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江湖沙場梟雄志 > 第十二章 天下亂戰 人間兩年 七
    若是蘇信在這里聽到徐子東這一番言語,少不得會嘲諷一句:“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年輕人熱血上頭,夸下海口是常有的事,譬如那口口聲聲說:“我可是要成為x影的男人。”亦或是那一天到晚叫囂著:“我可是要成為xx王的男人。”

    年輕人有夢想再正常不過。

    夢想這個東西,實現了,叫夢想,沒實現,叫吹牛。

    離開房內,徐子東走在徐家莊的小路上,幾個玩耍的總角少年跳著笑著跑來甜甜喊著“莊主哥哥”。

    徐子東一一摸過少年的頭,笑道:“玩去吧,沒帶糖。”

    幾個少年失望離去。

    目光越過這些少年,不遠處的樹上,張家圣人抱著他的燒火棍,躺在莊中的大槐樹的枝椏上,翹著二郎腿,哼著徐子東從沒聽過的小調。

    “我多想回到家鄉,再回到她的身旁…………”

    徐子東來到樹下,踹了一腳兩人合抱的槐樹。槐樹晃動,樹葉嘩嘩作響,毫無防備的張盼差點摔下樹。

    一手抱著燒火棍,一手拉著頭頂枝椏的張盼面帶慍怒道:“你丫想摔死我?”

    徐子東一個縱身飛到樹上,坐在張盼斜對面,笑問道:“張圣人,你那燒火棍到底是個什么寶貝,一天到晚抱著不放,洗澡都帶著。”

    張盼警惕的看著徐子東,攥緊手中槍,反問道:“你想干什么?”

    背靠樹干的徐子東鄙視道:“就是好奇,又不搶你東西,瞧你那緊張勁兒,難不成這東西是你老婆?可那口也太小了,你張圣人的寶貝就這么點個頭?”

    高度文明時代闖過來的張盼秒懂徐子東的話中話,放聲笑道:“老司機這個東西果然是哪個朝代都有。老板,前兩天聽你們說什么謝不言飛劍之類的,不是本圣人夸口,我這寶貝百步可當一飛劍。”

    關注點與眾不同的徐子東沒有去管那百步一飛劍,而是問道:“老司機是個什么東西?”

    這個世界連車都沒有,哪里會有司機這個說法,張家圣人也不知該怎么去解釋,索性岔開話題道:“你找我干嘛?”

    徐子東打量著這個半路遇上的和張家圣人同名的人,想起那日初見時的奇裝異服,還有那頭發沒有胡子長的怪異打扮。直到今日,他的頭發都還沒長到耳朵。

    “張圣人,我和武陵商議過了,等到陳友諒起兵,我們就帶人出遼東。你要是不想去,就留在這里,幫我打理徐家莊。”思緒紛飛的徐子東臨時起意。

    原本躺著的張盼好似受驚一般,霍然坐起,驚道:“陳友諒?那朱元璋在哪里?”

    “什么朱元璋?”徐子東反問道。

    被徐子東這一問,張盼才想起,這個世界不是自己以前的世界,搖頭苦笑的張盼接道:“沒什么。”

    徐子東沒有追問,只是靜靜感受著那逃過密葉封鎖的陽光在臉上留下稀疏光點的靜謐。

    夏靜默,獨蟬有聲。

    張家圣人再次躺下,他并不是很喜歡徐家莊這平靜的生活,甚至不太喜歡這個世界。

    一到漆黑的夜里,沒有明亮的電燈,只有昏暗的油燈,油燈的亮度讓人心情壓抑,可就這么點光還只能點到戌時。習慣晚上十點睡覺的張盼,如今大概八點就得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電視,最重要的是沒有電。

    每晚躺在床上的張盼覺得寂寞,一種這個世界只有一人的絕望寂寞。

    一到早上起床,張盼總是試著去融入這個世界,試著去發現這個世界的有趣之處。

    他試著去向杜從文學武,可惜他好像沒什么天分。這讓張盼很是郁悶,不是穿越的都有主角光環金手指?不是都能得到驚天傳承或者什么天材地寶?不是都能王霸之氣一放,四方來投?

    無數個夜晚,張盼都會傻傻的對著空氣問:“系統,系統在么?有沒有戒指?有沒有功法?有沒有寶貝?就算沒有,給我個絕世神兵也好啊?”

