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年自然不知道女孩是誰,也未看清她的長相。
只是靜靜坐在遠處,欣賞當地的風土人情。
這一帶遠離市區,小孩生活簡單,河邊是他們鐘愛的玩耍之地。
祈年再次展望扎著馬尾的酷女孩兒。
女孩捧著泥巴甩了另一個男孩一臉,而后拽著比她小一些的男孩在河邊玩跳房子。
滿臉泥的男孩一臉桀驁,不樂意跳。
女孩一腳把男孩踹到河里。
男孩習慣了似的,在河里嘩啦嘩啦洗臉,洗完臉跳上岸,杵在河邊曬干自己。
男孩的同學看熱鬧問:“盛華俊,你姐今天又打你了?”
盛華俊怒言:“她不是我姐!”
盛華灼又是一掌,盛華俊狂躲不濟,拍的他找不到東南西北。
不對付的姐弟互瞪一眼,背對背各玩各的。
祈年笑了,久違的笑容,眼里溺滿羨慕。
當你唾棄自己的生活時,或許有人在羨慕著你。
他有感而發。
今天的陽光溫暖柔和,他冰冷無痕的世界暖了一下,大膽地愛了陽光一次。
光不可能被掠奪。
至少現在不會。
一抹陽光落在平靜的湖面,襯得湖面波光粼粼,倏忽之間,河面激蕩起水花,放大那份耀眼熾熱,折射在他平淡的眸中,沉溺于陽光。
祈年失神一刻,偏轉目光。
原來是女孩朝河內扔了一枚石子,力氣過大,使河面掀起波瀾,將光帶到他的眼里。
他癡望天空,望不膩般。
陽光分明不怎熾烈,他偏偏能感知到熱烈光芒,仿若將他心底隱匿甚久的情緒揭開一角。
當祈年收回神思,河邊已空無一人。
方才的一切猶如大夢一場,但卻深深切切印在他記憶里。
祈年立馬拿出畫板畫下那束光。
命名:《光·希望》
觀者第一眼看到的皆是光,其實金燦燦的光下方有一道模糊背影,沒有具象形態。
祈年不會忘記這樣一個人存在,在心里感恩她。
之后沒有特意去過云城,沒有去認識女孩,他認為生命中的每一個過客,各有存在的意義。
多年以后,祈年偶然間知道,原來云城小鎮河邊的女孩是盛華灼。
因她而畫的光,曾治愈過她。
……
畢業后,在院長和教授強烈的建議下,祈年留校任職。
某天,他在校外遠觀到一個女學生被父親糾纏,僅是多看了幾眼。
祈年的《光》系列油畫廣受好評。
因任課需要,他把《光·希望》這幅畫帶到學校。
傍晚,夕陽西沉,天空閃過一道七彩祥云,劃破蒼穹,照耀世間。
祈年仰望云邊,一個靈感乍然顯世,他想畫一幅人間的神明。
甚至在剎那間取好了名字——《神臨》
……
十幾位模特中,祈年注意到其中一位發呆的女孩。
女孩骨子里透露著疏冷感,動起來,像是換了一個人。
不拘小節,行為乖張。
舉手投足間充滿市井氣息,靜如處子時,又如神明。
祈年指骨輕彎,拿起模特表。
她叫盛華灼。
就是她了。
祈年一向相信直覺,打開鋼筆,在盛華灼的姓名后面寫下“99”兩個數字。
盛華灼坐在模特區,室外的光灑在她白皙的面容,錦上添花。
祈年手拿鉛筆在畫布上輕淺地勾勒起形,詳視盛華灼的三庭五眼確定比例。
一個沙漏的時間。
祈年再次抬睫,忽覺眼前的女孩似曾相識。
他第一次在畫畫是神游,以至于口中的“九十九號”到嘴邊時,轉變為“九九”。
……
校外,祈年看見盛華灼,讓助理放慢車速。
同時又看到她的父親一身酒氣,嘴里老子長老子短地要賬。
回去后,祈年打開電腦,給學院寫了份匿名舉報信,如實講述他所看到的事件。
郵件成功發送。
祈年幡然怔忪,他做了什么?
