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護衛似乎不太相信謝長珩的醫術,態度并不好。
  但這一陣時間,也足夠太醫院的太醫趕到此處。
  太醫看過安陽公主的脈搏,也確定公主沒事之后,那些護衛才算徹底罷休。
  既無事,時辰又晚,自然不便在謝家久留。
  安陽公主從海棠居出來,出府的時候遠遠看到有個院子燈火通明,人非常之多,她忍不住停下腳步觀望,“那里怎么了?”
  因為其他人都到莎蘭那邊去了,安陽公主身份又尊貴,所以是謝長珩親自送她離府。
  謝長珩朝那院子看了一眼,淡聲回答:“蘭姑娘在生產。”
  “……”
  云纖凝容色微頓,想起那個一頭棕褐色長發的異族女子,眸光也有片刻閃爍。
  她為謝家添丁,也怪不得所有人都在她那里。
  謝長清想必也守在她的門外候著吧?
  云纖凝笑了笑,輕輕地捏緊了兒子的小手,笑意苦澀,忽然覺得心底一片荒涼。
  十年過去了。
  她不是當初的小姑娘。
  他也不是當年的少年郎。
  什么都變了。
  ……
  莎蘭生產虧損太過,之后于氏便吩咐人把府上補品送了許多過去,還專門在她那院子里辟出一間房做廚房用,以方便就近照看莎蘭。
  謝家雖然子女多,但孫輩卻實在凋零。
  因而莎蘭能給謝家添孫,于氏心中自然高興。
  得知莎蘭情況穩定之后,家中因為多出的那個孩子也是一片喜色。
  謝嘉嘉那晚和謝長安帶著謝煥游蕩的太遠了,等回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謝嘉嘉唏噓不已,還好有驚無險。
  不然家里出這么大的事情,自己一點忙也幫不上,回來不得懊悔死。
  謝煥得知自己有了新的弟弟,有些不冷不熱。
  他不喜歡莎蘭,對莎蘭生的孩子也談不上喜歡。
  而且看于氏和大家都那么關照那個孩子和莎蘭,心里便不是很舒服,往安陽公主府那邊走的更勤快了幾分。
  而如今謝長清自然不會陪他去安陽公主府上。
  謝長清守在莎蘭身邊。
  他還是那么沉默寡言,說是守候,倒不如說只是安靜地坐在屋子里。
  當然,莎蘭也不說話。
  謝嘉嘉瞧著有些憂愁,小聲與謝昭昭說:“她是不是生產之后遺留了什么病癥,所以不說話了。”
  “不是吧。”
  秋水說道:“生孩子遺留病癥也在身體上,不在喉嚨和舌頭,況且她身體恢復的還算不錯……她不是生了病,只是不想說話。”
  “……”
  謝嘉嘉無奈道:“為什么啊?”
  秋水如何能知道?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向謝昭昭。
  謝昭昭莫名:“你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
  她和莎蘭在堯城的時候就是點頭之交而已,話也沒說過幾句。
  來到京城之后雖說住在一個屋檐下,但莎蘭本性冷漠,和府上所有人都不相交,和謝昭昭自然也沒有相交。
  涼國公府足夠大,莎蘭又不主動出門。
  府上這幾個女子與莎蘭便是偶遇都難有過。
  謝昭昭當然也無法理解莎蘭現在為何這般。
  不過想起那日莎蘭回來時候的情況,以及生產的時候說的“回家”,謝昭昭琢磨莎蘭這般是和謝長清以及安陽公主的事情有關。
  謝昭昭暗暗嘆了口氣,情之一字,總是能折磨的人欲生欲死。
  ……
  房間里,謝長清坐在桌邊,目光深沉莫測地落在莎蘭身上。
  從生完孩子之后她就一個字也沒說過。
  這一回,于氏與她說話她也不應聲,只是低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么。
  謝昭昭、謝嘉嘉還有秋水都來看過她。
  似乎只有謝昭昭出聲的時候,莎蘭會看她一兩眼,其余人開口她似乎沒聽到一樣。
  而她也不會和謝昭昭說什么。
  奶娘把孩子抱到了莎蘭的身邊。
  莎蘭看了一眼,側過身子來,抓著小奶娃的手指一拉一拉的逗弄,但依然安安靜靜不出聲。
  整個屋子里只有小孩咿咿呀呀的聲音。
  作為小孩的父母,都跟蚌殼一樣閉緊了嘴巴。
  這段時間每一天都是這樣。
  照看孩子的奶娘每每覺得這氣氛詭異而壓抑,把孩子送到莎蘭身邊之后,都不愿意在屋中停留太久。
  謝長清就這樣沉默地看了莎蘭良久良久。
  而莎蘭拉著小孩子的手也逗弄了良久良久。
  終于,謝長清站起身來,走到床弦邊上坐下,捏住了莎蘭的手腕。
  莎蘭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用另外一只手去抓小孩子肉肉的小手。
  而那另外一只手,上元那天晚上被謝長清踢出去的石子打斷了,后來謝昭昭幫忙接續,現在還上著夾板。
  謝長清不知她現在疼不疼,只看到她那帶著甲板的手伸過去后,小孩子一抓住,莎蘭的臉就白了兩分。
  謝長清惱火地放開了她。
  莎蘭便又換了好的那只手去逗孩子。
  她無視他,不想理會他,拒絕和他開口,用無聲的態度抗議著什么。
  謝長清覺得壓抑,覺得憤怒。
  可他又無法甩袖就走,不管不顧。
  過了好半晌,謝長清深吸了口氣,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說話!”
  莎蘭不語。
  謝長清捏住她的手腕把她丟床上,又將孩子抱起來,轉身出去交給奶娘。
  等他回來的時候,莎蘭已經在引枕上靠好,低著頭,安靜地看著蓋在膝蓋上的被褥。
  謝長清陰聲說道:“你到底想怎么樣?想讓我怎么樣你直說!”
  莎蘭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謝長清忍無可忍地握緊了她的肩膀逼她抬頭:“我不是故意的,你站在暗處我沒有看清楚!”
  莎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皮。
  謝長清一把捏向莎蘭下頜把她提到自己面前來,咬牙切齒地說:“說話!”
  莎蘭死水一樣的眼眸對上謝長清憤怒難抑的眼神,雙唇緊閉。
  “說話!”
  謝長清拔高了聲音,失控地威脅出聲:“說話!不與我說話我再不會來看你一眼,我——”
  莎蘭不但不為所動,唇角還輕輕一勾,流露幾分輕蔑和嘲諷。
  她一點不怕。
  “……”
  謝長清崩潰,他毫無辦法地把莎蘭抱在懷中,唇落于莎蘭額角,鼻尖,紅唇之上。
  莎蘭的唇因為生產那夜死咬唇瓣半聲不吭,留下了傷口,如今結了血痂還未曾脫落。
  謝長清的吻溫柔之中帶著壓抑的無計可施,“出聲……跟我說話……”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