    寂靜的黑夜沒有人會回應他,唯有那與黑夜一般漆黑的九五,靜靜躺在張盼身旁,這是他與原來世界不多的聯系。

    不能學武,張盼最大的樂趣便是與那丑臉周武陵拌嘴,每每斗上兩句,張盼才覺得這個世界還有人。

    慢慢的張盼想過離開徐家莊去外面看一看,去碰碰運氣,去看看外面有沒有什么能讓他感興趣的事。

    今日躺在這里,張盼心中想的其實是與徐子東道別。

    只是聽到徐子東要帶人馬出遼東,張盼又不想走了。

    除開周武陵這個不把張盼當朋友的朋友,徐子東算是和張盼走的最近的人。

    “老板,出遼東是去打仗么?”與其平平淡淡的活著,還不如去沙場轟轟烈烈的死去。

    終于等到張盼出聲的徐子東笑道:“當然,世道要亂,打出去總比被別人打上門來的好。”

    來了興致的張盼忘掉心中愁苦,開心道:“早前就答應要與你一道去闖,如今你卻叫我看莊子,真是…………”

    真是半天沒真是出來的張盼一擺手,豪氣道:“不管了,來日出去,我要弄個將軍當當,到時候陣斬敵將,想想都舒服。”

    撇著嘴的徐子東鄙夷道:“就是知道你身手不行才讓你幫我打理莊子,還陣斬敵將,就你那身手?”

    懶得解釋的張盼抬起九五指著徐子東道:“我這寶貝百步一飛劍,到時候讓你見識見識。”

    一腳蹬開燒火棍,徐子東感慨道:“這幾日總是見你悶悶不樂,今天這樣我倒是放心不少,張圣人,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你很厲害,但就是看不出你哪里厲害。”

    “你這算不算拍馬屁?”

    “滾。”

    寂寞的張盼心情大好,只覺得長夜再臨,也不會再那么難受,這個世界,還是有朋友的嘛!

    至于有沒有趣,誰知道呢?

    “陳友諒啊陳友諒,也不知道你比起那個心黑手狠,膽大妄為的漢王如何?只盼你早點起兵,本圣人才好去看看這世界。”閉目養神的張盼,心中默念。

    遼東往北,離開上馬關的大齊兵馬一路向東,直奔襄平。

    有新羅王姬存源開道,北周兵馬未曾有半點阻攔,任憑異國軍隊在自家土地上拉屎拉尿,那種屈辱實難為外人道。

    東齊領兵將領便是譚山岳。

    背靠鎮東大將軍的雜號將軍譚山岳不過正四品,原本是沒有資格領軍三萬的。只是愿本與太子姜浩彬走的近的鎮東將軍蒙離突然在家中病故,與姜浩言有過一面之緣的譚山岳懵里懵懂的平步青云,連跨四個品秩,一躍成為四鎮之一,比起覃夫人預言的四平還要高兩個品秩。

 &nbs sp;   據太子府傳出的謠言,蒙離病故的消息傳到太子府的時候,一直微笑的姜浩彬罕見發怒,持刀砍壞太子府好幾張桌子,順帶著打壞不少價值不菲的器件。

    再到譚山岳變成譚鎮東的時候,剛剛換上新家具的太子府再一次遭罪,一應家什全被打的稀巴爛。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譚山岳四連跳,譚山岳的長子譚真也連跳幾級,成為正五品定遠將軍,跟隨父親一道出兵襄平。

    宣節校尉譚植接過大哥的位置,跨入六品之列。

    父子三人的平步青云,在軍方引起連鎖反應。姜浩言這一記重手打的整個大齊措手不及。

    能夠以田舍郎的身份爬上鎮東將軍的高位,除開譚山岳自身還算有本事,還得感謝老皇帝的科舉制度。每每想到此事,譚山岳都忍不住在心中說一句“先皇英明。”

    本來譚山岳對自己的定位就是四平之一,再往上他就沒有想過。譚山岳知道,自己領兵一般,至多無功也無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是爬到四平,那都是會做人再加一點運氣。

    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的運氣太足,足得有些嚇人。

    官場滾打幾十年的譚山岳知道這一次不是運氣那般簡單,想來那賢王是要借自己來向整個大齊示威。既然能坐上鎮東的位置,那就說明宣武帝在為姜浩言鋪路。

    連皇帝都擺明軍馬站在姜浩言這一邊,他譚山岳還有什么理由不向姜浩言靠攏?這鎮東將軍的位置,譚山岳坐的心安理得。

    至于蒙離對他譚山岳的栽培,譚山岳只能說一聲抱歉了。

    賢王府中,腰懸酒壺的王千陽正在喝茶,換了一身黑衣的中原和尚提著一壺酒走進王千陽房中。

    麻衣天下第一全當沒有看見,自顧自的喝著茶水。

    黑衣中原找了張椅子坐下,將那一瓶酒放在桌上。

    本不打算理會中原的王千陽看在酒的份上問道:“聽聞佛家不殺生,不飲酒,今次你毒殺蒙離,又帶酒來找我,你還算是和尚?”

