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將軍好兇猛 > 第八十四章 宣武殘卒
  王稟倘若不幸病逝,不想他的死訊驚憂岌岌可危的軍心,還需要絕對保密數日乃至十數日。

  到時候可能就需要阻攔宮中以及王戚庸、汪伯潛等派人過來探察。

  因此王番不能離開宅子,他與盧雄、王孔、鄭壽等人都需要留下來,必然時要阻攔外人強闖進來。

  徐懷則與徐武磧、燕小乙、朱承鈞、周景、牛二等人,簇擁著披上蓑衣、拿竹笠遮住臉面的朱沆、朱芝,出宅子往青葉巷口走去——外面的事,徐懷與朱沆負責去做,但為避免議和派直接盯上朱府,呂文虎帶著朱府的隨扈暫時不動彈,等他們離開后再假裝護送朱沆返回朱府去。

  這時候巷口除了之前設卡的十數廂軍兵卒外,還多了五六名攜刀衙役。

  “這幾位朋友,借一步說話!”為首的中年衙役臉色陰沉的盯住從王稟宅中走出來的數人,抱刀橫于胸前,攔在巷口說道。

  徐懷瞥了一眼草棚下那個被他一腳踢碎胸骨而死的衙役,尸體已經拿草席裹起來橫放在地上,但黑紫的臉面露在草席外,猶為猙獰。

  徐懷對這種無膽御城外之敵,搜刮城內卻出奇勇猛的犬輩沒有半點憐憫、同情,他拿刀柄頂了頂竹笠,一言不發的盯住攔中年衙役,鷹隼一樣的眼神像刀子一般,直欲將這些人的臟腑都剖開來。

  中年衙役還想唬住臉盤問幾句,卻不想徐懷渾不以為殺人為意,這一刻叫徐懷兇悍暴戾的氣勢嚇住,他想繼續攔住道卻怕一言不和就拔刀相向,但他們的人被當街打死不管不問就退后又顯得太無能,一時僵立在那里。

  “這事或許還是稟報董經承處置為好!”有個老成持重的老吏看情況不對,在后面拽了拽在中年衙役的衣襟,小聲勸道。

  “他們當街行兇,還有理啦?”隨即又有人不服氣的嘀咕起來。

  “其他地方,爺爺管不住,但王相為御胡虜嘔心瀝血,爾等在王相府宅外設卡盤剝官民金銀以餉胡賊,便是找死!”徐懷緩緩將刀拔刀,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言盡于此,你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也無意為難諸位,但諸位總要留個姓名,好叫我們回去好交差!”中年衙役陰沉著臉說道。

  “御虜無膽、勒民如狼,爾等也配問爺爺的姓名?呸!”徐懷將唾沫擲地有聲的啐出,從懷里取出一枚腰帶,扔向中年衙役,說道,“你們便拿這個回去交差,但天暮之前未將此間關卡撤走,休怪爺爺借你們項上的頭顱泄憤!現在,給爺爺滾一邊去。”

  中年衙役帶頭退到一旁,讓開道路,直到徐懷走過玉綬橋,才細細打量手里的鐵質腰牌,籠罩臉面的陰云越發濃烈。

  有人湊過來看腰片,好奇的問道:

  “宣武軍那點人馬,不是說前幾天出城夜襲敵營,都被赤扈人包圓了嗎,怎么城里還有宣武軍卒?我之前還以為這邊聽錯了呢——他們跑去王稟相爺府上做什么?”

  “宣武軍就算全軍出動,在西城也多少會留一些軍卒看守營房;再說,被赤扈人包圓,也不至于連一個人、一匹馬都沒能逃出來——不過,我聽說王稟相爺派宣武軍出城襲敵,原本是絕密,卻不知怎么回事,卻落入虜兵的包圍里,這才致全軍覆滅。這些軍卒兇巴巴的跑來找王稟相爺,會不會是懷疑有人害他們?看他們眼神那么兇,想要吃人的樣子,伍頭兒剛才站前面,我真真提心吊膽,就怕這些殺胚一言不發又大打出手……”

  “好了,別廢話了!胡說八道個屁,這是我們能議論的,欠抽嘴嗎?小周你們還繼續守在這里,但先不要再盤查行人了,要是王稟相爺府上還有人進出,都給我客氣點,一切等我回來再說。”中年衙役將腰牌抓在手里說道。

  這里的關卡撤不撤,也輪不到他做主,而他們到底被當街踢死一人,中年衙役心想他有意瞞下這事,也不是他能決定的。

  …………

  …………

  借著石拱橋身的遮擋,徐懷他們走過玉綬橋,鉆進橋斜面的一條窄巷里。

  見巷前巷后都沒有人蹤,周景飛快的走到一座院子后宅門前,輕扣了數聲,院門旋即打開,徐懷等人簇擁著朱沆、朱芝快速走進去。

  “原本想著汴梁陷阱終不可避免,叫周景將一處據點安排王相宅旁,以便必要時能護送王相出京,未曾想到竟是這般……”見朱沆看到這處據點就在玉綬橋附近,徐懷感慨的略加解釋道。

