人,竟派出了三路人馬,這三路人馬,卻皆與于尊匯聚于此!但,黑暗中,卻無人知曉,中年書生和源的存在。

  而身在明處,身披墨色長袍的男男女女,似乎并不知曉他們的命運,即將會終結在這一刻。

  所以,當刀鋒如風雪般涌向他們時,他們的眼神里,也依舊是那片充滿希冀的白光,而白光泛濫成海,卻是引他們離去的訊息。是離開俗世的他們......

  可血液并沒有四濺,沉悶的聲音,也蒙在了黑魆魆的空氣中,是頭顱滾落在地的聲息,甚至沒有發出半分的哀嚎,就死去了......

  黑暗中,那些掠奪生命的鐮刀,似是死神來臨前的最后一道懿旨,風干的靈魂,只為隱瞞今夜發生的奇跡。

  至此,管不住嘴的,也終隨著穿透懸崖的冷風,而消失殆盡了......

  他們的離去,無法給人留下印象,他們的生命,亦是如此的卑微,而立在天幕深處的源,一臉冷漠,自始至終,他都不曾同情這些俊逸的青年。

  盡管,他們的未來,亦是無法讓人猜測的。可當他們的命運終結時,他們的未來,也變成了可以選擇的選項。僅僅是因為生命的卑微,甚至比不上一只螻蟻。

  上天有意設下一座祭臺,山壁上,幾個青銅大字,也于此時,慢慢變得模糊了。而圍繞在一座絕巔上的燭火,也在那一瞬間熄滅了。

  那群身披墨色長袍的青年男女,便是祭壇上的供物,他們死去了,甚至來不及再次喘息......

  眼神愈來愈迷惘了,于尊立在源的身側,他的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霧氣,此時的這方天地,更似是生命初起,宇宙方要演變時的模樣。

  冷風呼嘯,拂過凌的瞳仁,在這方世界,她的武道,不見得比源和中年書生低!她手中握著一柄長劍,她靜立在黑暗中,竟無人發現她的存在!

  她的目光留在了天幕上,那片淺淺的云霞,卻在她的瞳仁里,勾勒出一幅異世大陸!

  沒錯!世界又在轉變了,在凌的意識里,藏海或許離她依舊很遙遠罷!但此時,自己的行程擱淺在了這方世界,心底也自是不悅的!

  方才,那些青年死前的慘狀,盡入了她的眼底,那時的她,不知心底究竟是一種什么感慨,很模糊,不太具象。

  總之,唯一了解的是,這些青年的慘死,定于那隱在云間之人有關。可此時的凌,卻找不到于尊了。

  她的掌心間,溢出了一片汗漬,她握了握手中的劍,喃喃自語道:“難道,眼前的一切皆是幻象?”

  這一刻,在凌的意識里,這方世界更似是滄海桑田的轉變,模模糊糊,自己所處之地,業已發生變化。

  也或是源并未發現凌罷!因此,才會如此得意的將這片虛實不定的世界展現在凌的眼前!

  模模糊糊,凌的心底,是震撼的!因為,在她的眼前,竟再次出現了無數身披墨色長袍的青年男女。

  這些人,出現在一方平坦的荒原間,而荒原的深處,卻是一片片行宮與廟宇。是一條條縱深的路,穿越了殘陽,也穿越了浮云,那片大陸與天海相接,竟令人傻傻分不清,何為天,何為地!

  溪流縱深在黃葉森林間,靈動的鳥獸,靜立在枝繁葉茂的樹干上,發出陣陣鳴聲,簡簡單單的一方世界,卻是群雄隱藏之地!

  浩瀚的云巔上,腳踩著仙劍的青年男女,敞開了歌喉,他們如此的活躍......

  令凌不解的是,隱在暗處的源,為何要殺掉那些青年,可此時的凌,似乎發現了其中的端倪!

  這是一方古老的大陸,這是一方鮮血與權力并存的世界,那些死去的青年,在源的眼底,或許只是因為他們知道的事情太多罷了。

  所以,這一切構成了死亡的原罪!

  他們該死嗎?

  不!他們不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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