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江湖沙場梟雄志 > 第二十五章 人間煉獄 小子揚名
    猶如鞭炮炸裂的聲音一閃即逝,離得最近的徐子東本人倒是沒有什么,可坐下大馬卻是受驚,一個人立差點將他摔下馬背。

    等到徐子東安撫住馬匹,才和數千騎軍一道不敢置信的看著一百五十丈外跌落馬下的羅威,然后驚異的看向張盼還有他手中那被嘲笑兩年之久的燒火棍。

    張盼不急不緩的站起身,心中也是一口氣落下,兩年多不曾放槍,他也不敢確定手中的家伙還能不能如當年打靶那般百發百中。

    三百米的距離對于九五來說難度并不小,好在張盼運氣不錯,在這異世界的第一槍便直取主將。

    張家圣人回過頭,剛好看到徐子東和他身旁那幾人目瞪口呆的樣子。

    眼見張盼起身,徐子東按下驚異,好奇問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張盼關上保險,將九五槍口對著天空,左手理了理背帶,笑道:“早跟你說百步飛劍你還不信,現在怎么說?”

    徐子東伸出手,急切的看著張盼道:“給我看看。”

    張家圣人搖搖頭,笑道:“這可是我老婆,老婆豈能給你看?”

    徐子東遺憾的收回手,轉而看向遠處趴在地上的羅威,仍是不敢相信。

    比起徐子東,屈狐仝和杜從文更加震驚。徐子東一直都覺得張盼是個有本事的人,但具體有多大的本事卻不甚清楚,反觀杜從文和屈狐仝卻不這么認為,在他們眼中,張家圣人頂多就是一個和先賢同名的普通人,書讀的可能不少,但功夫卻是一般。

    莫說百步飛劍這般一品往上數的本事,就是勉強算作高手的三品門檻都是沒能摸到。

    然而,這樣一個三品都沒有的人能在一百五十丈外不以重弩殺人,這豈會不讓人驚異。

    杜從文如此,屈狐仝如此,徐子東身后的七百人如此,東齊數千騎軍也不會例外。

    挑釁的羅威落馬,東齊騎軍在短暫的沉寂之后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與嘲弄,盡管他們還不知道是誰干的,但并不妨礙他們士氣大振。

    與東齊騎軍高漲的士氣截然不同,主將身死的西梁騎軍在羅威落馬的一刻,由原本的嘲弄方變為被嘲弄方,士氣怎會不低落?更重要的是,根本就沒人發現羅威是怎么死的。這種未知的恐懼比起死亡本身更加可怕,因為誰都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是誰,誰也不知道會怎么死,誰也不知道到底多遠才是安全距離。

    看著羅威尸體的徐子東突然有一個想法,既然張盼可以一百五十丈外殺人,那帶著張盼出陣,就在一百五十丈之外再殺幾人,這樣一來西梁軍會不會軍心大亂?

    將心比心,若是今日換做西梁軍射殺大齊主將,然后在陣前一百五十丈外殺大齊人馬,那他徐子東就算不會后撤,心中也會擔憂,會害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若是人人自危,軍心豈會不亂。

    就算軍心不亂,那西梁騎軍還會坐以待斃?

    心中閃現萬千可能,徐子東急忙問道:“張圣人,這般殺人你還能殺幾個?”

    張盼不解的看著徐子東:“問這個作甚?”

    立功心切的徐子東懶得解釋,猶如命令一般問道:“還能殺幾個?”

    目光銳利如虎,讓人心生懼意。

    張家圣人心中暗嘆,果然是霸王色,繼而摸著藏在盔甲內側,用油布包著的彈匣,認真道:“終我一生只能殺一百五十人,現在還剩一百四十九。若是換到二十五丈,還能再多殺五十余人。”

    徐子東心中稍安,原來這等本事是有限制的,若是敞開殺,那這仗不打也罷。徐子東壓低聲音道:“我有一個想法,今日你再殺三到五人,西梁軍心一定大亂,到時候不管是逼他們和我們大戰,還是逼他們后撤,我們都能搶到先機。”

    不傻的張盼瞬間明白其中貓膩,套用專業術語,這他娘的就是心理戰,對于徐子東又高看幾分,符合道:“攻心為上,我跟你干。”