  “這幾天為安頓周大匠等人,這里就留了兩人值守!”待徐懷與朱沆走進院子里坐下,周景將在此間值守的兩名暗樁帶過來稟道。

  “你們這幾日在此值守,青葉巷左右可有什么異常人等盯住王相府上?”徐懷將兩名暗樁喊進屋里問道。

  王戚庸、汪伯潛等人對赤扈人南侵如此恐慌,天宣帝又是那樣的昏庸無能,徐懷原本以為除了京畿禁軍,這些人對汴梁城內應該沒有多少掌控力了。

  不過,徐懷親自趕到汴梁,看到都堂勒令開封府為償胡虜索求,在城內大搜金銀卻甚是給力,便意識到他對汴梁城內的形勢預估,還是有些誤差的。

  這些孫子御敵無能,卻還沒有失去對內彈壓的能力。

  對一心乞和的王戚庸、汪伯潛等人來說,王稟可能是他們還無法掌控的最大意外因素,很難想象他們不派人盯著這邊。

  “……除了這關卡兼有監視王相府宅之意,巷頭左側那棟民宅,形跡頗為可疑,”

  徐懷在這里設一處據點,就是想著城陷之時緊急護送王稟等人出京,兩名在此值守的暗樁,雖然此時不會輕舉妄動,以潛伏為主,卻也隨時摸查玉綬橋附近的情況,這時候稟報說道,

  “不過,我們怕打草驚蛇還沒有摸進去,目前只能確認有不同的四人曾進出過這院子,但此時院中有幾人,卻不清楚。此外,這些人隨身除了短刀外,也看不出有攜帶別的兵械!”

  “你安排人手,巷口的關卡一撤,就將這顆釘子拔掉!”徐懷對周景吩咐道。

  “這么做,會不會打草驚蛇?”朱沆問道。

  “我就是要打草驚蛇——這死水一般的汴梁,再沒有一點微瀾掀起,真就要徹底的死去了。”徐懷臉色沉毅的說道。

  “還是要繼續借宣武軍卒的名義行事?”朱沆問道。

  “嗯,”徐懷點點頭,說道,“朱沆郎君你不用擔心王相那里會受到驚憂。王戚庸、汪伯潛這些人還不敢直接對王相怎么樣,即便他們想要再進讒言,但這些事他們又如何能張得開口?”

  朱沆點點頭,官家即便將出兵事敗的責任都推到王稟的頭上,卻到底還是畏懼軍民激憤,最后只是削去王稟四壁都防御使一職了事。

  徐懷適才進王家府宅之前,當街踢死一名衙役,開封府不敢直接沖進去抓人,他們又怎么敢將夜襲敵營慘遭覆滅的“宣武軍卒”當街殺人這事,奏稟到官家面前?

  就算開封府尹想上報,王戚庸、汪伯潛他們也一定會攔著。

  要不然的話,他們這不是相當于告訴官家說軍心義憤思戰嗎?

  …………

  …………

  拔掉青葉巷口那幾個釘子這事,徐懷要周景將事情安排下去就行,沒有必要親自去盯,他們眼下最關鍵的除了揪出暗通虜使泄密之人,還要想辦法將纓云郡主救出來。

  王稟被解除四壁都防御使一職,朱沆與王番作為從屬,自然也直接去職。

  而汴梁城里目前是議和派主導,處處提防著他們,朱沆即便與王番有心想將纓云郡主劫出來,但還沒有付諸行動,這時候連纓云郡主是被軟禁在景王府里,還是已經被帶到其他地方集中控制起來,朱沆也還不清楚。

  這兩件事都宜急不宜緩,畢竟不知道那些王八孫子什么時候就將人交出去,一旦人進了赤扈軍營,再想營救就太難了。

  燕小乙、朱承鈞、牛二等人剛才沒有跟著進偏院屋舍議事,這時候才知道纓云郡主,一個個也都快將鼻子氣歪掉了。

  朱承鈞原是鄧州到汴梁販馬為業的豪客,因為他在汴梁還有一些故舊,徐懷特意將他帶上,朱承鈞還以為自己半輩子經歷的事情已經夠曲折了,沒想到這時才真正大開眼界,忍不住罵道:

  “景王還在鞏縣領軍抵擋虜兵,這些孫子真不怕將天下人的心都寒透啊!”

  “這事可能跟端恭皇后那邊暗中作梗有關。”朱沆說道。

  徐懷點點頭。

  宗室子弟中也是嫡庶有別的,王戚庸這些孫子即便慫恿天宣帝真拿宗室女子乃至皇女、皇孫女抵償赤扈人的勒索,天宣帝大半輩子生養那么多的皇女、皇孫女,也不應該先拿前皇后所生的太子、景王一系女子去犧牲。

  這背后必然是有緣故的。

  放在以往,這點恰恰是可以利用的,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想到趙家人的嘴臉,徐懷也不覺得這事真有多大的利用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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