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只靜靜她。
他神情從容,很像是慈愛的長輩,可是他們糾纏多年又是當過夫妻的,孩子都生了兩個,明珠做不到他這般從容。
司家少爺她,再謙。
他輕握住明珠的手。
明珠掌心微動。
她還不習慣跟司家少爺親密。
而謙亦盯著那兩只交握的手,他著明珠柔軟的手掌被旁人握在手中。
他心中微緊。
偏偏他最無權利過問。
謙扣著領帶結,輕輕拉松了一點點,這才感覺透氣一些。
司家少爺微笑:“先生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
聞言,謙近乎失態。
明珠眼里也微熱,最后說了聲失陪,跟著人先離開了。
謙握著香檳杯,目光深深。
……
一旁的溫蔓跟胡小姐上前。
胡小姐了半天熱鬧,過來就忍不住軟聲開了玩笑:“呦,可從來沒見你這樣失落過!怎么,在明珠那兒碰了軟釘子了?”
謙淡淡一笑。
胡小姐忍不住朝著明珠那邊過去。
她又說:“真是一對壁人兒!你說是不是?”
謙眼神幽深。
正巧侍者經過,他將杯子放進托盤,整了整西裝:“好些日子不見,你倒沒有從前會說話了。”
胡小姐頗有些不自在。
她淺淡地笑。
從前她做著當太太的夢,總討好他,遷就他。
他自然會覺得她會說話。
如今,他都為旁人魂不守舍了,她也嫁了良人,怎會再如從前一般?
謙對待她,總歸有些情分。
他低語:“失言。”
胡小姐目光微潤,她注視著舞池內跳舞的壁人,輕道:“謙,你若是不追回她,你就對不起她多年等待,也對不起自己放棄的那些東西!”
明珠之前,謙紅粉眾多。
但他不曾為誰停下腳步。
唯一一個,他還對不起人家。
謙也壓低聲音:“多謝。”
胡小姐眼睛微紅。
她走到露臺透氣,需要緩一下。
謙在她的生命中,總歸是最濃墨重彩的一筆。再美滿的婚姻,也掩蓋不了曾經的求而不得。
謙沒有上前安慰。
越糾纏越深,他深知這個道理。
他跟人應酬,目光不時落在明珠身上,她似乎是沒想到他會來,總是拘謹。
但她拘謹的樣子,很可愛。
謙不知道自己還能忍耐多久,她不屬于自己的事實。
他著她在旁人臂彎里,喉結微動。
不自覺就拿了杯紅酒。
溫蔓過來,輕輕拿掉他手中的紅酒,輕喚他一聲。
謙回過神。
片刻,他苦澀一笑:“讓你笑話了。”
溫蔓輕道:“舅舅該好好保養。”
在瑞士的那段日子,不單單是謙的劫難,也是整個家人心上的傷,老太太身體不好,仍堅持在那兒長住,溫蔓更是兩頭跑。
如今總算好些……
謙跟明珠之間,溫蔓最是清楚。
她輕輕挽住他的手臂,軟聲說:“現在,爍爍跟小幽更需要舅舅的陪伴。”
特別是爍爍。
謙微微醒神。
他輕輕揉了揉溫蔓的茶色長發,帶了些疼愛。
明珠轉身,正好瞧見。
她見謙很專注地著溫蔓,眼里都是疼愛,雖是對晚輩……但是……但是她記得他也曾經用這樣的眼神過自己。
她知道不該,但心里微微發澀。
溫蔓是女人,心思極為細膩,她捕捉到了明珠那微妙的心思。
她淺笑離開。
她想,若是有情,總歸在一起。
首映馬上開始。
溫蔓落座,過了一會兒胡小姐就過來了,坐在她身邊。
胡小姐眼睛微紅。
幽暗燈下,她輕聲低語:“溫蔓,其實到今天我還不太服氣,我會輸給一個半大的小毛丫頭,可是今天了謙的樣子我才知道,我永遠越不過明珠!因為我從不曾見過謙這樣兒,放下全部的自尊的驕傲,圍著一個女人身后轉。”
溫蔓輕拍她的手,體貼地說:“姐姐現在過得也很好。”
胡小姐釋然。
是啊,她的小家庭如今也美滿。
丈夫過去雖也花心,但如今對她十分專一體貼,小孩子又活潑可愛。
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這部片子是部小成本的文藝片兒,胡小姐是主角兒,所以頻頻上臺。
風頭正盛!
