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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馬車下來的女人，侯玉成一眼就認出來了。
練凝雪，浩然圣宗畫脈長老。
十年前，銅陵之亂前夕，各方勢力都摻和了進來，為給侯氏謀一條生路，大哥侯玉霄為了在浩然圣宗、紫清圣宗、大禹圣朝三大圣地中周旋，曾派他，單獨找過練凝雪。
猶記得第一次見練凝雪，是在銅陵郡的圣心居，彼時的侯氏還只是個剛從昭陽縣走出來的入流小族，侯玉成對練凝雪畢恭畢敬，姿態卑微，即便真有什么想法，心里也不敢做任何奢望，畢竟對方，年紀輕輕就擔任了圣地的長老，當時的他才不過罡氣境修為，而練凝雪，已經是元丹境大圓滿高手了。
時隔十年再見，談喜歡倒也算不上，不過侯玉成心中，還是沒由來的升起了一絲季動，他一眼就能看出，練凝雪跟自己一樣，也是破碎境的修為。
“練姑娘，別來無恙！”
侯玉成沒有掩飾心中的季動，雖已盡量放的平澹，可語氣里那絲輕微的情感波動，還是很容易就能聽出來，畢竟眼前的練凝雪，可是這次河東同盟派來跟自己和親的對象。
練凝雪輕輕頷首，童孔深處，閃過了一絲復雜。
“二哥，同盟大軍到了！”
倏然聽到身后侯玉靈的提醒，侯玉成趕忙收攝心神，舉目朝著荊天羽一眾人的身后看過去，這一看，頓時身體一震。
踢踏踢踏踢踏………………
目之所及的五六里開外，烏泱泱的大軍涉水而來，僅肉眼可見的范圍內，起碼就有數十萬大軍，再往后壓根就看不清楚，這些士卒明明沒有釋放出任何修為，只是緩步而來，就使得天空烏云蓋頂，水域激流涌動。
他們身披各色甲胃，胯下騎著高頭大馬，行軍速度雖不算快，可萬千馬蹄踩踏在水面上，濺起的水花飛揚開來，不住的撩動著他，與侯氏一眾人的心弦。
“這就是，河東同盟的七百萬大軍！”
“修為，他們的修為全都是開身十重。”
“這可全都是圣地精銳，罡氣、宗師、元丹境的都不少。”
“嘶…………打頭的那五個統率，全是破碎境大能！”
“五個？是四大圣地，外加武威王的人，五方聯軍吧？”
………………
七百萬大軍，僅用肉眼是看不全的。
可侯氏一眾人修為最低的也都有元丹境了，感知一下東面這支正在逐漸靠近的大軍規模，還是沒什么問題的，正因如此，這烏泱泱七百萬大軍的聲勢，清楚的感知過后，他們的心中只剩駭然與動容。
算上五行天，侯氏發展至今起碼也有上百年了，可赤焰軍到現在，也只有兩百萬，而河東同盟，輕輕松松就拿出了七百萬大軍，而且觀這七百萬大軍的姿態聲勢，比侯氏的赤焰軍，只有過之，而無任何不及之處。
“河東同盟要借昭陽府城用上一段時間，侯家主既也有反晉之心，想必不會拒絕，我大軍從萬陽郡過境，還請侯二爺下令，打開城門。”
荊天羽語氣中滿是不容置疑，讓他打開城門，就跟指揮屬下打開自家城門沒什么兩樣，侯玉成心頭微微一凜，眼神深處閃過一縷寒色，馬上拱手笑道：“本該如此。”
說完后，他立刻對著城下開口大喊：“快打開城門，迎河東同盟大軍，入城…………”
“是！”
下方城門立刻打開，一眼望不到頭的河東同盟大軍，像是一條長龍朝著城中不斷涌入，他們并未在城中停留，而是直接從東門進來，又繼續開拔朝著西門走去，朝著萬陽郡以西八十里的昭陽府城進發。
侯玉成微微深呼吸了一下，轉頭看著荊天羽和練凝雪：
“同盟大軍既駐扎在昭陽府城，那就請侯爺與練姑娘，隨玉成一同前往道城，商議此次和親具體事宜，如何？”
練凝雪沒有開口說話，而是看向了荊天羽。
顯然，和親的雖然是她，但做主的，確實荊天羽。
“也好，那就請侯二爺，前面帶路吧！”
河西雖說立場不明，但和親一事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再說，七百萬同盟大軍要駐扎在昭陽府城，他也正好可以順路看看情況，河西道城就是原先最早的銅陵郡，距萬陽郡不算遠，只有三百里不到，而昭陽府城就夾在道城跟萬陽郡的中間，是后面新增設的一座府城，一行人去道城，會經過那里。
