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錦衣長安 > 第六百零六回 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翻出庫房里的那些東西,頂多就是多推幾個替罪羊出來便可以消災避禍,大不了閔家再消沉低調一段時間。

  可今夜若死攔著冷臨江不讓他們搜查,違抗了秦王殿下之命,那閔家的覆滅就只在頃刻之間了。

  造反之罪,楊國公府和小楊妃八皇子綁在一起也保不住啊,更何況他們也不會保。

  沒了閔家,還可以有別家,天底下能能掙錢的商戶多得是!

  閔弘義的雙眼閃了閃,轉瞬之間便權衡清楚了利害關系,猶豫不決的揮了一下手,疲憊不堪的開口:“都退下。”

  他瞪著冷臨江,咬著牙道:“若,少尹大人搜不到人,又該當如何?”

  冷臨江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恢復了從前那個紈绔子弟的模樣,仿佛方才的不怒自威只是個假象:“搜不到就換個地方搜,怎么著,你還想讓小爺給你賠不是?”

  閔弘義幾乎咬碎了一口牙,吐出四個字:“小人不敢!”

  “這不就得了,”冷臨江啐了閔弘義一口:“真是給臉不要臉。”

  閔弘義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神情難看的要死,看到冷臨江一行人也不用人帶著,徑直去開庫房的門,他錯了錯牙,招過一個小廝,低聲道:“快去請七爺。”

  小廝低著頭,應了一聲是,飛快的跑進夜色里。

  冷臨江帶來的這些人,不單單是些只會壯聲勢的粗人,都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個個都心細如發,極擅長抽絲剝繭,發現異常。

  這些庫房都修建的極為高大寬敞,東西兩側的山墻上各設一個通氣孔,北墻上沒有門窗,而南墻上開了五座門,利于貨物進出。

  磚石墻壁壘的極厚,陽光等閑曬不透,庫房的門剛一打開,冷颼颼的空氣便撲面而至。

  奇怪的是,這庫房里雖然比外間冷了許多,但絲毫不覺潮濕,極為的干燥。

  這間庫房里堆滿了各種藥材,這些藥材多半都是有香氣的,冷颼颼的庫房里,一股清冽的香氣縈繞不絕,令這一場兵荒馬亂的搜查變得不那么難過了。

  閔家不愧為京城里數得著的大商戶,數十間庫房里堆滿了各種藥材、茶葉、錦緞、瓷器、金銀玉器、蔬果之類的貨物,其中不乏名貴之物,令人看的眼花繚亂。

  冷臨江是見過富貴之人,并不會被這些身外之物迷了眼。

  他帶來的那些人個個都是精心挑選過的,自然也不會被這些身外之物迷了眼。

  冷臨江對他們格外放心,讓何登樓拿著鑰匙,將一排排的庫房直接打開,吩咐跟來的人五人一隊,直接進去搜查。

  他很清楚,他這樣大張旗鼓的來搜,閔弘義是攔不住,但是他一定派人去請楊國公府的人了。

  楊國公府的人一旦趕來,他想要再搜查下去就不容易了。

  他必須要快,要趕在楊國公府的人趕到前,將所有的庫房仔細搜查一遍。

  京兆府的衙役和韓府的護衛也都是搜查的好手,一間一間庫房仔細搜下來,蛛絲馬跡沒少發現,但是都不是與案件相關的有用線索。

  眼看著搜查過半,夜色漸深,冷臨江的心也一寸寸沉了下來,但他很快就平靜了。

  若真的是為了找什么美妾,這一趟是一定會無功而返的,可這一趟是來找蛛絲馬跡的,他相信,憑這么多人,這么多雙眼睛,一定會有所發現的。

  前頭幾排庫房都已經搜查了個遍,為了顯示冷臨江的確是來找愛妾的,的確是個實打實的紈绔子弟,庫房里的貨物被翻了個底兒朝天,有很多都被扔到了外頭,咋了滿地。

  閔弘義看的心頭抽搐,心尖上都在滴血。

  折損了銀子是小事,這里頭有不少都是有銀子都買不來的啊!