司家請來的主持人,慣不會做人,竟然還提起胡小姐同謙的那一段兒,調侃道:“胡小姐的首映,先生過來捧場,您的心情怎么樣?”
胡小姐在圈子里混久了。
老油條了!
她接過話筒,雙目盈盈:“你這樣問,我老公可會生氣的!再說先生也有心愛的人,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就不好了。”
主持人連連道歉。
但臺下的溫蔓知道,這是故意的,就是找爆點。
她認得這個主持人。
主持界新出的小花旦,一心想上位沒有錯,但不該踩著旁人私隱。
溫蔓有些護短。
她不得明珠傷心,也不得胡小姐難堪,于是拿了手機發了條微信給徐助理,交待幾句。
那邊的徐助理立即明白。
以后像樣兒的場合,這位小花旦是上不了了。
溫蔓做完這一切,風輕云淡。
但是她扭頭一,卻見明珠拿著手機離開了,她以為明珠因為方才事情不快,就沒有太在意,只是了謙。
一會兒謙也跟著出去了。
酒店長長過道里,明珠提著裙擺,在聽電話。
電話里霍宅打來的。
小幽發燒了,很不舒服,鬧著要媽媽。.o
明珠聲音壓得低低的:“我馬上回來!醫生瞧過沒有?”
傭人說來過了。
明珠放了心,掛了電話。
她正要回頭跟司家少爺說一聲,孩子病了她也無心玩樂,但是才轉身就見著了謙,他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孩子病了?”他輕聲問。
明珠嗯了一聲。
謙她,輕聲說:“我想去,方便嗎?”
畢竟她身邊還有個司少爺。
萬一她要司少爺送她回去,氣氛太微妙,或許會讓她不舒服。
明珠稍稍猶豫。
她說:“你開車吧!”
謙目光深深,若不是孩子生病,他心中定是激蕩。
下樓上了車。
謙立即發動了車子,明珠撥了個電話給司少爺,語氣很輕柔:“幽幽發燒了,我先回去了!不用……嗯,他也過去了!”
謙開車,也在聽。
這個他,指的就是他前夫哥。
約莫司家是主人,又或許司家少爺也覺得關系微妙,沒跟過來。
等明珠掛了電話。
謙像是隨意問她:“會不會給你帶來困擾?”
明珠坐在他身邊。
她身上仍是晚宴的禮服,美麗優雅,此時別開頭著車窗外面。
她很輕地說:“如果我說有困擾,你就不出現了嗎?”
這話,三分生氣。
謙喉結微動,在前面紅燈路口將車緩緩地停了下來,他側頭她。
明珠負氣不跟他對視。
他不覺柔聲說:“怎么又生我的氣了?”
明珠低頭擺弄指甲:“不至于的。”
謙靜靜凝視她,目光中有著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溫柔,半晌才又說:“是因為胡小姐的事情嗎?你要是不高興,以后我跟她不見面了!其實也只是老朋友,早就沒有什么的!”
明珠眼睛微紅。
她聲音壓抑:“謙,別說這些曖昧不明的話!胡小姐藍小姐都跟我沒有關系,即使要處理也是你自己的事情!而我,想重新生活,你要我說幾次?”
“我知道!以后不說了。”謙仍是溫柔。
明珠很累。
她覺得自己跟謙過招,就像是拳頭打在了棉花上面,根本使不著力,而對方三言兩語她就方寸大亂。
不該是這樣,至少她跟謙現在不該是這樣。
她不肯再說話。
好在綠燈亮起,倒也不難堪。
謙總歸記掛孩子的病,感情之事還是放在后面。
兩人匆匆到了霍宅。
奢華大廳里,霍震東穿著睡衣,正抱著心愛的小孫女輕搖輕晃。
一臉的心疼。
霍夫人拿著小奶瓶,也很焦慮。
見謙跟明珠回來,霍震東立即就把孩子塞給了謙,然后熊他們兩個:“你們當父母的只管自己玩得開心,小孩子在家里發燒,鬧著叫爸爸媽媽!你們還不如小爍爍會照顧人!”