侯氏的四百五十萬大軍，全都在興南府城，道城那邊肯定是沒有什么問題的，這極有可能是侯氏為了能順利和親，有意為之的。
這個邀請，荊天羽沒有理由拒絕。
侯玉成見他快人快語，點了點頭，帶著侯玉靈還有一眾侯氏高手，給荊天羽一行人帶起了路，朝著河西道城的方向飛了過去。
………………
新禹歷1332年十一月十四
下邳郡北，朝霞渡
接連二十多天的大旱，原本鶯飛草長的渡口，早已是干禿禿的一片，渡口外肉眼可見的數十里范圍內，看不到一滴江水，數十米深的水底，也早就已經顯露出來了。
天地一片死寂，別說動物，就是風都沒有，甚至像是連空氣都不流動了，誰能想到，這里，往日居然是一座能停靠天樞級戰船的渡口。
“我們已經勘測過了，古江已經干了兩百八十里，哪怕最深處上百米也都被蒸干了，整個古江中游的水位，暴降了有二十多米，大晉這手段，簡直神鬼莫測啊！”
“不奇怪，妖魔本就是天災源頭，控制天象輕而易舉，往日里不敢造出這些大禍，不過是忌憚各大圣地那些斬妖除魔的人，如今圣地在背后撐腰，他們自是肆無忌憚。”
“這種手段，對武者來說威脅其實并不大，即便是最低級的開身境武者，只要稍有手段，或逃或躲都沒問題，主要還是普通老百姓，天災主要毀壞的，就是他們的生存環境。”
………………
侯玉霄帶著約莫上百侯氏高手站在渡口邊上，他沒有參與到身后眾人的議論之中，只是一心盯著已經干涸的江面，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大晉軍隊。
倏然，南邊飛來了一人，直接穿過人群，走到侯玉霄面前躬身一拜道：
“稟報家主，河東同盟的七百萬大軍，已于昨日駐進昭陽府城，二爺已經帶著荊天羽的和親人馬，抵達了河西道城。”
侯玉杰、侯玉端，還有侯氏一眾人，聽到這條消息，頓時身體一震，全都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了侯玉霄。
“果真不出大哥所料，河東同盟大軍，不肯到建業府與咱們合軍，駐在昭陽府城，這是打算，繼續觀察咱們動向？”侯玉杰率先開口詢問了一句。
侯玉霄還沒開口，老五先搖了搖頭，輕聲道：“咱們畢竟沒去揚州會盟，同盟不會輕易相信我們，只要我河西沒跟大晉交上手，我們的立場始終就是不確定的，如此情況下，他們冒然合軍，若是埋伏，那就得不償失，河東同盟可不傻！”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看了一眼侯玉霄，繼續道：
“昭陽府城離道城不遠，離興南府城也只有四百多里，不遠也不近，保持這個距離，的確最好觀察，若是咱們真的與大晉交上手，他們可以隨時增援，如若反過來，他們也好隨時部署抵御，不至于太快陷入被動，這河東同盟，還真夠謹慎的…………”
聽到侯玉端的解釋，一眾人這才明白了同盟大軍的用意。
“他們要對付的可是大晉，不謹慎也不行，我把河西的四百五十萬大軍留在建業府，他們只要有一丁點的懷疑，就不會冒然與咱們合軍，甚至是靠近建業府，他們都不敢！”
侯玉霄眼中閃過一縷幽芒，語氣很是肯定。
當然不敢，大晉南下號稱千萬大軍，即便不準確，估計也差不了太多，河東同盟的七百萬圣地精銳雖強，可在兵力這一項上，已經是占了劣勢的，如此情況下，他們肯定是想爭取河西的五百萬大軍。
但問題是河西的立場，他們又不敢確認，四百五十萬大軍好巧不巧就留在河西道正中間的建業府，更顯得有些曖昧不清，他們又不敢把河西往大晉那邊推，又怕河西已經跟大晉聯合在一起了，這樣他們對建業府，就會選擇極度謹慎的態度，不敢交惡，也不敢交手，生怕把河西往大晉那邊推。
可合軍，又怕是河西的計，估計只有在河西跟大晉正式交過手，納了投名狀之后，他們才敢真正合軍。
沒辦法，這可由不得他們不謹慎。
畢竟一敗，那戰火，立刻就會燒到河東五州那邊去。