  如狼似虎的一行人趕到最后頭的一排庫房,正要開門,閔弘義追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冷臨江的大腿,頗有幾分撒潑打滾的架勢:“大人,少尹大人,這幾間都是冰庫,萬萬是藏不了人的,就不必搜查了吧。”

  冷臨江嗤笑一聲:“萬一你們喪盡天良,要把活人給凍死呢?”

  “......”閔弘義的臉色難看至極,恨得雙眼赤紅,幾欲噴火。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人就不是來找人的,分明是來找事兒的!

  他怒火中燒,沒了顧忌,氣急敗壞的怒罵一聲:“冷臨江,你他娘的是來砸場子的!”

  冷臨江哪受過這等奇恥大辱,抬腳猛踹了閔弘義一腳。

  閔弘義重重砸到庫房的門上,發出巨大的聲響,他的臉色驟然一白,嘔出一口血來。

  “給小爺砸!”冷臨江緊緊握住雙手,怒吼一聲,震得人耳膜生疼。

  “滾開!”何登樓又補了一腳,將閔弘義踹出去老遠,提著鑰匙打開了鎖,嘩啦一聲推開庫房的大門。

  一股股淡白的寒氣蜂擁而出,還沒有走進庫房,就已經轉瞬入冬。

  冷臨江心頭一跳,隱隱有些興奮,帶著人走進云遮霧繞般的寒氣中。

  這間庫房的石壁比其他庫房壘的更厚,墻上掛了一寸來厚的冰墻,貼著四墻的墻根放了大塊大塊的冰。

  不知道閔家的人是如何做到的,已經是這么熱的天氣了,無論是冰墻還是地上的冰塊,都沒有半點融化的跡象。

  冷臨江心頭一凜,朝何登樓使了個眼色。

  何登樓微微點頭,疾步走出去,又依次將其他幾間冰庫都給打開了。

  衙役和韓府的護衛紛紛沖了進去。

  閔弘義看到這一幕,頓時心如死灰,面露枯槁。

  完了,都完了,這回閔家是要傷筋動骨了!

  “大人,隔壁的冰庫有發現。”就在冷臨江仔細搜查的時候,何登樓突然疾步而入,附耳低聲道。

  冷臨江臉色一變,趕忙跟著何登樓過去。

  那間冰庫里空無一物,打掃的也十分的干凈,但是氣味并不好聞,好像是貨物剛剛運送出去,而氣味卻留在了冰庫里,經久不散。

  冷臨江聞了半晌,分辨不出這些氣味都是什么東西散發出來的,他轉頭對何登樓低語:“讓孫瑛過來聞聞。”

  何登樓應了一聲。

  “大人,這里有血跡。”衙役站在庫房最深處的角落里,壓低了聲音道。

  冷臨江疾步走到衙役站立的地方,低下頭一看。

  在靠近地面的墻角出,一絲極微弱的暗紅色痕跡沿著冰墻的裂紋滲透進去,只因這冰庫里光線昏暗,那血跡的位置有太過隱秘,等閑是發現不了的,才會被之前打掃冰庫之人給忽略掉了。

  冷臨江的雙眼瞇了瞇,雖然發現了這血跡,但是卻無法定閔家的罪,更無法指證是閔家盜取了尸身。

  這絲血跡什么都做不了。

  孫瑛疾步走進冰庫,一進來,他就“哎喲”一聲:“這都什么味兒,真夠提神醒腦的。”

  冷臨江咧嘴一笑:“孫仵作,你聞聞,這氣味是什么東西散發出來的?”

  孫瑛微微偏著頭,凝神片刻:“這些都是藥材的味兒,只是氣味格外的刺鼻,即便經過炮制,也難以徹底消除,這里應該曾經存放過水蛭、地龍、鱉甲、五靈脂和五倍子。”他微微一頓,又仔細辨別了片刻,雙眼陡然一亮:“對,還有血,有血腥氣!”

  冷臨江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聽到這話,何登樓興奮低語:“大人,這里是不是存放過那些尸身,是不是可以把閔家的人都抓起來嚴加審問了?”

