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薇……”一個沙啞且含糊的聲音喊著，艾撒克喊著自己女兒的名字，失去語言和視力的他無法弄清楚現在的情況。
站在艾撒克身邊的居里安笨嘴拙舌地試圖把情況和這個老父親解釋一下，顯然他不擅長這個，還是芙吉拉用奧薇的身體說：“爸爸，我在這里，處理一些事情，需要一些時間，我們需要去一下二樓，你和居里安在一樓等等我們。”
這很有用，艾撒克被安撫住了，其余人一起去了二樓。
芙吉拉一邊走，一邊說：“這二樓大部分的房間里都有惡鬼，起初大家都是普通的亡靈，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惡鬼，最開始的只有幾只，后來越來越多，多到這些房間都快塞滿了，沒剩幾個空房間了。”
關于這一點，如果詢問塔曼努亞的話，是可以得到答案的。
亡靈會變成惡鬼，通常的原因都是由極端的情緒和執念產生的，這導致他們在死后的漫長歲月里變得不可控，逐漸喪失清醒和理智，成為只受本能控制的惡鬼，而惡鬼的本能是吞噬，吞噬的生靈越多，他的能量就越強。
芙吉拉雖然不像塔曼努亞這樣擁有豐富的理論知識，但是長期生活在古堡的經驗讓她知道，每一個只惡鬼都只能單獨關起來，如果兩只惡鬼一起關進同一個房間里的話，那一只惡鬼會吞噬掉另外一只，從而變得更難對付。
至于芙吉拉為什么不直接把惡鬼全部消失，不是因為芙吉拉不會，而是她不想。所有亡靈生前都是被困在這座古堡里的人，即便死后變成了惡鬼，芙吉拉也能認得出它們生前的模樣，有的是為她烹飪過食物的廚師，有的是一起戲耍過的女仆……
芙吉拉根本狠不下心去下這個手，她看了一眼后面的塔曼努亞，說：“里面還是有惡鬼，你們自己想辦法哦！”
塔曼努亞一點也沒有懼色：“舉手之勞。”
奧利弗對惡鬼深有恐懼，他靠近同伴，將自己的膽小和害怕暴露了出來。
“別發抖行嗎？”阿尼亞一腳踢在奧利弗的小腿上，她真的是見不得奧利弗這幅畏畏縮縮的樣子，跟他在一個隊伍真的覺得很丟面子。
芙吉拉帶著眾人來到二樓的一個門前，她把手放在門把手上：“這就這里了，小心，我要開門了哦！”
塔曼努亞早已經打來了匣子，拿出了頭骨，這是他的武器，是他克制亡靈的法寶，當門打開的一瞬間，陰冷的凝滯感再度席卷了人們的感官，令人恐懼的危險即將奪門而出。
芙吉拉站在塔曼努亞的背后，她聽見惡鬼從里面發出的刺耳嚎叫聲，看著了惡鬼扭曲的失去了原本模樣的五官，一股嘆息從她的胸腔發出。她認識這只惡鬼，對方生前只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曾經抓過她的裙擺，請她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戲。
這個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芙吉拉還沒有想起來，這個孩子就被塔曼努亞控制住，然后漸漸變得透明，直到芙吉拉完全看不見。
是因為對方是個孩子嗎？
所以消失的這么快？
芙吉拉有些恍惚，她耳邊還殘留的有那孩子的凄厲的嚎叫聲。
其他人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他們唯一的感受就是覺得有一股無端的風，突然猛吹了一陣，初次之外，他們一點異樣也沒有察覺，直到看見芙吉拉當頭朝門里面走去，從里面拿出來一個盒子，他們才意識到，或許惡鬼已經消失了。
盒子遞到了格蘭尼斯的手里，經過他的核對，確認那個盒子就是本次的目標。
所有人任務完成了，并且完成的似乎很輕松的樣子，原本緊張了半天的奧利弗一下放松下來，甚至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他左看看右看看，問：“這就結束了？”
阿尼亞白眼看他：“不然呢？一定要讓惡鬼把你的脖子勒一次才能算結束嗎？”
“不不不——”奧利弗連連擺手，知道自己討人厭了，于是湊到格蘭尼斯那邊去看盒子。
