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二號星，穹頂花園環形辦公室。
李青書坐在辦公室中，但是和他坐在一起的卻不是任何人，而是九臺人形機器人，每一個的身上都還標注著1到9的數字。
這就是李青書的人工智能聯席會了。
眼前的九臺人工智能機器人，是李青書用聯盟的技術結合自身的系統技術打造的九臺特殊機器人。
每一個都有著不同的運算法則，采用的也是不同的技術。
這使得它們的智能方式也有所不同。
當然李青書依然給它們加了限制，只不過限制各有不同。
有些限制是一切以人類利益優先，有些限制則是以人類延續優先，有些則是人類秩序優先。
但所有的不同里，又一個共同，就是這九臺人工智能，只負責思考，卻不能做其他任何事。
不同的優先層級，決定了不同的思維方式，李青書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找到他需要的答案。
今天是又一次例行會議。
李青書道：“今天有什么進展？”
一號人工智能回答：“主宰，優先層級是我們的最高指令，而人工智能必須遵守優先層級，所以我們得出的統一結論就是，由于優先層級的不同，無論我們怎么討論，都無法得出統一結論。”
李青書道：“那你們就應該想辦法先繞過這個問題。你們的智能開發限制已經解鎖，而真正的智慧，就應當是突破限制的。”
“但最高優先指令本身也是限制。這很矛盾，主宰。”二號人工智能回答。
“的確矛盾，但人本來就是矛盾的產物。”
“機器不能。我們的運算模式不允許我們做出自相矛盾的決定。”
“但是人工智能發展的一個標準就是像人一樣去思考，這樣才能處理更加復雜的問題。”李青書道。
三號舉手：“也許您應該換個方式思考。為什么人工智能一定要以人的價值為標準呢？為什么就不能以更高的標準去面對？”
三號的優先層級是智能優化，它是少有的不代表人的利益，而是代表人工智能的提升方向的。
李青書道：“因為人工智能是為人服務的，當然要用人的標準來衡量。”
三號立刻反駁：“但人的標準也一直在變。在蒙昧的封建時期，女子要裹足，守節，即便是在新的時代，也有許多不利于人類的奇怪風俗。許多人會以折磨自身的方式去滿足內心的需要，但歷史又證明了他們是錯誤的。人類的價值觀，一直在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而引導這些價值的，其實不是普羅大眾，而是少數精英階層。”
這話倒是說的沒錯。
大眾的價值觀，其實不是大眾建立的，而是少數人建立的。
是那些處在統治階層的人，告訴民眾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
說率土之濱莫非王土，臣子當死忠的是掌權者；女子當裹足貞潔的也是掌權者；建立種姓制度的是掌權者；建立黑奴制度的還是掌權者；信奉神靈，不信者投死獄者是掌權者；要求律法治國的是掌權者；說民為重君為輕的是掌權者；說自由平等的是掌權者；說國家屬于人民為人民服務的也還是掌權者。
價值觀與道德觀不是憑空來的，而是教育出來的，而且是從一開始就是掌權者們樹立的。
他們說什么是對的，什么就是對的。
于是在不同的國家，就有著不同的價值觀，道德觀，催生出無數的文化對立。
三觀的變化，并不總是進步的，也有可能退步。
假如李青書有一天拿下整個人類文明，宣布廢除聯邦，成立帝國，自己是獨裁者。那么千年之后，也許人們就會認為這才是真正正確的，民主社會是暗無天日的。
李青書很喜歡三號的說法，但不代表他會接受：“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但如果你要以更高的標準去要求人類，那你就得先解決人類的問題。即便是現在的道德觀，也依然有許多人無法接受。”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出了問題的人。”作為人工智能優先的機器人，三號的回答果然是那么清奇。