  “你想太多了!”冷臨江重重拍了一下何登樓的頭:“這些都不是實證,根本不能指證閔家有罪,嚴審更是不可能的,閔家身后有楊國公府,有小楊妃,一時半刻是難以動搖的,咱們能進來搜查一遍,已經是把人都給得罪完了。”

  何登樓有些喪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再度興奮起來:“大人,最里頭那間冰庫里,存放了違禁之物。”

  冷臨江神情一肅:“是什么違禁品?”

  何登樓眨了眨眼:“是炮制后的烏羽玉。”

  冷臨江一陣愕然,顯然沒有料到,閔家會如此的膽大包天,連此物都敢私藏。

  他徑直走到存放了烏羽玉的那間冰庫,被滿地密密麻麻的血紅色烏羽玉震驚的半晌無語。

  閔弘義臉上一派死灰,唇角囁嚅,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孫瑛已經見識過那間冰庫的壯觀景象了,至今都覺得震撼無比,連連咋舌:“這冰庫里炮制后的烏羽玉足足有一百來斤,太壯觀了,烏羽玉就夠難的了,又用十種毒物炮制過就更罕見了,炮制后的烏羽玉必須用冰庫保存,藥效才能經年不散,這閔記商行的手筆真是夠大的!”

  冷臨江錯了錯牙:“我知道烏羽玉有迷幻人心之效,那么用毒物炮制后的烏羽玉,迷幻人心的效果是不是更強了?”

  孫瑛挑眉:“大人,用毒物炮制過的烏羽玉,迷幻人心的效果自然是翻了幾番的,但是最重要的是,服下用毒物炮制過的烏羽玉,可以在人活著的時候,就將渾身的鮮血都一滴不拉的抽取干凈后,從而使人血盡而亡,但尸身卻經年不腐!這樣提取出來的鮮血,可以增強紅丸的效用,這是煉制邪門丹藥的必備之物,早在前朝時就被列為了禁藥,先帝在時更是對此物深惡痛絕,卑職還以為這東西早就絕跡了呢,沒想到卻在這里見到這么多!”

  冷臨江是見過重新開棺后的容郡主尸身的詭異模樣的,震驚的望住了孫瑛。

  孫瑛點了點頭:“大人所料不錯。”

  冷臨江咬著后槽牙怒罵了一聲:“畜生!”

  何登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問冷臨江:“有了這東西,是不是就可以定了閔家的罪,名正言順的搜查他們的宅子了。”

  冷臨江想到一心求長生,拼命煉丹藥的永安帝,不禁晃了個神兒:“還不夠,區區一些違禁之物,幾個替罪羊就足夠了,查抄宅邸,哼,哪有那么容易!”

  他還有話忍著沒說,就憑永安帝對長生癡迷的模樣,一旦知道這里有這么多炮制后的烏羽玉,只怕會一股腦的收為己用。

  正說著這話,冰庫外頭突然傳來一聲爽利的笑聲:“少尹大人大駕光臨,楊某有失遠迎,還請大人見諒。”

  冷臨江看了何登樓一眼,冷笑一聲:“看到了沒,說曹操曹操到,楊國公府的人這不就到了嗎,真是不經念叨。”

  話音方落,一個年近三旬的男子大步走進冰庫,看到冷臨江,狹長的鳳眼微微一動,笑的更加爽利而親近了:“少尹大人,這里太過寒冷了,不如移步前廳稍作,楊某也好奉茶。”

  這人正是楊國公府的七爺楊學澤。

  他是楊國公的老年得子,楊國公都快六十了,寵妾還給他生了個幼子,再加上這個幼子生的實在是好,唇紅齒白,男生女相,楊國公幾乎將他寵上了天。

  不過他出身尷尬,是庶出,上頭還有一溜正年富力強的嫡兄,嫡兄還生了女兒入宮為妃,育有皇子成年。

  而楊國公已經八十多年近九十了,就算再寵他,也無法事事為他出頭做主了。

  他倒也看得開,既不習武也不從文,反倒一門心思的鉆研起了生意,還迎娶了大商戶閔家的女兒。

  至此,楊國公府的大半家財都是他苦心經營而來的,上頭那一溜嫡兄非但對他沒了忌憚之心,反倒對他格外的親厚有加。

  他的妻室,正是閔家的嫡幼女,而閔記商行的生意明面上是閔家人在打理,其實幕后都是此人在操控。

  冷臨江可以斥罵閔弘義,但卻不能不給楊學澤面子,拱了拱手,臉上卻沒什么笑意,倨傲道:“既然七爺有請,本官自然是要嘗嘗七爺的好茶的。”