    不敢與張離人死斗的中原面無表情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王千陽不置可否,冷笑道:“張離人的武當不爭不搶,是以自成氣候,比起龍虎青城高了不知許多境界。你本來也能做到這般,非要來世間倘渾水,以后的佛門還能六根清凈?”

    有求于人的中原姿態卻不放低,反擊道:“你不也一樣?”

    天下第一咧嘴一笑:“我只保他不死,不會替他殺人。”

    中原和尚緩緩道:“五十步笑百步。”

    王千陽訝然的看了一同登山的中原和尚一眼,再也不發一言。

    王千陽閉嘴,中原和尚欲言又止,幾經掙扎沒有開口。

    自打武當山上聽到王千陽那神仙三境,有心想要在中原重開佛寺的中原和尚便陷入其中。張離人那一聲聲求死斗如夢魘一般纏繞著他。被逼下武當的和尚想明白一件事,這個世界不止有佛理,還有道理。

    什么東西是道理呢?拳頭大就是道理。

    中原的道理沒有張離人大,所以沒辦法和張離人講佛理。

    既然是這樣,那就與懂佛理信佛理的人講佛理。與不懂不信的人講道理,講到他們信佛理為止。

    如今這天下,誰的道理最大?

    當然是王千陽。

    中原和尚知道王千陽的關門就是這人間最大的道理,他也想要,所以他才來找王千陽。

    只是來了之后才發現,佛理道理之后還有情理。

    他中原和尚與王千陽有個屁的情理。

    內心掙扎的中原終于沒能開口,起身向外走去。

    才跨過門檻,王千陽的聲音從后面傳來:“想關就關。”

    停步不前的中原雙手合什,背對著王千陽道:“謝謝。”

    今日沒在池塘釣魚的丁甲乙,挽著滿是油污的袖子,抓著一只燒雞大快朵頤,看得姜浩言大倒胃口。

    吃的正香的丁甲乙看到姜浩言不動筷子,急忙扯下一條雞腿遞給姜浩言。

    看著那滿是油污的袖子和那不怎么干凈的手姜浩言連連搖頭。

    眼見主子不吃,丁甲乙放下燒雞,兩手在袖口隨意一蹭,又拿袖子摸了摸油膩的嘴巴,燦爛的笑道:“山里人不講究,吃飯就這樣。”

    也不知聽丁甲乙說過多少個就這樣的姜浩言嘴角一瞥,低聲道:“按你的計劃除去蒙離,剪去大哥一條胳膊,如今又讓譚山岳坐上鎮東將軍的位置,下一步該怎么做?”

    笑的如煙花燦爛的丁甲乙沒有回答姜浩言的問題,道:“有天下第一就是方便,要不是王千陽在,甲乙絕對不敢下這種狠手。主公,你果然是人間真龍,手下陸地神仙都有兩位。”

    “說正事。”姜浩言臉色一板。

    丁甲乙也不再嬉皮笑臉,正色道:“若是沒有王千陽,甲乙本是打算循序漸進,拉攏一些軍中大員,徐徐圖之。如今有王千陽,大可不必如此。毒殺蒙離不過是想看看各方反應,讓譚山岳做鎮東將軍也只是想看看陛下的態度。

    陛下既然答應讓譚山岳做鎮東將軍,看來陛下已經做了選擇。現在要做的就是等那些朝中大臣的反應,若是他們識趣,自然會來向你示好,這樣一來一切就簡單了。”

    略作思考的姜浩言皺眉道:“你是說我們等著就行?”

    再次捧起燒雞的丁甲乙反問道:“不然呢?”

    御書房,平日宣武帝修身養性之地。

    姜家傳承久遠,家中藏書多不勝數,一些世間早已失傳的絕本孤本,在這御書房中都能找到。

    此刻的宣武帝正拿著一本大新孤本《周易參同契》品讀。

    滿臉怒色的姜城安推開御書房的門,顧不得禮數,質問道:“皇兄不是說兩不相幫?如今為何要殺蒙離?”

    宣武帝放下手中書笑道:“言不茍造,論不虛生,皇弟休要胡言。”

    姜城安怒色未減,望著宣武帝不言不語。

    宣武帝搖頭一嘆,道:“皇弟,朕何嘗不知那蒙離是被何人害死的?當初讓浩彬娶蒙離長女,本是要為他接我的位置做準備。只是沒想到浩言會出來爭。

    前次的事你也看到了,浩彬比起浩言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大齊要是交到他手上,怕是很難斗得過陳友諒。如今浩言既然有膽子,朕也就隨他去。

    浩彬沒了蒙離,就像老虎沒了爪牙。這樣一來,也許浩言還會留他一命。朕實在不想看他們手足相殘。”

    與蒙離交好的姜城安捏緊拳頭不甘道:“蒙離不必死。”

    宣武帝沉默不言,只留嘆氣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