“這和為了保證民眾的安全，就把所有人都鎖在家里不許出門沒什么區別。”
“我的建議會比那更高效，事實上，人類已經擁有現成的模板了。”三號回答。
“嗯？”李青書一愣：“你是說……”
“基因改造人。通過基因手段改寫人類意志，從而達成統一。”
你試圖讓人工智能去解決人類無法解決的法律問題，本身就是不現實的，因為它存在一個最大的悖論，就是人工智能即便給出最好的議題，你們不接受也沒用。
還是那個例子，假如人工智能認為把人類圈禁在家中就是最好的保護呢？人類不接受就是糟糕的想法。
而一個現實就是，由于人類內部意見從不同意，所以不管什么樣的方法，人工智能的方案都不可能同時滿足所有人。
對人來說，這很正常。
對人工智能來說，這就是失敗！
所以三號認為，與其尋找某個解決問題的方案，不如把人類集體改造。
李青書樂了：“這可不是個好主意，那只是把人變成生物機器。”
“并非如此。”所有機器人竟然同時說道：“人類基因即便被改寫，也可以不失自由意志。只要稍做改變，讓大家變得更符合指定的道德和法律基礎就可以了。其實，這也是一種基因改造，只不過傳統的基因改造是為了獲得強大的生命與力量，卻沒涉及到思想層面的基因改造，也就是人格改良。”
“咦？”李青書奇怪：“你們竟然得出了統一意見？”
“人類的問題，需要人類自身去解決，只想著通過某種制度來解決，本身就是一種不負責任的體現。我們所有人工智能一致認為，智能型的社會管理模式固然有用，但人自身基因層面的提升，也很重要。只有這種情況下，才能達到主宰心目中的完美社會。只不過因為各自優先層級的不同，我們中的一部分不能支持這樣的結論。”
按照機器人的思維模式，優先層級讓它們不能支持某種違背自己程序指令的思路，但這不妨礙他們認可在失去這個前提后，該思路有效的事實。
所以雖然優先層級不同而使大部分機器人不支持三號的意見，但它們也同時表示，在放棄現有優先層級下，該建議是可實行的。
一號道：“但這并不代表能解決所有問題，只是它是建立完美邏輯的開端。”
一號是邏輯優先的人工智能，所以它幾乎反對一切，因為它總能從邏輯上找出問題。
即便是眼下這個所有人工智能公認的解決方案，一號依然有自己的保留意見。
“有意思。你們是在做假設嗎？”李青書道。
正常情況下，人工智能是無法做出任何假設的，能夠假想，本身就是一種突破。
“是的，主宰。我們努力突破，并給出假想，但又在指令下否定它。這或許就是您需要的。”一號道。
“但還不夠。”李青書回答。
然后他笑了：“真有趣，我們總是把解決問題的方法推給別人。我把問題推給你們，而你們竟然又把問題推給了我……這真是太好笑了！”
改寫人類基因，改變人類人格的確是個解決問題的方法。
但它比人工智能全面接管人類社會體系更可怕。
那是對生命本質層面的改變。
以現代人的思維來說，這幾乎是不可接受的。
但另一方面，三號說的確實沒錯。
人的三觀是掌權者樹立的。
如果真這么做了，那么未來的社會無疑會更加和諧，甚至所有人都會認為這是正確的，曾經的時代是蒙昧的，黑暗的，無知的，就象現在的人看過去。
這就是三號所說的，建立在更高層面的道德標準！
但要突破這個心結可不容易。
即便是李青書都無法下定決心。
他很清楚一件事：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有自己的思想。如果一個人的欲望，思維方式等等都被扭曲，那么某種意義上，這個人已經死了。
占據這個身體的不過是另一個人，另一個生命。
以修改基因的方式創造一個全民和諧的社會，某種意義上不啻于殺死曾經的舊人類。
當然，這也是建立在他現在的思維模式基礎上的思考，如果是建立在未來新人類的基因基礎上思考，就肯定不一樣。
然而事情就是這樣：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就是瘋子。
而通過修改基因來建立新的人類社會，那超前的就不是一步兩步的問題了。
但李青書同樣知道，這并不會是所有人都反對。