  “少尹大人肯賞光,楊某榮幸之至。”楊學澤風一笑恍若風清月朗,叫人心生親近,他做了個請的動作,看著冷臨江神情平靜的走過去,他轉頭冷厲的看了閔弘義一眼,遞了個眼神過去。

  閔弘義畏縮了一下,眼神躲閃,并不敢直視楊學澤的雙眼。

  捅了這么大的簍子出來,他現在只求楊國公府別把他推出來當那個替罪羊,至于能不能寬宥饒恕他這次惹的禍,他是不敢奢望了。

  而冷臨江若無其事的瞥了孫瑛一眼。

  孫瑛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那一排冰庫的后頭便是楊學澤所說的宅子,與冰庫只隔了一條窄窄的曲巷,抬腿就能到,不管庫房里發生了什么意外,宅子里的人都能立刻趕到。

  冷臨江抬頭看著樸素的門楣,門上無匾,兩盞紅縐紗燈籠投下暖黃微光。

  素白的墻上布滿了各種星星點點的臟污斑駁,大小不一的黛瓦裂出一道道裂紋,一看這宅子就是常年沒有修繕過了。

  楊學澤推開門,明朗笑道:“少尹大人,請。”

  從外頭看,這宅院灰突突的毫不起眼,但一步跨進門檻,入目卻是別有洞天。

  繞過青磚矮墻壘砌而成的影壁,后頭的庭院極為疏朗,庭院中有瑰麗嶙峋的山石點綴,石畔幾株老梅長得枝干粗壯,虬枝盤旋,相互交疊,有絲絲縷縷微明的燈火從枝丫間漏出來。

  山石后頭足有一排房舍五間,左右各有兩間耳房,皆是雕梁畫棟,雕花窗欞上紅漆鮮艷,門上掛了翠綠色的竹絲門簾,就連穿起竹絲的細繩兒都是金絲擰的。

  不大的院落里,處處都是富貴。

  冷臨江邊走邊看,這種富貴雖然不至于令他咋舌,但還是心頭微震。

  世人都說閔家是巨賈,看過了方才的庫房和現在這座宅院,冷臨江覺得,巨賈之說的確所言非虛。

  楊學澤和冷臨江二人進了正房坐下,而何登樓寸步不離的站在了冷臨江的身后。

  楊學澤取了一套簇新的杯盞擺在食案上,慢條斯理的烹起茶來。

  他的手指白皙細長,骨節也不突出分明,生的十分勻稱,比姑娘的手還要好看。

  他烹茶的時候,卻又不似姑娘那般婉約柔弱,反倒別有一番剛勁之美,與那套墨花粗瓷杯盞相得益彰。

  冷臨江暗自咋舌,這樣的一雙手烹出來的茶,就算那茶能苦死人,估計也會有人搶著喝。

  一盞熱氣騰騰的香茶擱在了冷臨江的面前,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聞到與眾不同的茶香,他贊嘆一笑:“果然是好茶。”

  楊學澤疏朗一笑:“少尹大人喜歡,待會兒楊某包一包給大人帶著。”

  一包茶而已,就算價值千金,冷臨江也沒什么不敢收的,一點都不矯情的道了聲謝:“若是喝著好,我再來找七爺要。”

  楊學澤跟冷臨江不是同一種人,沒有深交過,聽到冷臨江大大方方的話,他對這個身份貴重,坦蕩干脆不扭捏的朝華長公主之子生了好感,展顏一笑:“少尹大人不必跟楊某客氣,什么時候想喝,什么時候遣人來跟楊某說一聲,楊某親自送到府上。”

  冷臨江笑眉笑眼道:“那就多謝七爺了。”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楊學澤就將話引到了正題上:“不知道少尹大人今夜所來為何?”

