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似乎也受不了這刺鼻的味道，不想在這里多待，轉身走了。
瘦猴在李太平面前卑躬屈膝，等李太平一走，立刻挺直了腰板，打量了李成非一眼。
有些不屑地撇撇嘴，嘀咕一聲：
“年過花甲的中位童子？還被分到渣口來了……”
在他的認知里，這種人不但沒什么前途，而且沒什么背景，否則的話，不至于被分到最苦最累，最沒油水的渣口。
不過，出于保守起見，他還是開口問道：
“這位師兄，之前在哪里高就啊？”
“我之前在田洵長老名下做藥童，管理藥田。”李成非道。
他一眼看出瘦猴的想法，冷冷地看著瘦猴。
這種事情，是瞞不了的，他也不想瞞。
“做雜役，當藥奴啊！”
瘦猴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幾分，更加肆無忌憚了。
“總管讓我告訴你丹房的規矩，你聽著了！平時管住自己的嘴，不要亂說。有什么事的話，要先跟我說，由我去告訴總管！不能我和總管還不知道呢，你就跟巡查的師兄直接說了……那就屬于越級告狀，是咱們丹房的大忌諱！”
“先跟總管說，我明白；為何要先跟你說？咱們兩個都是管事，是平起平坐的！”李成非皺了皺眉頭，道。
“嘿！你這老東西！剛來就想跟我平起平坐？咱們兩人雖然都是管事，但這渣口，得有一個說了算的！那個人就是我！”
瘦猴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然后，挽起袖子，朝著李成非揮了揮拳頭，道：
“你要不服的話，咱們兩個就做一場！看我不打服你！”
瘦猴也是中位童子，但是，他年輕力壯，氣血旺盛，自認為打李成非這個同級的花甲老人，完全不成問題。
嗶嗶啵啵！
火爐燃燒，嗶嗶烈烈，火光跳躍，映照的瘦猴的臉更顯猙獰。
一眾雜役都遠遠看著，沒人敢發出任何聲音。
雜役命如雜草，這兩個管事大人，任何一個都不是他們所能得罪得起的。
他們只要不被殃及池魚就萬幸了。
李成非冷笑一聲，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朝著瘦猴勾了勾手指頭，挑釁意味十足。
“好啊！你果然是欠揍！”
瘦猴眼睛一瞪，邁步上前，一拳朝著李成非打過來。
他要給李成非一個下馬威，用一場打斗，來確定他在火爐房老大的位置。
“來得好！”
李成非叫一聲好。
他等的就是瘦猴先動手。
全身發力，精血奔騰。
金身法，配合猿猱通臂拳。
乒乒乓乓！
兩人一交手，瘦猴就感覺自己仿佛在跟一個鐵人打一樣，他完全打不動李成非，而李成非一拳過來，就打得他痛入骨髓，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這根本就不是一場斗毆，而是一場痛毆……一面倒！李成非痛毆瘦猴，打得瘦猴倒在地上吱哇亂叫。
“金血童子……你竟然是金血童子！”
瘦猴眼珠子都差點驚出來了。
赤血童子跟金血童子，那就不是一個段位的選手啊！
“別打了！快住手！要出人命了……哎呦！啊！”
“我認慫！再也不敢了！”
瘦猴連連慘嚎。
李成非直到打夠了，這才收手，用腳踩踏著瘦猴的脖子，給瘦猴一種要窒息的感覺，仿佛下一刻稍微用力，就能把他的脖子踩斷一般。
“咱們倆，誰是這火爐房的老大？以后，這火爐房誰說了算？”李成非目光逼視著瘦猴，問道。
“你！你是老大！火爐房你說了算……”瘦猴吐著舌頭，雙手抓著李成非的腳，感覺像被一座山壓著，絲毫抬不動。
“不要張口你，閉口你的！怎么這么不懂事！叫師兄！”李成非一巴掌抽在瘦猴的腦袋上。
“師兄……”
“記著，以后要懂事！這次是小懲大誡。如果下次再敢招惹我，可就沒這么便宜了！”
李成非抬腳，放了瘦猴。
他剛才動手的時候，分寸把握得很好。
打人的時候，刻意避開了臉，只朝身上招呼。
瘦猴疼得喘不上氣來，但是，外表看不出什么傷來。
“不敢了！我不知道師兄是金血童子！我要是知道的話，打死我，我也不敢招惹師兄！”瘦猴都快哭了。
他說的是真心話。
渣口的事，之前也是他負責。
在這種沒油水，且環境極差的地方做事，說明他也是個沒背景的。
他也就是以為李成非年老體弱，好欺負！
現在知道人家是金血童子，就是借他幾個膽，他也不敢挑釁啊！