阿尼亞也想看看，但格蘭尼斯身邊圍了一圈人，她頓了一下腳步，注意到了塔曼努亞，他還拿著那個頭骨，嘴里的咒語沒有停。
阿尼亞感覺不對勁，她喊了一聲：“嘿，任務完成了，你還在念什么？”
塔曼努亞沒有回應阿尼亞，她走過去，能稍微聽清他念的咒語，不是尋常的通用語，而是更為古老，更加罕見的凱斯菲亞語。
凱斯菲亞語和古老的赫拉赫文字一樣，擁有更為隱秘而久遠的歷史，而魔法本身就屬于隱秘的傳承，阿尼亞雖然聽得出來，但是她不懂意思。
由于對古語的無知，讓阿尼亞感到了不安和厭煩，她忍不住提高音調：“塔曼努亞，你到底在干什么？”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怎么回事？”格蘭尼斯把盒子給塔塔，讓他收好。
格蘭尼斯走過來，但他也和阿尼亞一樣遭到了無視，這異常讓他也感覺到了不對。
“他在用凱斯菲亞語吟唱咒語。”阿尼亞對格蘭尼斯說，但是格蘭尼斯卻聽不懂。
這就是學院派和自學派的區別了，雖然阿尼亞是皇家魔法學院里一個不學無術的差生，但她接受過系統的魔法知識學習，涉獵過魔法的各個領域，只是沒有沉下心去學習過。而在泰坦巨人一族中自學成才的格蘭尼斯顯然沒有這樣豐富的知識面。
所以格蘭尼斯只能疑惑地詢問：“什么是凱斯菲亞語？”
半吊子的阿尼亞怎么能夠解釋清楚呢？
“反正就是不對勁。”阿尼亞非常不耐煩，她無法解釋，只說：“得讓他停下來，否則我預感會很糟糕。”
“不能輕易中斷咒語，否則后果可能是會死人的。”格蘭尼斯是一個魔法師，同時也是一個首領，他必須要考慮到伙伴的安全。
阿尼亞很想甩魔杖到格蘭尼斯的臉上，但她忍住了，畢竟任務已經完成了，再留在這里和白銀之鑰發生沖突也沒有必要，先離開這里再說。
于是阿尼亞回頭去看奧薇，任務完成了，亡靈該從奧薇身上離開了。
可是奧薇一動不動地，整個人變得呆滯起來，阿尼亞過去碰了她一下，對方身體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
“奧利弗，快來看看。”阿尼亞喊，如果有什么事，治愈術說不定能夠排上用場。
然而奧薇表面看上去沒有什么異樣，她甚至眼睛都是睜開的，就是一動不動，像是被突然抽走了生機一樣。
尤金慌了神，阿尼亞直覺看向塔曼努亞，目光犀利如劍刃，她說：“一定和那個家伙脫不了關系！”
聞聲，尤金立刻反轉出折刀，身體用近乎殘影一樣的速度逼近到塔曼努亞的面前，但當他的刀尖抵到對方的喉嚨時，他聽見塔曼努亞說：“如果你想她死，就盡管把刀插進來。”
果然和他有關系，尤金把折刀往前一送，厲聲說：“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你盡管可以試試。”塔曼努亞自信地露出一個笑容，便再也不看尤金。
此時如果換成別人，尤金一定把折刀往前一送，看著對方滾燙的血液從窟窿里噴涌出來，但倒在那里的是奧薇，他關心則亂，慌了神，手上的折刀被塔曼努亞輕輕一推就撥開了。
沒有了擋路的尤金，塔曼努亞托起頭骨，如朝圣一般走向奧薇：“我會拯救她，驅趕污穢，消除亡靈。女神塔爾塔羅斯在上，信徒塔曼努亞請求您的庇護，祈禱您垂眸一眼，降下神眷，信徒將為您奉上最珍貴的祭品。”
“塔爾塔羅斯——”阿尼亞脊背發涼，“你這個瘋子，居然信仰邪神！”
塔爾塔羅斯是墮落是污穢是死亡的代名詞，她無視死亡無視生命，無視敬畏無視秩序，信仰她都是一群瘋子惡棍。
所有人防備起了塔曼努亞，只見他托著那顆白森森的頭骨，目光中，一股狂熱的光芒，興奮異常。
作為魔法師的其他人只能感受到一股能量在流動，他們看不見一股如煙霧的細流正在從奧薇手腕上的那顆珠子上飄起，裊裊地匯聚到了塔曼努亞手中的頭骨中，他這是在使用禁術，獻祭芙吉拉的亡靈，吸收她的力量。
如果成功，塔曼努亞將會變得更加強大，從而踏入到大魔法師的行列，不再只是一個普通的平庸的魔法師。
要知道，在全國幾百萬甚至上億的人口里，魔法師的數量或許有十幾萬，但大魔法師的數量卻并不過千，在名冊上都是有名有姓的。