  冷臨江一臉驚詫:“什么,七爺竟然不知道!”

  楊學澤微微挑眉:“知道什么?”

  他是真的不知道,并非是裝的,楊國公府眾人都伴駕去了玉華山,只有他還要將生意上的事料理清楚,才在京城逗留兩日,今日他去了城外莊子查看,原打算明日一早就趕去玉華山的,還沒來得及聽說京城里發生的事,夜間他正在收拾行裝,閔家的小廝便來報了信,也沒說清楚緣由,他便趕了來。

  冷臨江一臉的悲痛欲絕:“我的愛妾,走失了!”

  “什么!”楊學澤大吃一驚,冷臨江是什么人,那是永安帝的外甥,什么人這么膽大包天,敢擄了他的愛妾!

  活膩了這是!

  他流露出真心誠意的關切之色,問道:“不知可否找到了?”

  冷臨江痛心疾首的搖搖頭:“這不是今日找了半夜,也沒有找到。”

  楊學澤目光一閃:“不知少尹大人都找了哪些地方?”

  冷臨江掰著手指頭,一本正經的數了起來:“平康坊的花樓、東西兩市的酒肆客棧、城北的庫房、城南的荒宅、還有幾個寺廟道觀,反正是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過了。”他又急又氣又悲憤,狠狠咬著牙道:“若是叫我知道是誰藏了她,我一定要將那人大卸八塊!”

  聽到這話,楊學澤神情一變,大半夜的,冷臨江去搜了這么多地方,果然是足夠囂張跋扈,也難怪他沒有將搜查閔記商行這件事情放在眼中,連提都懶得提。

  冷臨江不提,楊學澤也不好提,若是貿然提了這件事,就像是在怪罪他,顯得楊國公府太過小家子氣了。

  楊學澤一臉關切的問道:“少尹大人莫急,不知道少尹大人可有那女子的畫像,若有畫像,楊某也可盡綿薄之力。”

  冷臨江大喜過望,咧嘴一笑,連后槽牙都露了出來:“這感情好啊,七爺在長安城里人頭數,大商戶都要給七爺面子,定能幫我找到人。”

  楊學澤無語半晌,這話怎么聽怎么不像好話,這位少尹大人還真是,說起話來毫無顧忌,根本不管別人的臉疼不疼,他咧了咧嘴:“少尹大人說笑了,這長安城里,誰能比少尹大人的面子大。”

  冷臨江像是聽不出楊學澤在嘲諷他,一掃方才的陰云,得意洋洋的笑道:“七爺這話說的也是。”

  “......”楊學澤徹底沒話說了,圣人怎么會有這么頭腦簡單的外甥,連好賴話都聽不出來,別人都是恃才傲物,他這算啥,恃身份傲物?

  何登樓站在背光的地方,緊緊的抿著唇,若非怕被楊學澤看出不妥來,他幾乎都要笑出聲來了。

  冷臨江渾然不覺,雙眼放光,描述起走失了的愛妾的樣貌:“我那美妾生的鵝蛋臉、遠山眉、杏仁眼,櫻唇紅潤、身段極美。”

  楊學澤尷尬極了,書上的美人都長這樣,這讓他上哪找去?

  果真是美麗的皮囊千篇一律,只有有趣的靈魂才是萬里挑一的?

  他張了張嘴,無奈的笑了笑:“少尹大人,那女子叫什么?”

  “我的愛妾的名字怎么能告訴你!”冷臨江一下子炸了,一雙桃花眼瞪得溜圓:“我告訴你啊,你少在這惦記我的人!你惦記我的人,我跟你沒完!”

