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禍水 > 第288章 修羅場
  羊駝的脖子掛了一個黃金吊墜,她掀開,鐫刻著“桑”字。

  “叫什么?”

  梁紀深抽煙抽得不兇了,大部分時間煙頭自己在燃燒,“桑。”

  “桑...母的?”

  “嗯。”他發笑,“有公的,是棕色,怕你不喜歡。”

  “公的叫什么。”

  梁紀深不假思索,“深。”

  何桑彎腰,掰了小一塊胡蘿卜喂給羊駝,它牙齒鈍感,舌頭濡濕,咀嚼時唾沫星子飛濺,滑稽又笨拙,“紀姨不喜歡大型寵物,送到西郊的農場吧。”

  “你喜歡嗎。”

  她抿唇,一塊接一塊喂,沒出聲。

  “喜歡就養著,我母親那邊我去對付。”梁紀深撥開煙盒蓋,咬出一根煙,“不回去住了?”

  何桑扭頭,“回哪。”

  “金悅府。”

  她又不出聲。

  梁紀深補充了一句,“我不去。”

  他周圍的陽光正濃,盡管一度病得厲害,此時的姿勢又隨性,懶塌塌的,全身的肌肉卻蓄勢待發,相隔四五米遠,也瞧得出他的雄渾梆硬。

  若不是瘦了幾斤,他身板更魁梧得安全感十足。

  “等黎珍出月子,我在曾公館陪她住一段。”

  他叼著煙,手也不扶,嘴角一顫,嘬了一口,又一顫,吐出一縷霧。

  “三公子!”蓉姐這時推開門,“他們下樓了。”

  梁紀深朝樹根下撣落半截煙灰,邁步離開。

  何桑喂了半袋胡蘿卜,也從后院返回客廳。

  梁延章與梁璟坐在主位,二房和三房母子分列在左右的雙人位沙發,剩了一張單人沙發,挨著梁遲徽,剛好是何桑的位置。

  她不聲不響坐下。

  梁璟一身深藍色制服,下巴的胡茬挺密的,淡淡的鴉青色,顯然他昨晚也加班了,從信訪辦公大樓趕回的。

  橫跨了兩個區。

  茶幾上攤開三份化驗報告,一份是糞便檢測,標注了瀉藥成分殘留;一份是降壓藥的檢測,是原裝藥物,沒有摻雜其他物質;最后一份是醫院提供的氧氣和藥水檢測,也正常。

  梁延章面色發青,“怪不得我拉得這么突然。”

  姚文姬挑明了指控紀席蘭,“那天的早飯是蒸餃、米粥和紫薯,飯是芳姐打包的,席蘭幫延章洗澡了對吧?實在巧,席蘭貪睡,經常中午才去醫院,偏偏延章腹瀉的當天,她七點便守在病房了。”

  紀席蘭十指攪在一起,眼珠滴溜轉,一聲不吭。

  她和表弟雖然提前串供了,但審問表弟的是梁璟,梁璟是搞文政的,思路清晰,不遜色梁紀深,萬一露餡了...

  梁延章給她的兩套房子還沒來得及過戶,豈不是雞飛蛋打。

  “延章的降壓藥是朱醫生配置的,一年改一次藥方,確保效果,怎么會失效呢?除非有人暗中動手腳,比如延章身邊最親近的...”

  “你什么意思?”紀席蘭嗆她,“你懷疑我?”

  姚文姬泰然自若,“梁璟懷疑我們每個人,連老二和老三也逃不掉,我坦蕩面對,你激動什么呢。”

  “母親。”梁紀深制止紀席蘭吵鬧。

  紀席蘭急促喘著,扯梁璟的胳膊,“梁璟,我是梁家的現任夫人,你父親出事了,對我有什么好處?是寡婦風光還是梁夫人風光?我圖什么呢,真正的兇手在倒打一耙!”

  梁璟拂開她手,“你冷靜點。”

  紀席蘭坐立不安,盯著梁紀深。

  梁紀深沒理會她的求救,“芳姐,您打包的蒸餃?”

  “我在高干病房的小食堂打包的,是3號窗口,一個中年男人,外形黑胖。”芳姐仔細回憶,“從食堂到病房,除了我,誰都沒碰過蒸餃。”

  梁延章神色慍怒,“他說梁夫人指使他下瀉藥?”

  “沒有。”梁璟否認,“瀉藥是他自己吃,不小心混入到芳姐購買的那一屜蒸餃里,他的糞便檢測確實有瀉藥含量,我咨詢過醫生,瀉藥不是大問題,而且您誤食的劑量不多。”

  梁璟的話在梁家是絕對的權威,一錘定音,紀席蘭松了口氣。

  “大哥化驗了降壓藥,沒問題嗎?”梁紀深斟了一杯茶,給梁璟。

  梁璟篤定,“沒問題。”

  “我當初在市檢工作,職業習慣是挖掘細節。有一種偵察的手段。是在物證的關鍵范圍內,提取一切可以提取的指紋,我相信你們不陌生。”梁紀深笑著,“大哥對嗎?”

  梁璟沒表態。

  梁紀深繼續說,“降壓藥放在主臥的床頭柜抽屜,主臥平時只有三個人進出,父親,母親,芳姐。”他仍舊維持笑,“姚姨,二哥,對嗎?”

  姚文姬眉骨一跳。

  梁紀深笑容愈發大,大到瘆人,“我住院期間,安排程洵回來過一趟,提取了主臥門鎖和抽屜扶手的指紋,交到司法部門化驗,結果在這里。”他拿起沙發角落的公文包,掏出檔案袋,封口處果然有司法部門的蓋章。

  “我沒有看這份報告,畢竟三房有嫌疑,我一旦拆開,它失去意義了。今天大哥在家,由大哥開啟,公平公正。”

  梁璟一言不發撕開檔案袋,抽出信紙,只一眼,他瞥姚文姬,旋即塞回袋內,力道不輕不重地,擱在茶幾上。

  梁紀深氣定神閑,“我分析瓶子里一開始不是降壓藥,是保健藥,導致父親降壓無效,高血壓復發住院。對方又偷偷換回降壓藥,并且戴了手套,因此藥瓶沒有指紋。”

  梁紀深極其果斷,不疾不徐沉得住氣,一步步引到姚文姬頭上。

  “父親住院后,母親寸步不離陪伴,她沒有換藥的時機,姚姨,您說呢?”

  姚文姬瞇了下眼,手不露聲色地緊了緊。

  “文姬?”梁延章愕然,伸手取那份司法鑒定報告。

  梁紀深摁住他的手,看著姚文姬,“姚姨,我知道您不是故意的,您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紀席蘭在一旁嚎啕大哭,“我冤枉...是文姬姐!延章,你冤了我!”

  梁延章眉頭緊鎖,凝重不已。

  客廳回蕩著紀席蘭崩潰的哭喊。

  梁遲徽的襯衫袖一直卷起,他漫不經心抻平,陰惻惻的目光掠過梁紀深。

  檔案袋里的化驗報告,百分百是白紙。

  老鄭在老宅,這一星期根本沒有見過程洵回來。

  這一招玩得驚險漂亮。

  目的是詐塌二房的心理防線。

  姚文姬再聰明,終歸是女人,女人的賭性和膽量不及男人,梁紀深算準了她心虛,保守。

  寧可自己主動坦白,好歹還有轉圜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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