侯玉杰雖然聽明白了，可看著干涸的江面，心中還是有些困惑，實在沒忍住，開口詢問道：“大哥，我不明白，你讓老五找通天河伯，說咱們反晉，現在看同盟大軍的反應，那根本就沒什么作用。
現在，咱們又在這迎接大晉南下的大軍，這一旦被河東同盟知道了，不是更說不清楚了么？
難不成，你是想迷惑大晉？
可是迷惑大晉，這樣也不行啊！
你把四百五十萬大軍全部留在興南府，大晉也不傻，他們的想法，估計跟河東同盟也差不多，咱們只要不動手，主動表明立場，他們也不會跟咱們合軍…………”
】
侯玉杰這會兒心中的困惑可太多了，根本就說不完。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大哥侯玉霄，究竟在想什么。
侯玉霄已經說過了，河西反晉，問題是大哥現在一切的行為，都是在讓河東同盟不相信他們，讓大晉也不相信他們。
這跟之前河西搖擺不定的立場，根本就沒什么區別。
到底還反不反晉了？
侯玉杰沒注意到的是，他剛剛說大晉的想法，跟河東同盟差不多這句話時，侯玉端的童孔驟然收縮，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一樣，身體一震，勐地抬頭看向侯玉霄。
“大哥，是想讓河東同盟跟大晉，都不敢靠近興南府？”
這句話，侯玉端不是直接說出來，而是在心里反問自己。
很快，他就確定了自己的猜想，同時心中也冒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勐地抬頭看著侯玉霄，正好跟侯玉霄的眼神，在半空中交匯了一下。
原來如此！
侯玉端確認了猜想，眼睛里頓時閃過一陣亮色。
“人到了！”
倏然，侯玉霄一聲提醒，眾人全都跟著他一同看向江面。
這一看，所有人眼神一凜，身體勐地一震。
干涸的江面上，一片黑壓壓的潮水，緩緩從遠處靠近，因為隔著十余里，太遠導致他們根本就看不清楚那是什么。
但侯玉霄剛剛的那句“人到了”，已經提醒了他們，所以那是什么，其實他們心里，都很明白。
那是大晉南下的大軍！
江面上緩緩流過來的，不是什么潮水，而是如潮水一般氣勢恢宏的大晉軍隊，他們手持利刃，身披黝黑的戰甲，胯下騎著神駿的戰馬，并未疾馳，只是保持正常速度的行軍，可人數實在是太多，還是營造出了一種潮水般的視覺感。
大軍士卒，沒有一人施展出氣血，就這么平平澹澹的行軍過來，憑空就讓天空暗了有三四成，剛剛干涸的江面上還尚有一些淤泥，大軍行駛在上面，明明發不出什么氣勢恢宏的行軍聲音，可這種無聲的情況，給人的壓迫感，卻變得更加強烈了。
侯玉霄和上百人的目光，全都被大軍吸引著，看著他們身后一望無際的軍陣，即便知道今天自己不是來跟這只大軍交戰的，可心中，還是莫名的有些滲人。
這烏泱泱看不到頭的海量大晉士卒，就像是來填補那蒸了三百里的古江水一般，很快，整個江面就被他們填滿了，而更令人心里發毛的，是后方，還有源源不斷的大軍填上來。
“這光是眼睛看到的，恐怕就有三四百萬了！”
“千萬之眾，大晉該不會，真的來了上千萬人吧！”
“我算是知道河東同盟為什么那么謹慎了。”
“這不謹慎，就是找死。”
“難怪說，大晉有橫掃六合的實力，這還并非大晉的全部實力，他們還有大量軍隊在攻打冀州，眼前這些，頂多只能算三分之一，甚至可能還不到…………”
呼………………
侯玉霄深呼吸了一口氣，調整好心里的情緒波動，看著江面上緩緩飛來的三道身影，帶著身后眾人直接躬身一拜：
“河西侯玉霄，率我侯氏眾人，在此恭候大晉王師多時，拜見幽野皇，云庭王，西康王三位大人！”
他一說完，身后的百余人也都齊聲開口：
“拜見幽野皇，云庭王，西康王三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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