  “撲哧”一聲,楊學澤偏著頭,把茶水噴了滿地,無奈又震驚的搖頭道:“少尹大人想多了,楊某,楊某家有嬌妻美妾,怎么會惦記少尹大人的人。”

  “啥,你的意思是,你看不上我的人!”冷臨江炸的更厲害了,簡直就像一只炸毛的烏鴉,呱呱亂叫:“楊老七,你的眼界夠高的啊,我的美妾你都看不上,怎么著,你還覬覦公主娘娘什么的?”

  楊學澤急的要去捂冷臨江的嘴,又怕冷臨江急了咬他的手,他驚得肝膽俱裂,臉都白了:“少尹大人!”他驚恐的望了望左右:“這種話可不能亂說的!”

  冷臨江大大咧咧的笑了起來,瞥了楊學澤一眼,語帶輕諷:“這有什么的,又沒別人聽到,你怕個屁啊,膽子真小!”

  “......”楊學澤哽的臉色鐵青,這不廢話嘛,誰敢跟京城頭名紈绔冷臨江比膽子!

  他長了這么毒的一張嘴,能活到現在,全憑膽大心細不要臉!

  楊學澤憋氣憋的難受,再憋下去怕是要當場吐血而亡了,他深深的透了兩口氣,才又笑道:“不知少尹大人的那位愛妾可有別的特點?”

  冷臨江連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長得美!”

  “......”楊學澤算是看明白了,冷臨江今日就是來氣死他的!

  這一來一往的,何登樓已經忍不下去了,偏過頭狠抽了兩口氣,才又神情如常的轉過頭,只是眼皮下垂,掩蓋住了復雜的眸光。

  自家少尹大人這樣氣人真的好嗎,就不怕把人氣的當場吐血而亡!

  見楊學澤氣得夠嗆,思緒被自己帶著跑,儼然已經忘了來的時候是要質問什么了,冷臨江忍著笑又道:“我那愛妾眉心有一枚朱砂痣,鮮紅似血。”

  楊學澤頓時雙眼一亮,有了這個特點,那這人可就太好找了!

  冷臨江能如此大張旗鼓的找一個妾室,那必然是對她寵愛至極的,若他真的能將此人找到,從此也算是跟冷臨江有了交情。

  這樣想著,楊學澤趕忙道:“有了這個特點,就好找了,楊某一定替少尹大人將人找回來。”

  冷臨江感激涕零,一把握住楊學澤的手,眼淚奪眶而出,嗚嗚哭道:“七爺啊,你若是真能找到我的愛妾,你就是我的恩人啊,不,是祖宗,你就是我冷臨江的祖宗。”

  “......”楊學澤嚇著了,臉色一變,誰敢當冷臨江的祖宗啊,這不是造反嗎?

  他趕忙道:“不敢,楊某不敢,少尹大人太客氣了。”

  “你看我,一高興就口無遮攔的,”冷臨江嘿嘿一笑:“就沖七爺對我的情誼,從此以后,你就是我的親兄弟了!”

  楊學澤要的就是冷臨江的這句話,重重點頭:“既然是兄弟,少尹大人就不必客氣了。”

  冷臨江笑道:“既是兄弟,七爺就莫要叫我少尹大人了,多見外,就叫我云歸好了,七爺年長我幾歲,我就喊你一聲七哥如何?”

  楊學澤自然從善如流。

  何登樓看的直嘖舌,這就攀上異姓兄弟了,自家少尹大人這糊弄鬼的本事,越發的爐火純青了。

  就這樣,一直到楊學澤將冷臨江一行人送出坊門,他都沒想起來別的事情。

  “七爺,那,烏羽玉的事兒,少尹大人是怎么說的?”閔弘義跟在楊學澤的身邊,沒有底氣的問道。

  楊學澤愣了一下,冷臨江像是沒認出來那東西一樣,絕口沒提,他也就沒有提,提了不就是自掘墳墓了么?

  他狠狠的瞪了閔弘義一眼:“捅了這么大的簍子,你還敢問我!”看到閔弘義更加畏縮了,他瞇了瞇眼:“先把烏羽玉換個地方,你的賬,回頭再算!”

  閔弘義應了聲是,慢慢透了口氣,這就算是躲過一劫了吧。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星星閱讀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星星閱讀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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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