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裴宴登基兩年,首次選秀,于高門氏族中挑選六位貴女充納后庭。禧云宮。大雪蓋了枝頭,一股清寒霜雪氣包裹住了這座宮殿,清冽凍人。江錦洛特意將一頭發髻松散開來披著,這樣要暖和些。美人蜷縮在偏殿的暖榻上,再次攏了攏絨毯,神情懨懨,慵懶之態襯得人有一種倦怠似小貓的嬌憨。她開始有點想裴宴這個男人了,倒不是她多喜歡這個皇帝,就是大周的冬日真的有種讓她過不下去的感覺。她穿越來之前也談過男朋友,這男人到了冬日通體似火般溫暖,簡直就是一暖床神器,抱著睡一晚上別提多舒服。而這深宮紅墻內就裴宴這么一個男人,是有點不夠分。花吟又放了幾根新炭在狻猊獸紋的銅制爐子里,嘆了口氣:“才人,這銀炭至多還可用三日了。”江錦洛舔了舔粉嫩嫩的唇瓣,有些委屈又不舍的道:“那滅掉一根吧,應該凍不死我。”她一個才入宮的小小七品才人,在內務府是領不到多少炭火的,已經很節約很節約了。江錦洛家里本是大周望族,父親任職朝中戶部侍郎,她是家中嫡長女。從小嬌養的女兒不愿入宮,于是跟著一相好的窮秀才私奔了,路途中摔下山崖后咽了氣,她就在這時穿了過來。不過自己又想盡辦法脫離了那秀才的茅草屋回到了金玉滿堂的高門府邸,她可以入宮做一條咸魚,但不能在茅草屋里日日喝白粥下咸魚。她也告訴自己,沒關系,拿出自己摸魚的本事,當個后宮第一邊角料,安全又舒心。混到皇帝駕崩,那肯定是十拿九穩,屆時做個太妃什么的,去山清水秀的行宮養老,美哉幸哉。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花吟日日擔憂主子的未來:“才人,新入宮的貴女們都侍寢了,有些還升了位份,為何皇上一直不傳召您啊?”江錦洛裹了裹身上的毛毯,將下巴放在胸前的抱枕上:“因為父親當年在奪嫡之戰中站錯了隊,在皇上還是皇子時,父親便一直支持皇上的敵對方。新君登基,自然不滿江家的,對我的態度就是對江家的態度。”花吟破防:“啊,那怎么辦,等同于入宮便引得皇上不滿了。”江錦洛鼓了鼓氣:“花吟,我想好了,我得振作!得想辦法爭個寵什么的,至少得把炭火這個事情解決了,你看你的手都長凍瘡了。”主仆二人正在相互打氣,說要參與宮斗什么的,內務府便傳來了消息。裴宴傳召江才人侍寢,闔宮上下,這一日最大的期待也在此落下帷幕。江錦洛烏眸劃過一絲淺淺欣喜,天賜良機,天助我也!為了上好的炭火,她拼了!江錦洛本就生得美。玉肌粉白透亮,在光影下都能見到細密絨毛,一張姿容嬌媚的臉上偏偏嵌了一雙狐貍眼,烏眸微瞇眼角就微微上揚,勾人勾魂,極美近妖。花吟也是個會打扮的,給她描了娥眉,點了金邊紅底的花鈿,唇脂也上了嬌艷一些的顏色,若方才是仙女,那現在便是尤物了。江錦洛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還將衣衫稍稍往下拉了一下,露出勾人的弧度,有點小得意:“這架勢,今年冬日的炭火穩了!”花吟激動的說著:“咱們小主這身段這相貌,皇上是吃了上頓想下頓!”江錦洛:“???”她家花吟文化水平不太高的樣子。可江錦洛自己心底知道,自己也不會得寵,畢竟裴宴與江家有隔閡。好在炭火事小,她去履行一下嬪妃職責,應該能搞定。若以后皇帝再也不見她也行,想著能白嫖皇帝的房子和銀子一輩子,她有點暗爽。出宮門時,江錦洛回眸特意叮囑了一下:“花吟,咱們意外入住禧云宮一事,你得去打聽一下,別心疼銀子,我心底總有些不踏實。”