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州聽到這里，總算是聽出點味道來了，他語氣有些生硬地道：“你這是打算引人來賣糧，讓民眾們有機會買到便宜的糧，但是咱們周圍大部分州縣都是受災地，受災輕重程度不同罷了，糧價自然都高。”
他頓了頓，又問：“你怎么知道那些州縣的商人會來我們這里賣糧，乾州百姓早已窮困潦倒，就算有人來賣，他們又怎么買得起高價糧。”
如果這是蒼羽的救災之策，雖然不能說言之無物，但實在算不得什么高明！
完全沒有考慮到實際狀況！
蒼羽卻挑眉問：“我先問問現在城內的米糧什么價格？”
陳知州自然是知道的，他不情不愿地道：“精白米按照十六兩一斤算，要一吊錢，白面七百文一斤，其它糙米，黍麥之類的等次遞減。”
蒼羽頓了頓，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高糧價給震了一下：“白米一斤一吊錢就是一兩白銀……。”
何庶那樣的京官一個月俸祿也才三兩多銀子一個月，這些商人不是一般的黑心。
她搖搖頭：“這樣的天價，咱們可以往外宣傳的時候，再把價格提高了說，以商人秉性，不可能不心動，而且還可以把這個糧價給宣揚到京城附近，甚至更遠的地方，吸引更多的人。”
“怎么吸引，陸運可做不到時效性，等到消息傳出去，商人們再做決定運糧過來，黃花菜都涼了。”陳知州雖然覺得蒼羽的話也許有可執行的余地，但還是忍不住反駁。
慕舒忽然插了一句嘴：“桃縣就在泗水邊上，泗水常年不上凍，航運往來如常，可以把消息讓船運的水手和其他行腳商傳揚出去，速度會快。”
陳知州眼睛一亮：“對啊，水路的消息可比陸運的快許多，只要消息散出去，一般靠運河的地方州縣受災程度都輕，比較富庶，商戶人家也多，只要他們肯來……。”
蒼羽接過他的話：“只要他們肯來參加乾州的年集和游園，賺得到錢，愿意來的商戶就會更多，糧食多了，糧價就會降下來！”
陳知州立刻又興奮地道：“如此，乾州那些囤積糧食發國難財的富戶和豪門就自然就得把糧價放下來，并且把糧食也跟著外地商人一樣放出來賣，否則他們就會虧錢！”
囤積糧食是需要儲藏成本的！
畢竟糧食已經運到了乾州，發現糧價往下掉，不少商人也會考慮運輸成本，再往回運更不劃算，必定選擇在此地拋售。
蒼羽看著陳知州幾十歲的人興奮得像個孩子，便輕笑出聲：“沒錯，我就是這個打算，疊加效應之下，咱們乾州不但會有源源不斷的糧食，而且是價格正常的糧食，同時冒領糧食的人自然也會少了許多。”
那些商戶雇閑人甚至災民冒領糧食，除了推高糧價，也必定拿到黑市上去以比精米白面稍微低一點的高價賣出去。
現在大家伙都在賣平價糧，誰還會去黑市高價買番薯？
“妙哉！妙哉！”陳知州忍不住連聲贊嘆，完全忘了自己剛才怎么罵蒼羽缺德的。
慕舒有些好笑，也不點破，只道：“所以，這就是蒼羽兄說要留著那些黑心商戶的緣故？”
她微微頷首：“是，但除此之外，留著他們，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晚些我再說罷。”
慕舒爽朗地笑了起來：“你不必解釋，我自是相信你的。”
陳知州這時候終于反應過來了，于是就有點臊眉耷眼的了。
他搓搓手，知道自己之前也許是罵錯了蒼羽，于是有點尷尬地用拳頭掩著唇咳嗽了幾聲：“那個，那個桃縣青樓女子那個……又是什么道理。”
但這時候，他語氣已經緩和了許多。
她桃花眼微彎：“咱們既然要辦年集大會，光是賣米糧這點熱鬧又怎么能吸引外地客商？”
慕舒也是京城貴公子，頓時明白她想要干什么了，這次接過了她的話：“當然還要有男人們都喜歡的風流韻事，比如舉辦青樓選美，挑選花魁娘子，我說得可對？”
“沒錯，食色性也，咱們不但要把桃縣青樓的姑娘們請來，還要把周邊許多地方的青樓姑娘們都請來辦花魁大會！”蒼羽笑著頷首。
人都是喜歡熱鬧的，花魁大會只是她規劃的年集大會游園里的高潮部分，當眾甄選花魁娘子，百姓們男女老少都可以來湊熱鬧。
蒼羽繼續道：“把許多游樂項目引入之后，原先靠著手藝擺攤為生的乾州小販們就可以出攤了，如此也能賺些銀錢去買外地商戶的米糧，自力更生。”
“妙哉！妙哉！”陳知州又激動了起來，胡子都跟著一顫一顫地，只會說“妙哉”兩個字了。
他興奮地忽然起身，原地轉了幾個圈，把蒼羽的話在心中推算了好幾次，然后忽然在蒼羽面前站住了，雙手合攏高舉至頭頂，朝著她深深地揖了下去——
“蒼羽先生實在是高明，您的計策牽一發即盤活我乾州一盤死水，我陳誠眼光短淺，魯鈍不堪，方才竟然如此辱罵先生，是我的錯啊！”
蒼羽頓時嚇了一跳，她雖然知道陳誠不是個迂腐書生，自己這番話說出來之后，對方肯定會明白過來。
但是一個幾十歲能當自己爹的中年男人對著她行這種僅次于叩拜的大禮，還口稱她——“先生”，實在是讓她消受不起啊！！！
她立刻起身，伸手去把陳誠一把托起：“好了、好了，您可別折煞我了，我哪里是什么先生啊，可當不得！這是要折壽的！”
陳知州原本不肯直起腰肢，奈何蒼羽那一身力氣，哪里是他能抗拒的，被她這么一托，便“刷”地一下直起了腰肢。
他呆了一下，忍不住伸出大拇指，漲紅著臉道：“蒼二公子智如小諸葛，一身氣力卻如關二爺和猛張飛，少年英雄啊！”
陳知州的話，讓蒼羽漂亮的眼角抽了抽，很有些好笑：“謬贊了。”
她在京城就有‘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項羽’外號，如今又多了張飛和關二爺嗎？
一直在旁邊伺候的名月唇角直抽抽，心中無聲地咆哮——
完球！完球！！
小姐嫁不出去了，又離不男不女更近一步了！
哪個個男人會娶張飛和關公、項羽的？
男人只會娶——“嚶嚶嚶”嬌滴滴的哭泣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