屆時，這里全部的人和鬼，塔曼努亞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德羅伽藍、白銀之鑰都去死吧，他會把這些人的靈魂通通都抽出來，囚禁凌虐，讓他們不得往生。
眼看細流越匯越多，成功就在眼前，塔曼努亞的嘴角越咧越開，興奮得渾身顫抖，隨著他的嘴巴越咧越大，可以看見他滿口的黃牙和嘴巴里面拉絲的唾液時，他終于忍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妄的三段式笑聲在這個沉默的古堡中顯得如此詭異，尤金握緊了手中的刀，拼命地克制住自己想要殺人的沖動，因為奧薇異樣的情況，尤金投鼠忌器，他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嗜殺的欲望會如此強烈，現在他只能瘋狂地壓抑自己。
居里安聞聲走了上來，就這走樓梯的一會時間，樓上的情形發生了陡變，兩極反轉。
居里安看見看見一個半透明的女人，頭發高高盤起，用鮮花和鴕鳥毛裝扮，寬大的裙擺內部應該有魚骨支撐，華麗而又蓬松。
她是芙吉拉，就在剛才，她在眾人的面前從奧薇的身體里飄出來，所有人都能看見她了。
“無知狂妄的家伙，想吞掉我，真是做夢。”芙吉拉半透明的臉上有憤怒還有嘲弄，她伸出一只手，只是懸在空中，與之相隔甚遠的塔曼努亞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樣，高高的提了起來。
只見她手指動了一下，咔嚓一聲骨頭斷掉的聲音從塔曼努亞的脖子發出來，隨后，他的脖子就出現了一種詭異的彎曲弧度。
最后，塔曼努亞死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世界是旋轉顛倒的，因為他的頭掉到了地上。前一會，他還在發出放肆的大笑聲，這一會，他的身體已經尸首分離。
芙吉拉強大的實力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種死亡逼近的壓迫感，心中生出了慌亂，格蘭尼斯因為這眼前這一幕，后背出了一片汗，巨大的沖擊讓他的腦子疾速地運轉起來，雖然不清楚剛才塔曼努亞的行為是在做什么，但看眼前芙吉拉的狀態，極大可能是因為塔曼努亞在擅自做了蠢事，攻擊了芙吉拉。
但芙吉拉的強大遠遠超出了塔曼努亞的預料，反而被她反殺。
這行為一定惹怒了芙吉拉，看她臉上未消的怒容，很明顯，殺死一個塔曼努亞，是不能夠讓她消氣的。
奧薇慢慢地恢復了知覺，尤金扶著她站起來，并一腳將落到附近的人頭踢到一邊。
芙吉拉就在奧薇的旁邊，但她沒有理會，飄的高高的，俯視著剩下的人，有人茫然，有人畏懼，有人不安，有人害怕，最后她把目光鎖定在了格蘭尼斯的身上，問了一句：“東西拿到了？”
什么東西？
格蘭尼斯立刻反應過來：“盒子，我們拿到了，非常感謝您能伸出援手。”
芙吉拉撥弄了一下耳邊落下的卷發，唇邊露出了一絲微笑：“那既然如此，我的承諾也算是完成了，你該支付報酬了。”
其他人面面相覷，報酬？什么報酬？他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亡靈會索取什么報酬？如果報酬給不了會有什么后果？
奧薇抱著雙臂思考起來，剛才她倒在地上的時候，看似失去了知覺，實際她知道這發生的一切，芙吉拉被困在了她的身體里面，在塔曼努亞用凱斯菲亞語念著古老的禁咒時，她聽得到身體里的芙吉拉發出的慘叫聲，她甚至感同身受——那種靈魂被一點一點拉扯，不斷被抽取的痛楚。
什么樣的報酬可以抵消這種抽取靈魂的痛苦？
奧薇感覺，就算塔曼努亞死了，芙吉拉也不會善罷甘休。或許是和芙吉拉共存久了，奧薇能夠感受到她靈魂當中的瘋狂，那種瘋狂會使人理性滅絕。
忽然，奧薇貼著尤金的耳朵說：“把那個頭骨撿起來。”
這里唯一能對芙吉拉造成傷害的，就只有塔曼努亞死前留下來的法器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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