“你們都看見了吧？眼沒瞎的話，知道以后咱們火爐房，該聽誰的吧？”李成非目光從一眾雜役身上掃過。
整個火爐房，包括渣口，還有料口等，總共三四十個雜役。
見狀齊刷刷地點頭。
“聽你的！”
“什么你你你的！叫李師兄！”瘦猴很上道，立刻呵斥道。
“李師兄！”那些雜役們跟著叫道。
“嗯！”李成非滿意地點點頭，“你們繼續做工吧！以前怎樣做，現在還怎樣做！不要偷懶！”
一眾雜役們答應一聲，轉身去做事。
李成非這才有功夫仔細看這火爐房。
這火爐房，位于丹房的底層。
一個個火爐林立，一排足足二十個之多。
每個火爐上方，連成一體的，是一個銀色的丹爐。
丹爐和火爐中間，有一個天花板隔開了，只在旁邊留了一個小天窗口，不時有人探出頭來，朝著下面喊一聲，“火大一級”，“火小一級”，或者是“點火”，“熄火”之類。
“咱們是火爐房，上面是藥口。有兩名煉藥師，跟總管大人一起，在上面負責調配藥方，掌控火候。都是真正的仙師啊！師兄如果哪天遇到了，千萬不要得罪了仙師大人們！”瘦猴腆著臉過來，一副很交心的樣子。
李成非看了瘦猴一眼，有些想笑。
這個瘦猴，心態是真不錯！打不過他，立刻就想加入他。
不過，想想也對，兩人在火爐房共事，瘦猴又打不過他，如果還要對他充滿敵意的話，日子絕對會非常難過。
瘦猴是個聰明人。
李成非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
“三個煉藥師，負責這么多丹爐嗎？”李成非問道。
“咱們是外院丹房，練的都是藥，一般不成丹。這些藥都是童子境修煉者，或者是低轉仙師們日常使用的，靠走量！咱們這二十個煉藥爐，日夜不熄火。平時有一個煉藥師盯著，負責配藥，就行了。三個煉藥師，是輪流來的。其他炒制，燒火，出渣之類，都有咱們管事指揮雜役們去做！”瘦猴解釋道。
李成非點點頭。
這時候，恰好有一個丹爐出藥了。
樓上出藥，廢渣則是通過一個通道，在樓下傾瀉而出，火熱滾燙。
一股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
李成非皺了皺眉頭。
常年在這種環境里做工，身體絕對會出問題的。
有兩個雜役，在廢渣傾瀉而下的瞬間，就立刻沖上去，忙著裝車。
其中一人剛鏟了幾鏟子，就突然僵直地摔倒，口吐白沫。
“大路！不好了！大路中毒了！”
一聲驚呼，人群引起一陣躁動。
“快！先把他抬到一邊！不要耽誤出渣！仙師大人馬上配好藥，下一爐藥就要開煉了！要是耽誤了點火，仙師大人怪罪，你們誰能擔待得起？”
瘦猴一瘸一拐，焦急地大喊著。
有雜役上前，把人抬走，立刻有另外一個雜役補上去，忙著繼續鏟廢渣……
“這一爐練的是火砒丸，有大毒！仙師大人之前交代了的，說可能會折損人手，讓咱們提前注意，不能耽誤了出渣和閉爐點火。”瘦猴扭頭向李成非解釋道。
他先安排好人手，確保不耽誤出渣速度了，這才轉身走到那個雜役大路面前。
此時，大路已經身體抽搐，臉色發青，口吐白沫，顯然狀態極不好。
瘦猴稍微檢查了一下，朝旁邊一個雜役吩咐道：
“遲了！火砒丸殘渣可是有大毒，剛出爐的熱渣，這大路也不小心點，他肯定是自己作死，有飛屑濺到嘴里了。當場沒有立刻服用祛毒丸，現在已經遲了，沒必要再浪費藥丸，直接抬走吧！”
雜役們顯然也都見慣這一幕了，大多表情麻木，也有人兔死狐悲。
但是，沒人說什么。
有兩人上前，把大路抬了出去。
人命如草芥！
為了趕時間，不耽誤煉丹爐點火，一條人命就這樣成了耗材。
李成非沒有妄圖去改變什么。
“點火！丁字號火焰！”
那個丹爐的廢渣及時被清理干凈。
樓上小天窗，探出一個腦袋來，朝著下面喊著。
“點火！丁字號火焰！”
有人重復一遍。
瘦猴親自上前盯著，點火，調整火焰。
李成非發現，這一排丹爐，用的都是地火，安裝有凡人之器，可以調整火焰大小。
“煉藥不能用普通火焰。仙門人杰地靈，有靈脈，還有龜靈地心火。咱們外門丹房，用的是龜靈地心火的余火，所以，才能做到三個煉藥師，就保證二十臺煉丹爐全天運轉不熄火。”
瘦猴似乎是真心想要挽回印象，交好李成非，解釋得很是詳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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