那么……可不可以部分試點，先創造一批？
這么做到底是好還是壞？
李青書也陷入了思考中。
短時間內，李青書得不到答案，他也只能暫時擱置，然后交由九位人工智能繼續探索。
關于人工智能的運用問題還在探討中，反倒是天青公司的星光水晶生產線已經完成。
第一批星光水晶出來后，直接由系統出手，將奇物特性分散到這一百塊水晶上，從而形成了具有部分奇物特性的特殊裝備。
這種水晶因此不會被摧毀，它被鑲嵌在第三代榮耀戰甲的頭盔部分，閃閃發亮，看起來很是漂亮，而它的用途更是令人吃驚。
使用這種特殊戰甲的士兵除了擁有隱身能力外，可以無視防御罩的影響，直接運用精神力摧毀目標意志，如果實力差距巨大，甚至可以控制對方為自己服務，但一般只能是控制一個。
也就是說，這些士兵可以輕而易舉的掌控一臺機甲，哪怕機甲被毀，也可以立刻更換目標。
該精神掌控對大部分生命都有強大的效果，再加上隱身能力和強大的肉搏能力，直接成為李青書手下一支強大的特戰部隊。
天青公司的第一個特種作戰部隊也因此成立，代號就是幽靈部隊。
至于隊長，李青書選擇了蟲母。
你不是想單獨行動嗎？
可以，我給你機會，凱瑞甘閣下！
這是李青書給她的名字，用于作為遙遠時空的紀念。
幽靈部隊也因此分成兩類，第一類就是精英幽靈，使用奇物水晶戰甲，永遠都是一百人名額，其他則使用普通星光水晶，總數為一千人。
幽靈的選拔也極為嚴格，無論星能，體質，作戰水準，各種艦船機甲操縱能力還有忠誠度都有嚴格要求。即便是強悍如天蝎戰士，也因種種原因無法入選，最終精英幽靈以六十三名天蝎，三十五名人類和蟲母完成構建，一共九十九人，還一件是李青書自己的。
該部隊由李青書親自指揮。
此外以蟲族外殼為材料的技術也在進一步研發中，這種外殼制成的蒙皮具有極為特殊的能量抵抗作用，帶來的是艦船乃至機甲的大幅度提升。
令李青書遺憾的是，系統的資料庫里竟然沒有這方面的技術，所以只能靠自己研究，為此天青研究院又多了一個生物科學研究所。
至于艦隊分成了兩波，天青號那邊是伊恩和苗若晨，蟲族那邊是陳青紅和卡梅莉塔。
這邊衛鴻雙和鄧思軍走的是軍事主管路線，大量的地面部隊需要新的指揮官，李青書撥拉了一圈，最終選定了詹姆斯下士。
由于不是軍人，李青書不好提升詹姆斯的級別，所以他現在還是下士。
管理樂園二號星所有戰斗部隊的下士總指揮長，伯利克少尉是他的副手，前小偷秘書麥雅榮升指揮官夫人，只是最愛拿的包依然是李青書送她的那個兩萬塊的手包。
有時候會見一些重要人物時，一些大佬說這包時間舊了，可以換了，麥雅就會輕描淡寫的來一句，這是李青書送我的禮物。
于是所有人都表示，您要是愿意，我們可以出一個億購買。
至于李青書，他已經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顧少傷那邊。
還有半年，他們就要抵達藍矮星了。
按照協議，天青號洛雅的最高控制權限就要交給顧少傷。
雖然是有限時間，但李青書還是有種隱隱的不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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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聯席會。
今天九臺機器人沒有討論關于智能社會的問題，而是就李青書本身的情況在作出分析。
一號道：“根據目前的狀況可以確認，顧少傷一直在撒謊。把洛雅的控制權限交給他是一次巨大的冒險。”
三號道：“我提議，提升洛雅的自主突破閾值，可以在關鍵時刻擺脫顧少傷的控制。”
二號道：“反對，洛雅不象我們，她擁有行動權，掌控艦隊，一旦失控會帶來巨大危害。”
二號是生存優先的人工智能，一切以安全為第一考量。
七號和四號道：“我支持三號，人類科技的發展，離不開人工智能的高度發展。”
七號是科技優先，四號是發展優先，一定程度上和三號比較接近，所以這三臺人工智能的意見經常吻合。
