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禍水 > 第369章 恩愛
  梁紀深降了一級,在冀省的地位也非同一般,中海集團的馮董事長離世后,職務虛懸,不論梁紀深作為總經理或是副總經理,都是實權上的一把手。

  巴結他的同僚并未減少。

  候場的賓客過去打招呼,他來者不拒,認識的多聊,不認識的禮貌頷首,點到為止。

  一部分私企老總圍攏梁遲徽攀談,一小部分和梁家完全無交集,反而在商場結怨的同行,聚在大門的入口處竊竊私語。不來,太小氣,和死人記恩怨,不免沒度量了,何況梁家不地道,翁家畢竟是華人富商之光,他們出席是給翁家面子。

  “好大的排場。”一名闊太太唏噓,“翁瓊死多少年了,這副陣仗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她的丈夫不屑笑,“這些年姚文姬和紀席蘭出盡風頭,翁家私下很不滿。姚文姬當梁夫人那五年,生日宴的流水席八百桌,紀席蘭攀比,生日宴擺了九百桌。翁瓊分明是原配,搞得沒有一丁點水花,被續娶的太太比下去了,梁延章是給自己、給老岳父家挽回顏面呢。”

  梁紀深這時感應到來自門口的一束目光,突然回頭。

  視線交匯,何桑呼吸一窒。

  胸口強烈的不適向上翻涌,她捂住,五指抓緊,那股作嘔一下下地頂撞她喉管。

  “怎么了?”梁遲徽體恤關懷,包裹她的手,指腹冰涼泛白,“不舒服嗎。”

  “我餓了...”

  “沒吃午餐?”

  “你和我慪氣,我吃不下。”何桑不希望他往懷孕的方面多想,假惺惺圓場。

  梁遲徽清楚她是撒謊,也很享受她的謊,“以后不和你慪氣了。”

  女人的謊言,有時無比誘惑男人,有時又無比令男人憤恨。

  他終于體會了。

  司儀邁上致禮臺,賓客紛紛起身,按照座椅的號碼井然有序排列,全場肅靜。

  “梁氏集團前任董事長梁延章先生的夫人,六十歲冥壽致禮儀式開始。”

  梁璟從家屬通道走到致禮臺的一側,他同樣西裝革履,但款式布料不如梁遲徽和梁紀深的西服精良有品質,他一貫清廉,從不穿戴進口品牌,國貨的價位也是中不溜的,十分的簡樸,穩重。

  “二公子攜準夫人致禮。”

  何桑跟著梁遲徽擠出人群,在賓客的注目下停在致禮臺前,三鞠躬,敬香,摘掉白花。

  梁遲徽開口,“翁姨,陰生極樂。”

  何桑不懂給死人祝壽說什么吉祥話,重復他的賀詞,“翁姨,陰生極樂。”

  司儀喊,“三公子致禮。”

  梁遲徽虛虛攬過何桑,讓出路。

  梁紀深是一樣的流程,一樣的賀詞,他距離何桑如此之近,近到他衣服一縷淡淡的清香,在她鼻息間徘徊。

  何桑太熟悉了,那是他最喜歡的香水,是她跑了無數商場,無數專柜,逐一試香,精挑細選的一款。

  格外匹配他的風度,氣場。

  不張揚,不花哨,內斂,清冷,恰到好處的禁欲克制感。

  司儀又喊,“三位公子合禮。”

