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江湖沙場梟雄志 > 第八章 定計北周 假道伐趙 六
    韓青山出現在大營中,徐子東并不意外,一晃幾年過去,當初那個要抓人上山的少年成熟不少,身手亦是直追劉炎濤,要不是遇到吳素這種不能以常理來論的人,以韓青山的本事,一品以下都可一戰。

    只當白撿一個打手,徐子東將他留在身邊做親衛頭領,也算給了他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包袱和槍都交給韓青山,他當著眾人的面打開,里面除開銀子和衣物,再沒有別的東西。

    張繡交代的話一字不漏傳入韓青山耳中,他會不會如張繡所愿真的不恨吳素徐子東并不清楚,也不關心。

    別人的家務事輪不到他管,他也沒那資格。

    在山下歇過一夜,大軍轉頭往東,先要越過名義上屬于北周,實際上已經是一座空城的易京關。

    易京一過,襄平城便不會太遠,說來容易,走起來又是小半個月的路。

    到目前為止,徐子東還沒有指揮黑白子的權力,哪怕是黑白子里比草肚皮還要低一等的普通諜子,他都叫不動。

    因此,情報的傳遞并不順暢,哪怕黑白子的人在路上遇到徐子東,都不會把情報拿出來,一定要把新探的情報先要送到歷下城讓姜浩言過過眼,然后才會分發四處。

    這一來一回,少說也得要十日時間。

    徐子東倒是不怪黑白子,大齊立國就是這規矩,什么消息該讓臣子知道,什么消息不該讓臣子知道,做皇帝的心里有數。一如很多事權貴知曉,百姓都被蒙在鼓里,整個天下都這款式,這個道理他懂。

    至于為什么,他又不懂了。

    屁股下面的椅子越來越精貴,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手下的人馬越來越多,一個決定關系幾萬人生死,他也越來越明白一份及時而可靠的情報是多么重要。

    大軍剛過易京,組建張盼口中所謂的情報系統終于擺上日程。

    按照早前約定,望風樓悄悄在大營中成立,名不應景,方圓幾十里怕是都找不到一處樓房,但這不妨礙張盼將車曉按在樓主的位置上,還精挑細選找來兩百手上有功夫,處事機靈的甲卒交給車曉,當天就脫下盔甲,散入北周境內刺探情報,不用再苦等黑白子總是慢上好幾步的消息。

    從此以后,以這兩百零一人為根基,望風樓越做越大,據點灑滿整個天下。

    關于樓主的選擇,也有一件趣事,徐子東麾下本沒有專職打探消息的人物,包括麴義屈狐仝在內,不是正兒八經的軍旅出身,就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人,沒有一個是走在陰影里的諜子。

    左挑右選,誰都不合適。

    找來找去,才想到人不人鬼不鬼的車曉。

    大白天給人看到都會讓人覺得見鬼的毒藥宗師與其在戰場上磕磣人,還不如躲到陰影里不讓人見著,做些更有意義的事。

    這是張盼的原話,把周武陵氣的不輕。

    不管是矮個子里拔高還是什么,鬼爪直接從屈狐仝的副手搖身一變與朱壁川平起平坐,雖是沒有確切的官職,卻領著正四品的餉銀。

    對于徐子東的趕鴨子上架,車曉沒有任何意見,直言什么官職銀子全不在乎,只要徐子東莫要忘記幫他搶回祖宗墳地,別說讓他做諜子,就是讓他脫衣服暖床,他都干。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許多人都在,一個個看著車曉的臉,約莫是想到他脫去衣服的惡心樣,當時就有人吐了。

    徐子東倒是沒吐,心里的惡心勁卻是不小,大罵一聲滾,將車曉趕出帳篷。

    只是任誰都明白,這次以后,車曉又往徐子東的核心圈子踏進一大步,成了徐子東極為倚仗的臂膀。

    望風樓散出去的兩百人翻山越嶺,不與大軍同行,分別混入襄平,高平,新羅,百濟四道,源源不斷的向徐子東輸送情報,讓他不至于在陌生的北周成為睜眼瞎。

    暗地里有望風樓,明面上也得有組織嚴密的斥候部隊。

    往日跟著楊象升吃穿不愁,御金一戰小規模的斥候足夠,只是到了北周,原本的斥候顯然不夠用。

    依著張盼的意思,游弩手應運而生,二十標整整一千人的斥候隊伍分批次動身,朱壁川臨時負責這部分人。

    所有的前期準備有序進行,大軍離開御金后,徐子東有意放慢行軍速度,既要給望風樓時間,又要讓游弩手能夠摸清地形,最重要的是,他還要等李正歡帶著兩遼道的人馬前來匯合,還有與李正歡一起到來的糧草。