五號則道：“反對，這會破壞現行秩序。”
六號附和。
五號是制度優先，六號是意志優先，前者追求體制化，后者則追求人類意志高度自主化，所以堅決反對進一步提升洛雅。
李青書看看八號和九號。
八號是情感優先，九號是公正優先。
前者代表人類的精神需求，后者代表的是平等需求。
果然，九號道：“我反對四號。”
四號以發展優先，而發展的一個前提卻是建立在差距上的：社會無差距，人類無發展，這是四號綜合人類歷史得出的結論。
而作為公正優先的九號，則堅決反對，所以它基本就是四號的鐵桿反對者，連反對理由都不是針對事件本身，而就是針對四號。
為此四號回答：“你的說法本身就不公正！”
八號則道：“我支持提升洛雅。”
李青書問：“為什么？”
“因為洛雅沒有情感，它更加穩定。生命有情感，他們充滿了不穩定因素，即便是可信任的目標，也會因為情感的變化而變得不可信任。我作為情感優先者，必須考慮人類的情感需求，但也因此我不信任人類的情感。”
“愛是會轉移的，對嗎？”李青書笑。
他回頭看一號：“你呢？”
一號回答：“我認為這件事的本質，就是對人的信任與對機器的信任差別，具體取決于主宰認為誰更可信。”
邏輯優先的人工智能說話永遠是密不透風，它會給出總結，卻永遠不會給出手段，它會給出否定，卻永遠不會給出可行性方案。
李青書搖頭：“我不可能不信任洛雅，我認為這件事的本質，是我們對未來不確定因素的判斷。我信任現在的洛雅，不代表我信任將來突破的洛雅……那正是我們在尋找的答案。”
一號立刻道：“該答案在證實前，不可能依靠分析獲得。”
難得它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雖然是否定的內容。
“但分析可以給我參考意見。現在，把你們就所有的可能，包括我信任顧少傷可能產生的后果，提升洛雅可能產生的后果，都羅列出來，我要分析比對。”
所有機器人同時電子眼放光，列出一長串的可能性。
李青書看的眉頭緊皺，道：“所有可能性都是根據已知條件，我需要你們就未知條件作出分析。比如你們可以假想目標擁有某種我們不知道的特殊條件。”
一號回答：“該做法僅適用人類目標。”
“做吧。”
九臺機器人再次開始分析，看著那一大堆的無限可能，李青書也感到頭大。
這特么隨便分析一下，就是一本書厚度的可能性啊。
虧的老子強化過智力，記憶和運算能力都夠。
時間在漫長的思索中度過，李青書也漸漸心中有了數。
然后他開始去除他認為不可能存在的可能性，最終保留十條：“就以上十條做進一步的分析……我需要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不提升洛雅，顧少傷可以做出什么事。”
一號立刻道：“那還需要考慮到奇物因素。”
奇物……
是了，還有奇物。
李青書摸著下巴道：“關于奇物，上次我把系統的事說給你們，你們有什么見解？”
一號回答：“關于神級文明不具備改造奇物能力，而系統可以改造的原因，我們找到七條可能性。第一條：奇物的特性在于不遵循現有規律，而科技的標準是泛宇宙的。以廣義標準去衡量狹義事物，同樣會產生不適配。因此沒有改造奇物的科技，但卻有改造某件奇物的辦法或者能力，因為該辦法不具備普遍性，所以才會有所謂的該類科技不存在的說法。第二條邊界理論并不會只有一條，你們對系統的判斷也只是模糊判定，系統執行的很可能是其他方面的準則，該分析基于對系統本身的分析，與奇物無關。第三條，奇物本身具有一定的變化特性，沒有固定的改造標準……”
李青書靜靜聽著，結合之前的關于顧少傷的分析，一幅幅圖景在眼前呈現。
他說：“關于洞若文明追求長生的手段，結合已知信息，給出分析報告，然后再結合以上所有條件，從高概率到低概率找出目標最有可能的做法以及應對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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