  梁璟站在居中的位置,梁遲徽站在他左后方,梁紀深站在右后方,何桑站在梁遲徽左邊靠后一點,是司儀安排的站位,特意避開梁紀深,省得閑言碎語。

  家屬致完禮,是賓客致禮環節。

  梁家沒有孫輩,答謝區只有三位公子,何桑沒正式嫁進門,也算準兒媳了,在二房有一席之地。

  致禮長達四十分鐘。

  賓客絡繹不絕,有沖梁家而來,有沖翁家而來,總之,有一兩千人。

  何桑在話劇院演出的巔峰賣座率是一千七百名觀眾,烏泱泱的人潮鋪天蓋地,那場面也不敵翁瓊的冥壽宴熱鬧恢宏。

  有幾個老戲迷從外地趕來,拄著拐杖顫顫巍巍,一邊致禮一邊緬懷痛哭,說翁瓊之后,話劇圈再無馮程程了。

  致禮的外場肅穆,壽宴內場仍舊張燈結彩,橘白的雙色小燈,燈線串連,環繞在四四方方的天花板,明亮且低調,翁瓊的巨型劇照掛在西邊的中央,周圍堆滿了白玫瑰,黃白菊花太瘆人,白玫瑰屬于折中。

  溫馨,得體。

  燕山大酒樓的經理告訴何桑,現場是大公子和三公子親自指揮布置。

  她詫異,“三公子布置的?”

  “是。”經理示意賓客區,“每個席位有一支花瓶,插著香水百合。”

  何桑一愣。

  香水百合與白蠟梅是她最愛的花。

  “甜點是三公子準備的,有無糖的,有木糖醇的,是桃園的崔師傅蒸烤的。”

  中式糕點是崔師傅最拿手的,何桑愛吃豆沙糕,京八件兒,傳統的中式點心,奶油蛋糕不合她口味。

  最近一個月她的口味變了,愛吃奶油蛋糕了。

  和梁紀深分手剛好一個多月,他不知情。

  梁延章今晚沒有現身,放出的風聲是舊疾復發,在醫院療養。

  何桑不了解老宅的狀況,她記得梁延章計劃去馬來西亞,先度假后定居,行李都打包了,忽然取消了行程。

  十有八九是梁氏集團的董事鬧到他面前,要求他制衡梁遲徽,公開集團的賬目,他迫于壓力不得已延期了。

  梁遲徽打發了老總們,回到她這邊,“有雞湯,海鮮粥,我交代廚房先盛一碗,你吃點墊墊胃口。”

  “你們呢?”

  “喝酒。”

  “太太呢?”

  “也喝酒。”

  她有顧慮,“我喝湯,會不會失禮?”

  “會。”梁遲徽斬釘截鐵。

  何桑一怔。

  他旋即悶笑,“有我擋著,失禮就失禮了。”

  梁璟在1號桌的主位,省里有頭臉的人物正在和他閑聊,梁遲徽帶著她躲遠,坐在6號桌,服務生端上一碗海鮮粥,一碗紫參烏雞湯,她搓了搓筷子,撈湯里的野蘑。

  “好喝嗎。”

  何桑點頭,“鮮。”

  “我也餓了。”

  她猶豫一秒,將筷子調轉了方向,用筷尾夾起粥里的蝦仁,喂梁遲徽,“你嘗嘗。”

  梁遲徽平日只吃一種藍龍蝦,不吃其他品種的蝦,他看了良久,張開嘴,吞掉何桑喂的一粒蝦仁。

  “喲——二公子和夫人真是恩愛呀。”

  何桑歪著腦袋,望向對面的王總夫婦。

  張氏集團的邀請函是老楊發出的,梁璟和張家沒結梁子,自然不忌諱,不過張董事長要臉,不好意思露面,生怕掀起軒然大波,所以派王總出席。

  何桑嚼著雞肉,來不及問候王太太,烏雞的腥味在口腔蔓延,勾得她一陣反胃,連同雞湯,野蘑,“哇”地吐了一桌子。

  王太太嚇得夠嗆,“二公子夫人怎么了?”

  梁遲徽低眸審視何桑,沒出聲。

  “我嗆著了。”

  “嗆著...”王太太兩眼冒亮光,“您是懷了吧?”

  何桑牽強扯出一絲笑,“我沒有癥狀呢。”

  “我懷兒子也沒害喜,跳交誼舞,游泳,羽毛球,玩得不亦樂乎的,三個月了才發現,我婆婆罵得我狗血淋頭,怪我馬虎,不上心,差點流掉了。”

  梁遲徽全程沉默,表面窺伺不出分毫的喜怒,寂靜如同一汪死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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