    徐子東點點頭,打馬跑向主將,不多時,便回到原地,領著張盼一道,向著西梁騎軍跑去。

    兩人兩騎迎著千軍萬馬而來。

    通州城外,大雪不期而至,西梁的五個萬人隊在相互配合之下已經和大齊的六萬雜軍撞在一起。

    騎軍的相互鑿陣與換命還能看作是一觸即散的高手過招,勝負只在鑿穿陣形之后誰死的人更少,誰更快聚攏陣形發起第二次攻擊。

    這就相當于高手口中的換氣,誰的氣長,誰換氣快,誰就贏了。

    反觀步兵之戰,便沒有高手那般飄逸,更像是江湖小輩聚眾斗毆,做不到高來高去的灑脫,只能在那攪動血肉的戰場,一遍又一遍的揮刀,要么殺人,要么被殺。

    直到一方潰敗,直到鳴金收兵。

    十一萬人在通州城外這片巨大的開闊地上,猶如兩股洪流撞擊,緊接著便混雜在一起,只能靠著盔甲顏色式樣,分辨敵我。

    一個身著校尉鎧甲的大齊軍士拎著鬼頭大刀,在兩軍陣前揮砍,所到之處皆是人頭落地,半點都不脫離帶水。

    注意到這人的西梁軍十數人齊齊圍上,手中長槍突刺,將那校尉逼在中間。

    校尉面無懼色,迎著十數人揮刀,東齊軍中也有人向著這邊圍上來。

    校尉砍倒七人之后,便被人一槍刺穿喉頭,嘴角鮮血溢出。臨死之際還不忘再次揮起鬼頭刀,卻是沒能砍到人,便跌落在地。

    一個校尉的頭值得上五十人頭的軍功,刺穿校尉的西梁步卒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立下的大功喜悅,就被聚攏而來的大齊士卒砍斷手臂,接著一刀砍在面門上,倒地身死。

    而殺死他的人,也沒有活太久,就被西梁步卒砍翻。

    鮮紅的血液將雪地的白色侵染成暗紅,又被鵝毛大雪覆蓋,不見蹤影,可新鮮的血液再次落下,又將雪地染紅。

    雪在落,血在落,血與雪在這人間煉獄之中,早已不分你我。

    十一萬人共刀槍,處處都在殺與被殺,尸體不斷倒下,沒見過沙場血腥的新卒已經開始害怕,開始想要后退。

    逃跑的士兵開始出現,開始向著無人處奔跑,可等待他們的不是生的希望,而是督戰隊冰冷的刀鋒。

    不管是蕭遠山也好,楊象升也罷,對于這種絞肉機一般的戰斗都是冷眼看待,打仗死人,天經地義。

    蕭遠山偏頭望向蕭有為,面無表情道:“有為,讓洛陽道的援兵加快速度,楊象升的目的就是通州。”

    蕭有為不敢怠慢,急忙命人前去送信。

    只  只是送信的人還沒離去,騎軍主將羅威身死的消息便傳到蕭遠山耳中。

    蕭遠山并未注意撤回本陣的騎軍動向,羅威生龍活虎回陣之后,蕭遠山就一直盯著十一萬人的混戰,沒看到羅威被射殺的那一幕。

    心腹愛將身死,蕭遠山雷霆震怒,吼道:“怎么死的,你們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主將身死你們怎么還活著?”

    報信之人嚇得兩腿一軟,跪在地上道:“將軍,羅將軍自己跑到兩軍陣前罵陣,距離東齊兵馬一百五十丈,我們也不知他是怎么死的,眼下尸體還在陣前。”

    蕭遠山心生疑惑,揮揮手打發蕭有為快去下命,自己跟著那人向著騎軍本陣望去。

    就在蕭遠山望向騎軍這邊的時候,東齊兩騎居然已經出陣,跑到西梁騎軍一百五十丈外,距離羅威的尸體不過十丈距離。

    這兩人,便是徐子東與張盼。

    徐子東不知是藝高人膽大,還是少不知事,居然想要去砍下羅威的頭,

    羅威距離西梁本陣不過一百四十丈,這樣的距離已經在重弩的射程之內。張盼勸不過,只得下馬舉槍掩護徐子東。

    徐子東翻身下馬,對著張盼道:“你先射殺一人,引起西梁軍的騷亂,我再去砍那羅威的頭,剛才問過頂頭上司,羅威這顆頭夠你直接坐上正四品的位置,他娘的,一眨眼你比老子的官位都高。”

    張盼微笑道:“正四品的帽子我戴不穩,你來戴。就當是我白吃白住你兩年的飯錢怎么樣?至于房租,等下次再交。”

    徐子東看傻子一般的看著張盼道:“我那兩年飯就是頓頓大魚大肉再加瓶酒也值不上一個正四品啊!你不怕吃虧?”

    張盼舉槍瞄準一個盔甲鮮明的西梁軍,看那模樣官身不小,輕輕道:“老子找算命先生算過,跟著你吃不了虧。你說那個插著紅纓的腦袋值幾品帽子?”

