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禍水 > 第335章 一片污濁的情意
  “你沒睡嗎...”窗簾聲驚醒了何桑,她睜開眼。

  梁遲徽逆了月光,輪廓淺淺的一團,“吵到你了?”

  何桑惺忪迷離,“嗯。”

  他俯下身,輕輕撥開她鋪在枕頭上的長發,像春日的泉水,百般柔情瀉了他一手。

  “你打鼾了。”

  何桑搖頭,“我不打呼嚕的。”

  梁遲徽笑了一聲,“下次我錄給你聽。”

  她抿唇,“不要了。”

  外面窸窸窣窣的腳步,梁紀深的房間傳來重重地關門聲。

  何桑食指摩挲著毯子上的絨毛,梁遲徽忽然開口,“要不,斷了吧。”

  喑啞,低沉,在幽黯空曠的深夜里,有一股消極和孤寂。

  “斷了是什么意思?”

  梁遲徽凝視床頭的落地燈,一言不發。

  他體型峻拔,又英挺,此刻卻籠罩了無邊無際的陰郁感。

  何桑腿蜷著,縮回毯子里,躺得筆直,“我沒怨你。”

  “我知道。”他停頓,“我怨自己。”

  “你甘愿轉讓地下錢莊,交換我平安,你不必怨自己。”

  梁遲徽莫名逗笑,“你這么容易原諒我了。”

  “商人最寶貴的是金錢,身價象征了地位和話語權,你押上全部,我不怪罪你了。”

  他笑意漾了滿眼,“僅僅是因為這個嗎。”

  何桑手一緊。

  四目相視,良久,他維持著那樣溫潤寵溺的笑意,親吻她額頭,她僵硬,一動不動。

  “晚安。”

  梁遲徽說完,從客房離開。

  走廊亮了一盞焦黃色的燈柱,他倚上去,有幾分灼燒。

  點燃煙,沒吸好,嗆了肺管,他握拳掩住咳嗽。

  胸腔一震一震的,似乎插入了一根鋼筋,痛癢難耐。

  他清楚,何桑不想斷,與感情無關。

  千方百計走到這一步,她不肯前功盡棄罷了。

  梁遲徽忍不住問她一句,調查他,算計他,扳倒他,如此漫長的過程,有沒有一秒是心軟的,動搖的,要放棄的。

  他終是沒問。

  何桑的眼睛那么倔,那么清澈,豈會在一片污濁的情意里發慈悲。

  ......

  星期二早晨,梁紀深去了一趟市局。

  何桑的保時捷泊在公安大院里,法醫收集了方向盤的指紋,是瘦猴兒的。

  行車記錄儀關閉了,沒錄到劫持的信息。

  趙凱端著一碗豆漿泡油條,走出審訊室,梁紀深坐在長椅上,闔目養神。

  “熬了一宿?”趙凱胳膊肘捅他,“你不是停職了嗎,你忙什么呢。”

  “假停職,真加班。”他揉搓面頰,清醒了一下,“怎么處理。”

  “偷盜獵場的民用獵槍是大花臂,聚眾群毆是瘦猴兒,已經和泰國當地溝通了,大花臂刑事處罰,瘦猴兒的罪名小,15日拘留,罰款一千。你二哥毫發未傷,多牛啊,把瘦猴兒打得鼻青臉腫的,15日拘留是最高的處罰了。”

  趙凱吸溜著油條,“段志國交完罰款了,我向省里申請禁止他以后入境,盡量批,你別擔心何桑了。”

  結果其實符合梁紀深的預期。

  不涉及血案,走私,拐賣之類的重大危害,不可能扣押段志國,他在泰國頗有威望,是赫赫有名的地頭蛇,大富商,沒有確鑿的證據與受害者的傷情鑒定,無法和泰國警署交涉。

  “佟大住在東區的便捷酒店,306房,窗戶對面是王師傅綠豆糕,我安排便衣二十四小時監控他。”

  梁紀深眼眸的寒光一閃即逝,“他見什么人了。”

  “在屋里睡大覺,吃外賣,除了客房保潔,沒見過其他人。”趙凱也納悶兒,“我估計佟大沒聯系上倪紅。”

  “有人監視倪紅嗎?”

  趙凱發懵,“監視她干什么,我一堆案子,警力不富裕,反正是佟大和她接頭,我監視一個不就行了?”

  梁紀深無奈,張了張嘴,又咽下,半晌,看了他一眼,“你從區局調幾個實習警員監視倪紅,我懷疑她有行動。”

  趙凱放下碗,去辦公室部署,部署完,又回來。

  “宋禾出院了,她母親在病房陪她吃了一頓團圓飯,重新收押了。”

  梁紀深沒吭聲。

  他前腳從市局出來,段志國追上,敬了他一支煙,“梁檢,該配合的我配合了,一筆勾銷了吧?”

  他推開敬煙的那只手,“怕我去泰國找你麻煩?”

  段志國訕笑,“真心話,我不怕梁遲徽,他再厲害,局子買他賬嗎?您不一樣,您打一個電話,在趙局這里,實打實地管用。”

  梁紀深佇立在臺階上穿西裝,“限你三天出境,在冀省規規矩矩的,聽懂了嗎?”

  “懂了。”段志國殷勤拉車門,“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一輩子不碰面了。”

  梁紀深懶得搭理他,吩咐程洵趕回中海集團。

  紅旗l5拐了個彎,拐出街口,段志國往地上啐了口痰,表情兇神惡煞,“什么東西。”

  “有辦法撈人嗎?”管家一籌莫展,“落在誰手里不好,落在梁紀深手里了,他這艘船的人物都是鐵面無私,賄賂不了。”

  “賄賂個屁!兩個打手而已,我在東南亞有的是。”段志國嘴巴逞強,實際上心口滴血。

  大花臂和瘦猴兒是他身邊的大紅人兒,馬來西亞的生意一直是他們負責,梁紀深這次砍了他的翅膀,他沒有得力的骨干填補空缺,生意線會停滯,損失巨大。

  “王八羔子!”

  段志國咬牙切齒,坐上車。

  途經柳林路,他脊梁骨發毛。

  這片地界是大學城的舊址,荒廢了,沒有開發商接盤,人煙罕至,今天尾隨了三輛車,不緊不慢地跟著,呈包抄的陣仗。

  段志國是老江湖了,瞬間警惕起來。

  “操他媽的——梁遲徽玩陰的。”他前后張望,“調頭!”

  對方意料之中,一個疾速漂移,橫亙了去路。

  為首的男人矮個子,一米六出頭,肌肉敦實,是省退役的舉重運動員。他女兒被柬埔寨籍的團伙拐賣,是梁遲徽動用人脈封鎖了省公路,又調遣泰國籍的灰色勢力在國境線外攔截下,一鍋端了那伙人販子,因此他對梁遲徽死心塌地的效忠。

  矮個子駕駛鐵皮貨車撞廢了段志國的路虎,雙方在泰公館的山道交手。

  段志國的保鏢曾經是皇室雇傭兵,功夫不一般,搏斗異常激烈。

  梁遲徽提前交代了矮個子,拼命打,不計后果,倘若殘了,他養全家老小。

  段志國有顧慮,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漸漸占了下風。

  矮個子掄著棒球棍瞄準了段志國的腦袋,一棒子下去,鮮血橫飛。

  梁遲徽靠在車里,叼著煙,神情陰駭注視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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