她雖不去爭個什么,但并不代表自己軟弱無能,誰都可以來收拾自己。只是自己現在一無位份,二無寵愛,她不明白對方為何要安排禧云宮給她住。這殿宇巍峨壯麗,儼然不是她一七品才人該擁有的。宮殿上方,碧色琉璃瓦泛著五彩玄光,朱色宮墻與彩色鳳紋的梁柱輝映繁華,就連宮階兩側皆以白玉為磚,中間那塊石壁是以水種極好的翡翠雕刻的鳳凰牡丹制成。花吟認真回道:“是,才人。”江錦洛收拾完畢后,天元宮的太監便來接她過去了。她端坐在鸞轎里走了一會兒,掀開轎簾瞧了瞧,前方那座在夜晚都金碧輝煌的巍峨宮殿便是帝王寢宮了,可就在此時,轎子忽而停了下來。那身著紅衣暗紋錦袍的中年太監名喚福康公公,福康公公站在轎子外,勾著身子有些難為情的道:“啟稟才人,皇上皇上遣人來說,讓您不用過去了,奴才現在就送您回禧云宮吧。”???江錦洛掀開轎簾,探出頭來:“為何啊?”福康公公答:“寧貴妃娘娘突然找皇上有急事,皇上他先去一趟明華宮,若若待會兒算早的話”江錦洛也算看過宮斗劇,這樣的戲碼也不算新鮮,倒顯得不太高明。寧貴妃之所以挑上自己侍寢這一日來截寵,完全是因為自己人微言輕,且江家不受待見,所以寧貴妃對上她時,便囂張得更明顯一些。好消息:今日做嬪妃也是摸魚的一天;壞消息:搞炭火計劃破滅,會繼續挨凍;天大壞消息:明日自己便是這三宮六院的笑柄。江錦洛從鸞轎上走了下來,從另一位內侍手上接過一把油紙傘,應付笑著:“貴妃娘娘身子不舒服,皇上應該先去看看的。福康公公不必送我回去了,我自己一人慢慢走回去,想欣賞一下這九重鳳闕里的漫天雪景。”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想要的有品質感的摸魚生活可能還是要先努力一把的,要不然這生活品質提不上去,幸福指數就會大大降低,完了就是內耗自我了。于是,江錦洛決定了,明日開始就給自己找一棵大樹,要么加入皇后戰隊,要么加入貴妃戰隊,要么其他戰隊,有實力姐姐們罩著的生活,再差也不會差到哪里去。靠一個男人,不如多靠幾個姐姐們!彼時,九重墨空之上,雪花漫舞。潔白冰晶片片飄落于她肩頭,江錦洛將油紙傘給扔了,走入無人的巷道時,耳邊忽的傳來一陣簫聲,她借著雪色與簫聲在寂寥的深宮里緩緩起了舞步。伸展手臂,揮舞裙擺,楊柳腰身點足飛旋。當年,她以比賽成績第一名斬獲洛神杯,學舞多年,在業內有小洛神之稱,她愛舞如命,時常想象自己是一只自由的蝴蝶,展翅天地。她奪冠的那場比賽是在一場人造雪里,只是,這一切已經遠得像是一場夢。江錦洛長長舒了一大口氣,她自我調節過來了,不憋悶了,即便是明日后宮眾人嘲笑她,她也只會是左耳進右耳出。她抬眸時,望見路的盡頭佇立一修長挺拔的身影。江錦洛走近,雪夜宮燈照映下,那人身著一身明黃,頭戴飛龍金冠,錦袍上繡滿云紋金龍,靜默立于行廊邊。!!!她見到活的皇帝了誒,以前都是在博物館里見的死的,這次見到大活人了,可興奮了。一時,忘了自己身處何地。江錦洛沒想到天啟帝裴宴的模樣生得這般豐朗俊逸。帝王細長又深邃的丹鳳眼里,嵌著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深不見底,那挺立似鋒刃的眉骨帶著一股狠戾之氣,薄唇緊抿,對她的到來帶著一絲威懾與警惕。裴宴將碧玉簫悄悄收回,居高臨下的睥睨她:“江才人,你為了江家還是這般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