    整個兩遼道所有人馬一年的糧草,這是徐子東借路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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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周,襄平城,皇宮。

    稚童哭鬧的聲音在大殿響起,一聲聲我餓敲的程再幸頭大。

    自從與趙計元開戰以來,程再幸占過便宜,也吃過虧,如今襄平城中能戰的甲卒不到八萬,這是北周僅有的兵力。這也是他放棄易京,長生關等要地的原因,不是不想要,而是留不住。

    集結全部兵力守衛襄平并不是上上之選,但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如今的北周,根本不敢分兵,這八萬人和日漸強盛的趙計元周旋已是勉強,再要分兵,只能等著被各個擊破。

    所有兵力集結在一起確實能保襄平不失,可隨之而來的問題又是一大堆。

    首當其沖的便是吃飯。

    襄平勉強算是產糧之地,城中百姓將近十五萬人,算上整個襄平道各州各縣,加起來約莫有七八十萬人。

    城外的百姓還能放任,讓他們自生自滅,但城里的人卻是不能不管。

    襄平被圍,百姓不敢出城下地種田,往日這些養著國家的百姓,現在根本就無力交稅,甚至還要反過來找國家要糧食。

    這十五萬張吃飯的嘴嗷嗷待哺,程再幸不敢不管,地盤已經失去,人心要是再一丟,那北周就真的沒有半點希望可言。

    百姓要吃飯,八萬人馬也要吃飯,廟堂權臣,富貴人家,統軍大將,只有這樣的時刻,人們才會發現上天對人是平等的。

    因為每一個人都得吃飯,誰都不能例外。

    統共二十幾萬人,全指著一座襄平城養活,顯然不可能。

    程再幸不是神仙,變不出幾十萬人的口糧,看著大哭大鬧要吃飯的小皇帝,他心中難受,再看滿臉苦色,眉宇間寫著懦弱兩字的姬存源,又是一陣怒氣。

    先前東齊譚山岳運來的糧草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加上襄平庫存的糧食,以及百姓家的余糧,堪堪撐到現在。

    事實上,要是沒有慕容氏,程再幸自問可以撐的更久。

    北燕出兵攻高平程再幸并不支持,無奈新羅被他人霸占的新羅王姬存源一心要奪回藩地,全力促成燕周合攻趙計元一事。

    慕容氏不會白白出兵,新羅王 ,新羅王姬存源和他們達成某種協議,據說是剿滅趙計元后會將與北燕極北道相鄰的百濟道讓給慕容氏。

    反正百濟已經不屬于北周,拿一個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換回高平,怎么都不虧。

    問題是,北燕出兵只帶了十天的糧草,剩下的全都找北周要,尋常人幫人蓋個房子主家都得管飯,打仗這么大的事,當然也得供人吃飽。

    糧草本就不多,還要分出一部分養三萬所謂的盟友,程再幸一再反對,可北周終究姓姬,不是他說了算。

    小皇帝姬文更相信血脈親人姬存源,一道圣旨下去,大批糧草落入大雪騎和兩萬北燕步卒手中。

    但是,北燕打下高平后,不僅不把高平還給姬家,還舔著臉繼續要糧草,說是等打下新羅百濟之后,再把高平和新羅一起還回來。

    這種騙小孩子的話誰會信?

    偏偏北周皇帝就是個孩子,姬存源比起孩子強不到哪里去,當即就要往高平送糧,程再幸要是不攔著,襄平眼下該是要人吃人了。

    一如他所預料的那樣,沒安好心的北燕放棄高平,趙計元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回大本營。

    那些送出去被人吃下肚子的糧草,亦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復返。

    好在大草原傳來大雪騎慘敗的消息,算是給老將軍出了口惡氣。

    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心,高平的異動又讓他提心吊膽,開始想念北燕占據高平的日子,至少那時候趙計元要想動襄平,怎么都得先和大雪騎打一仗。

    “陛下,粥來了,粥來了。”尖細的聲音把程再幸拉回現實。

    紅袍老太監端著一碗清的不能再清的粥匆匆走過他身旁,一日只吃一頓的老將軍咽了咽口水,費好大勁才把目光從碗中移開。

    小皇帝立時止住哭聲,盯著平日看都不看一眼的稀粥直流口水,不等太監送到手里,自己起身,小跑著搶過碗,大口大口的往口中倒。

    一碗下肚,還是覺得餓,小皇帝可憐巴巴的看著老太監道:“還有么?”