謙抱了個滿懷。
他額頭抵了小家伙,親了親,沒有反駁。
霍震東摟著太太,上樓睡覺了。
謙抱著小幽,輕輕地哄,小家伙還燒著呢不舒服地在爸爸懷里蹭,還奶聲奶氣地哼哼。
小爍爍圍在一旁,急得打轉。
謙很溫柔地哄小孩子。
他抬眼著明珠,柔聲說:“先去把禮服換了,一會兒你哄哄她睡覺。”
明珠輕輕探了下小女兒。
還好,不算太厲害。
她上樓換衣服,謙就在水晶燈下,抱著小幽。
小家伙醒了些。
認出爸爸,就睜著大眼睛,巴巴地著他。
謙忍不住親了親她。
小爍爍撇撇嘴。
謙坐到沙發上,讓爍坐到身邊,小家伙不情不愿地坐過來,他輕聲問:“明天還要上學,怎么不去睡覺?”
爍托著下巴:“明天周日。”
謙想說,周日也該早點兒睡覺,可是他也兩天沒有見著傻小子了,就沒有堅持讓小家伙在旁邊陪著。
他將奶瓶遞給他:“給妹妹重新泡奶,兩勺奶粉,60毫升水。”
爍爍拿了跑得飛快。
他忽然又停下步子,掉過頭著謙。
深夜,水晶燈明亮。
那個男人穿著一襲黑白西裝,好得像是他記憶里的那人,正坐在家里哄妹妹,他不會走了吧?
小爍爍白嫩臉蛋輕皺。
好半天他才小聲問:“你不走了吧?”
謙猛然抬眼。
他驚訝地注視著自己的兒子,目光復雜得很,小爍爍聲音更輕了:“你不走的話,我就叫你爸爸。”
謙輕聲開口:“爍爍,我不走了!”
爍吸了下鼻子,去泡奶粉了。
回來時,小家伙眼睛跟鼻子都紅紅的,謙覺得很對不起他。
他喂小幽時,爍就挨著他。
這時明珠下樓,就著這一幕,她靜靜了兩秒。
小幽在謙懷里,抱著小奶瓶,慢慢地喝著。
要睡著的樣子。
明珠走過來,輕聲說:“她很喜歡你。”
謙淡笑。
他伸手摸了摸小爍爍的小腦袋,忽然提了個要求:“晚上我跟爍爍睡,方便嗎?”
明珠遲疑了。
接理說謙跟霍家是姻親,他留宿并不突兀,但是她現在有人了啊!
她遲疑了下。
小爍爍目光黯淡下去,他慢慢起身。
“我去睡覺了!”說完,又摸了摸小幽。
他離開時垂頭喪氣。
謙了不忍,他正要說話,明珠已經開口:“你陪他吧!”
謙:……
深夜里,明珠壓抑著情緒:“謙,這都要怪誰!”
“怪我!”謙微微哽咽。
在爍爍成長的每個階段里,他幾乎都缺席了,他給這個小兒子唯一的溫暖大概就是那會兒每月一次的見面了。
屈指可數!
謙又摸摸小幽的頭發,還是待到小家伙睡著為止。
明珠的臥室,他不方便進去。
等小孩子燒退了些,他去了小爍爍的臥室。
男孩子性子別扭,謙和衣躺在他身邊,輕輕撫摸兒子的頭,低聲說:“爸爸以后都不走了!”
小爍爍轉過身。
被窩里的小身體,熱乎乎的,就那樣抱住了謙。
他把小腦袋擱在謙的心口。
喃喃的。
“我不想叫別人爸爸。”
即使那人著不錯,即使那人對媽媽很體貼,對他跟妹妹也好,可是他得出來媽媽不開心,偶爾在夜里還會哭。
當年市園婚禮那一幕。
在小爍的腦海里,不可磨滅。
他恨自己太小,什么也做不了!
謙抱著小家伙,心里難過極了,輕拍兒子的背。
他低聲說:“以后爸爸經常來你跟妹妹。”
小爍沒有吱聲。
他像小猴子一樣攀在謙的懷里,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跟這個男人睡覺了……
謙心里潮濕。
他輕輕脫掉外套,解開皮帶,把小家伙放在小腹那兒。
小爍抱怨:“你好冰涼!我比你還熱乎呢!”
謙想挪開。
但是那個小家伙又纏著他,喃喃說著夢話:“我給爸爸焐焐,就熱乎了。”
謙低頭。
他的臉貼著小家伙的發心,許久才說:“傻小子!”
……
大早,謙就起來了。
他親了親兒子,穿戴整齊,敲了明珠的門。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