往昔的他不可能多管閑事……
……
祈年又多管閑事了,同意盛華灼住在家中。
“能休息了不?”這是盛華灼每天能問八百回的問題,秉著敬業精神,僅是動動唇發問,姿態不曾動半下。
祈年低頭看腕表,面無表情地“嗯”了聲,讓她到時間自動去休息。
盛華灼很實在。
一個小時休息一次,盛華灼精確到一毫秒,敲敲酸痛的脖子和肩膀,敲完無所緩解。
再看盛華灼的時候,她都在悶頭認真生氣。
祈年喝茶的動作一滯,斯文地彎了下唇,幅度小到他自己尚未察覺。
小姑娘特別喜歡去超市,每次買到打折產品,都像打了場勝仗,能開心……十分鐘。
然后繼續坐著生氣。
有一天,祈年發現一件怪事——盛華灼竟能張著眼進入休眠狀態。
似睡非睡。
這完全是非人類可擁有的技能。
而這位世間奇人每隔兩個小時就會餓。
祈年碰到傭人阿姨,叫住她,離奇般多了一嘴:“每隔兩小時,送點零食過來,謝謝。”
傭人從未見祈年吃過零食,禮貌常規地問:“先生需要什么類型的零食。”
祈年被問住,俊容稍加思索:“小姑娘喜歡吃的零食或甜品,健康一點。”
音落,淡然補了句謝謝。
傭人不是一般的震驚,點頭照做。
……
這幾天,祈年總覺得有一雙眼偷看他,有意無意的。
果不其然,盛華灼說要追他。
他拒絕了。
因為荒唐且離譜。
他們之間并沒有過多交集,按照正常理論來說,短時間內建立的喜歡統稱為一時興起,三分鐘熱度。
此類喜歡通常不堅定,很快便會消弭。
這幾年向他表白的人數不勝數,均乃三分鐘熱度,起源于對他的了解不深,一旦了解他的性格,誰又能受得了一個無趣的人。
所以,沒有意義的事情,何故要開始。
祈年看著盛華灼失落的背影,無端心疼。
很久沒有出現過這類情緒了。
心口隱匿的情緒一角再度被掀開一點。
……
祈年跟盛華灼獨處的時光充斥著靈異感。
因為很像她一個人在與空氣對話,還交流甚歡,那架勢似要跟空氣拜把子。
祈年從小總黏外公,對萬事萬物充滿好奇,表達欲十足。
后來父母沒時間聽他講述,加上一開始在國外語言不通,漸漸地,有話只往肚子里咽。
骨子里無聊的性子驅使,僅有眼神或點頭來回答她。
因此,他叫來了楊舟。
楊舟是話癆,跟盛華灼十分投緣。
只要休息,盛華灼和楊舟都會一起玩手游。
祈年不經意間看到游戲圖標,私下嘗試玩了一會兒,僅體驗幾局,被隊友舉報……
盛華灼當模特的最后一天,支著下頜打盹兒。
祈年停止作畫,稍一抬眸。
風輕輕吹過女孩的長發,裹來春的枝芽,春暖花開,那瞬間,他仿佛看到了生活中的色彩。
生活亦能如油畫世界般絢爛。
兀地,盛華灼猝不及防睜開眼,她不慎又睡著了,心虛地瞥了眼祈年。
不經意地驚鴻一瞥,令祈年的心湖蕩起漣漪,心臟以不曾出現過的頻率快速跳動。
破例心動。
他不敢確定這是否為喜歡……
因為他所在的家族世代皆為聯姻,父母相敬如賓,他沒見過愛情真正的樣子,沒有被深刻地愛過,不知道什么是愛,更加不知如何去愛一個人。
從小到大,他渴望、珍惜什么,就一定會失去什么……
祈年盡力克制。
……
盛華灼去國外當交換生。
祈年時常盯著《神臨》這幅畫靜靜觀摩,好像所看并非畫作,而是畫中人。
祈年本對梔子花無感,讓傭人種梔子花全然是創作需要。
可這半年里,他親手種了滿院的梔子花,親自照料庭院的花花草草。
有些期待她看到這些梔子花的模樣。
祈年也不知道抱著什么心態,背著楊舟,私自定了張直飛m國的機票——那個他曾經發誓再也不會踏入的城市。
祈年去了盛華灼做交換生的大學。
緣分不淺,他成功找到盛華灼。
看到她和同學們一起快快樂樂拍電影,祈年欣慰,可上前的步伐逗留原地。
盛華灼缺愛,他給不了。
畢竟他連自己都不會愛。
既如此,定不能一直吊著她,祈年沒見盛華灼,只是多看幾眼,回國。
……
祈年本以為兩人之間不會再有任何聯系,卻收到盛華灼要來別墅的消息。
他回了好的。
立時摘了束最新鮮的梔子花,在門外等待。
一個男生送她來的。
祈年故作不在意,實際豎起耳朵聽,什么都沒聽到。
小眼神瞄了兩眼,就是覺得那個男生有點浮躁……
嗯,他們并不般配。
小姑娘出國半年,穿衣風格變了,性格變了點,笑容更明媚了。
但有一點沒變,因為她說:“今天是世界告白日,不能拒絕!收了我的禮物,就是答應跟我在一起了!”