    “這……”老太監答不上來,偏頭看向程再幸。

    老人揮手讓太監退到一旁,躬身道:“陛下,城中糧草不多,自今日起,陛下一日只可吃兩餐,朝中文武自臣往下,只可吃一餐。”

    小皇帝聽懂老人的話,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

    新羅王將皇帝扶回龍椅,居高臨下瞪著程再幸道:“程將軍,百官如何且不論,陛下萬金之軀,食不果腹如何說得過去?城中糧草尚有不少,如何能讓陛下餓著肚子。”

    程再幸抬起頭,絲毫不畏懼新羅王色厲內茬的目光,高聲道:“高平異動,糧草優先保證護城將士,陛下和王爺還有滿朝文武少吃一些,將士才能多吃一些,唯有讓將士們吃飽肚子,軍心才不會動搖,大周才有一線生機。值此危難之際,還請陛下以身作則,保我大周江山。”

    姬存源倒也不是沒有半點眼光,明白程再幸說的是事實,眼珠一轉,又道:“將士飽餐本王沒有異議,但陛下年幼終歸要吃飽,城中百姓該有余糧,程將軍何不帶人借一些回來。”

    “王爺久不出宮,可知城中樹木已然枯死多日,地上野草早已收割一空?此情此景,百姓何來余糧,若不是微臣命人三日放一次糧,百姓還能活到今日?”程再幸壓著火氣,冷然道。

    “樹木枯死與百姓無糧有何關系?”一聽放糧給百姓都不讓自己吃飽,姬存源心中窩火,怒笑道。

    聞聽此話,程再幸一臉悲涼,握緊拳頭不出聲。

    退在一旁的老太監看了看老將軍,作為一個經歷過北周建國那幾年災荒的老人,他知道樹木枯死的原因,不顧場合的失聲哭道:“樹可空心,不可無皮,城中樹無皮,如何能活?”

    姬存源臉色大變,想到某種可能,一時間竟是忘了苛責老太監說話注意身份。

    不諳世事的小皇帝好奇道:“城中樹豈會無皮?”

    老將軍嘆息的搖搖頭,不忍也不敢責罵天真的孩子,溫柔道:“陛下,樹皮都被百姓吃了,自然就沒了皮。”

    小皇帝還是一臉天真,“干嘛不喝粥呢?”

    這一次,不只是程再幸和老太監,就連姬存源都露出幾許愧色。

    一提到喝粥,小皇帝肚子又叫了一聲,立刻換上一副可憐的樣子,望向姬存源,撒嬌道:“王叔,侄兒想喝粥,想吃肉。”

    一邊看著姬存源,眼角余光還偷瞄著程再幸。

    老將軍明明看到,卻裝作看不見,輕聲道:“陛下,軍中還有要事,臣先告退。”

    說完直接離去,根本就沒有等小皇帝同意的意思。

    知道稀粥無望,小皇帝又開始哭,七八歲的小孩不明白,為什么這些人都不讓他吃飯?

    哭過幾聲沒人理他,他便哭的更大聲。

    對于小孩子來說,哭大概是最有用的武器。

    快要走出正門的程再幸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龍椅,想起當年坐在那里的姬長發是何等英姿勃發。

    “陛下,靠山王,再幸對不起你們,再幸護不住大周。”默念一句,老人轉頭離開,臨出門時他頭也不回的留下一句:“王公公,再去給陛下煮一碗粥,以后……以后每天都讓陛下吃飽,一日三餐,一餐不落。”

    老太監默默垂淚,輕輕點了點頭。

    姬存源掩面而泣,唯有小皇帝停下哭聲,歡天喜地的跑向老太監,要他快去煮粥。

    根本沒在意老太監和王叔為何會哭,只當是自己哭來稀粥,哭來三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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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后,十數自稱商人的漢子挑著糧草進入襄平城,幾百斤糧草換來幾乎等重的銀兩,這些人賺的盆滿缽滿,當天就離開,留下話說過幾日會再來。

    沒人注意到的是這些人來的時候是十八人,走的時候卻只有十二人,其中長相嚇人的男子沒有離開。

    又過了幾日,襄平城外五十里,徐字旗飛揚,數萬大軍直奔襄平。

    徐字旗不遠處,另一面旗幟迎風招展,上面繡著一個大大的李字。

    作者山蚯說:看過一本書里說若是小孩子哭,處理起來的最好方式是讓他哭下去,一直哭到哭不動為止,大哭一兩次之后,以后就會哭的更少甚至不哭。只是身邊的大多數人好像做不到看著小孩哭,一定會去管。這大概是中國遍地熊孩子的原因之一。每一個熊孩子的背后一定有不懂規矩的父母或者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這幫人一副我孩子做什么都天經地義的嘴臉,特別惡心。早前在公交車上被一個小孩指著鼻子讓我起來,說是要讓他和他爺爺坐。他爺爺不但不管,還幫小孩忙。我當時沒讓,因為不是老弱病殘專用坐。尊老愛幼的前提是相互尊重,絕對不會向這些‘惡勢力’低頭。最后說一句,打擊熊孩子,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