    徐子東舉目望去:“看那打扮該是騎軍副將,怎么都該值從四品。”

    張盼閉眼瞄準道:“你要去拿羅威的腦袋現在就去,這個從四品就不要了。”

    徐子東點點頭,施展出偷師屈狐仝的輕身功夫,一個箭步躍出十丈,落在羅威身旁。而他身后,張盼的槍身第二次響起。

    西梁陣中,騎軍副將栽落馬下,緊隨主將后塵。

    徐子東一邊注意著西梁軍的動靜,一邊翻看著羅威的尸體。只見羅威面朝下,脖子處有個拳頭大小的血洞,里面血肉模糊。

    徐子東翻過羅威,使其正面朝上卻只看到羅威脖子上有一個比小拇指還細的小洞,除此之外再無傷口。

    在徐子東的記憶中,人間有這本事的就只有謝不言和蘇信,可就算是這兩人造成的傷口也不會是這般前小后大。

    這一刻徐子東才真的明白,張盼那百步飛劍的話沒有半點水分。

    西梁騎軍主將副將先后身死在一百五十丈外,本就有些草木皆兵的西梁騎軍再也不敢立在原地,緩緩后退,生怕下一個死去的就是自己。

    有怕死的自然也有不怕死的,深受羅威大恩的校尉張靈泉突然彎弓搭箭,向著徐子東射去。若不是沒有軍令不能擅自出陣,此刻的他早就要沖出去搶回恩主的尸體。

    可惜弓箭的射程有限根本就射不到徐子東,不死心的張靈泉命人取來重弩,想要替將軍報仇。

    還沒等到重弩送來,張靈泉便被第三次響起的怪聲射落。

    西梁軍也總結出經驗,只要那如鞭炮炸裂的聲音一響,就會有人死。

    徐子東沒有理會西梁軍的異動,而是抽刀砍下他人生中的第一顆頭顱,一顆西梁從三品將軍的值錢腦袋。

    有的時候平步青云就這般簡單,就看你有沒有那個命。

    砍下頭顱之后,徐子東傲然起身,就在那兩軍陣前,舉起那顆血淋淋的腦袋,挑釁的看著西梁軍怒吼道:“大齊宣節校尉徐子東取西梁騎軍主將羅威人頭在此,不怕死的就過來拿。”

    少年熱血,意氣風發,二品功力發出的聲音,在這充滿血腥的天地震撼響起,直傳入每一個廝殺的人耳中。

    楊象升,蕭遠山兩個名聲在外的名將皆能聽聞。

    騎在馬上的楊象升早就在詫異騎軍傳來的怒吼,一直沒弄明白發生什么,而今聽到徐子東的話,便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探了探身子,想要確認真假。隔得遠看不真切,只能看見一個人影舉著什么東西,卻不能確定是不是頭。

    但這并不重要,這樣的戰場,謊報軍情可是殺頭重罪。

    從新坐直身子的楊象升偏頭看向扛著大纛的朱溫,笑罵道:“難怪賢王這般看重他,難怪那杜從文要等著給他扛纛,他娘的這才半個時辰不到,這小子就拿到能夠立旗的軍功。也不知是他娘的狗屎運,還是他娘的真本事。”

    扛著大纛的朱溫含蓄一笑道:“大將軍,不用找人替我扛纛,給你扛一輩子大纛朱溫也高興。”

    楊象升笑罵道:“小兔崽子哪里學的拍馬屁?你那身和力氣一樣大的本事留在這里扛纛大材小用,等本將找到人,你就滾出去帶兵”

    一個騎軍主將的腦袋,讓整個大齊的軍馬士氣大振,此長彼消,西梁士氣驟然低落。

    蕭遠山面色鐵青的看著舉著心腹愛將頭顱的敵人,恨不能立刻提刀去砍下那人的腦袋。可他自己也知道,那一聲高吼沒有二品的本事根本就做不到,蕭遠山打仗厲害,但身手也不過堪堪摸到三品的門。

    軍心已亂,士氣已落,西梁此戰,敗局已定。

    心有不甘的蕭遠山狠狠道:“鳴金”

    終于等來撤軍消息的西梁軍齊齊后撤,向著通州城奔逃。

    楊象升豈會放過這種機會,士氣高漲的東齊軍馬追殺而來。

    影響戰局的徐子東翻身上馬,追向已經開始沖殺的大齊騎軍,向著潰敗的西梁軍殺來。

    對于潰軍的追殺比起戰場上的搏殺死人更快。

    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的西梁軍只顧著抱頭鼠竄,哪里還顧得著反抗。

    好在蕭遠山不是草包將軍,顧不得自身安危,親自帶著騎軍掩護步軍撤退,這才減少不少傷亡。

    等到蕭遠山領著僅剩的三千騎撤回通州,血流成河的戰場已經留下將近三萬兒郎的尸體。

    而東齊死傷不過萬余。

    以一換三,實乃大勝。

    比起這場大勝,只砍到一顆腦袋的徐子東成為這一場大戰最大的功臣,張盼的不爭不搶,讓徐子東在東齊軍中第一次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