她還喜歡他!
祈年思緒繁復激越,看著盛華灼的眼睛,心跳再度失衡。
說不出拒絕。
亦或是,原本也不想拒絕。
她說他默認了,默認便是默認。
她說是灼選之神,幼稚又難聽,但用來形容他,是好聽的。
祈年攥緊禮物,欣喜之外,是不知所措。
一個行事沒有半點耐心的女孩,在追她這件事上格外堅持。
他以為她早已忘了他。
祈年有顧慮,他不會戀愛,不懂戀愛……
……
在一起之后。
祈年細心地發現盛華灼情緒的不對勁,她總因為一些小事而生氣,越想越氣,最終用暴力的方式疏解。
祈年不敢妄下定論,去網絡上查,初步認為是暴怒傾向。
一旦惡化,不堪設想。
他本是要跟盛華灼提去醫院做個檢查之類的事。
碰到了盛華俊。
黑發黑瞳的少年滿身陰翳,兩人因假墓碑的事相識,盛華俊上來第一句話是警告他:“對她好點。”
“護著她點,懂嗎?不要再讓別人罵她有病……”
“如果你做不到,我不介意一直養著她。”
盛華俊拿出一沓文件,內容是關于幾家養老院的,條件設施優等。
盛華俊這番話,祈年聽懂了。
——盛華灼不愿聽到別人說她有病之類的話。
自這時起,祈年沒再盛華灼面前提及自己的疑慮,而是找了季言崢。
他唯一的信任者。
兩人商量一番,決定旁敲側擊地觀察,為防止盛華灼起疑,季言崢謊稱是兒科醫生。
……
在ktv玩的游戲,祈年很喜歡,覺得新奇有趣。
可這些,祈年無法表露出來。
面上依舊淡漠。
同一時間,祈年籌辦畫展的事情出了岔子,緊急去處理。
離場時,跟她打了招呼,但被人群阻隔,似沒聽到。
《素描入門》的選修課已經結束,那些加他的女同學,一個也沒點通過。
車開半程。
聽楊舟說盛華灼進警局的事,祈年直接掉頭,至于有人在他預辦的畫展場地挑事……
再說吧。
祈年開車去警局,人生第一次超速。
看到人,泛起心疼之意,并無半點責備。
因為向來都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祈年只想趕快帶盛華灼去處理傷勢,完全忽略了一直皺起的眉。
處理完傷勢。
室外。
盛華灼想抱一下他。
祈年沒意識到,當下正值深冬。
他覺得室外太冷,側過身,想讓她快些進到車內,這樣就不冷了。
氛圍莫名尷尬。
盛華灼心寒的神情,祈年后來才懂,車里的暖風只溫暖身體,倘若當時他抱一抱她,溫暖的是身和心。
盛華灼在車里昏睡過去。
祈年將人帶到別墅,照顧了整整一夜。
另外,祈年其實偷偷抱了她,在她毫不知情的時刻,有一個虔誠的擁抱包裹她,很久。
第二天,祈年必須要離開去處理畫展場地的事,殊不知造就了一場誤會。
自那以后,盛華灼很少主動聯系他了。
祈年發現自己什么都畫不出來,只要落筆,畫的均是一人。
所以,《神臨》擴充為一個系列,正是他默畫的春,夏,秋,冬的盛華灼。
不怎么聯系也是因為在畫她。
或在籌備畫展。
有人出價十幾億買《光》系列的畫,祈年不賣,因為她喜歡。
還有人看中純潔無染的《神臨》這幅畫,祈年毅然決然,也不賣。
畫展還未順利舉行,又有人污蔑他的作品抄襲。
糟心的同時,祈年那身在國外的父母奇跡般打來電話,卻是催他去相親,十幾場的相親……
祈年坦言:“不勞您們費心,我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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