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義診的人數果然得到了控制，看著差役將已經登記好的名單送進來的時候，沈天舒還有點納悶：“怎么才第二天人就少了這么多。”
根據她以往的經驗，頭三天一般都是會人滿為患的。
厲子安道：“你之前在城里不是都義診好幾天了，昨天又從早忙到晚，今天人少一點也很正常。
“再說了，昨天大家也都看到你那么辛苦，說不定一些頭疼腦熱的小毛病就不來麻煩你了。”
“說起這個，謝蕓的按摩手法還真不錯，我今天早晨起來一點都沒覺得累，渾身都輕松得很。”
“那回頭就讓她跟著你吧！”厲子安正在看信，頭也不抬地說，“謝延和謝恒雖然身手好，但到底男女有別，很多時候也不太方便。
“謝蕓雖然身手比他們稍遜一籌，放在普通人里也算得上是高手了，而且她為人細心，也方便照顧你。”
“你這話說的，不等于叫她去給我做丫鬟了？也太大材小用了。”沈天舒搖頭拒絕。
厲子安卻道：“其實做暗衛并沒有你想的那么好，是很辛苦的。
“尤其對女孩子來說，年紀大一些之后就更較容易力不從心。
“如果能跟著你，對她來說倒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這樣啊……”沈天舒這些天跟謝蕓相處得也的確不錯，點點頭道，“那我回頭先跟她聊一下再決定吧！”
“行，跟著你的人，你自己滿意才行。”厲子安也不強求。
兩個人吃過早飯，厲子安繼續處理公務，沈天舒出去給百姓義診。
今天雖然人少了許多，但是有幾個重病纏身的，光是給其中兩個人針灸就花了不少時間。
午飯的時候，厲子安接到消息，王府來的車隊已經到城門外了。
沈天舒聞言忙道：“別讓他們進城，他們剛從武昌府一路過來，萬一有什么水土不服容易生病，叫人出去接應一下吧！”
“行，我知道了。”厲子安應道，“東西既然送過來了，下午我會跟封知縣一起走訪幾家困難的百姓，也得盯著點兒他們發錢糧，我把謝蕓和謝恒給你留下……”
“不用，我就待在縣衙里不出去，有那么多差役和官兵把守，不會有什么危險的。
“倒是你，身邊一定要多帶人，你忘了那天潛入縣衙，想讓戚梓昊沾染時疫的年輕人了么？
“城里這么多人，難保還會不會有抱著同樣想法的，切不可放松警惕。”
“好，我會小心的。”
吃過午飯，厲子安帶人出城將運送錢糧的馬車接入城中。
城里的百姓早就知道瑞親王府要發銀錢，全都擠在街道兩邊圍觀。
“這么多車的糧食啊！”
“封大人說了，每家都能分到的糧食，至少能保證咱們吃到秋收，絕不會讓大家斷糧的！”
“聽說家里死了人的還有銀子補貼！”
“你這是什么話，我寧愿不要錢也不愿意家里死人！”
“我可沒這個意思，但是人都死了，能有銀子補貼總比沒有強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得熱鬧，卻沒注意身后一直有個中年男人一直在靜靜地聽著。
看著一輛輛沉甸甸的馬車從面前經過，那上面有糧食也有銀子，他心里翻騰著說不出的滋味。
回到低矮陰沉的家里之后，看著躺在床上病懨懨的媳婦，越發氣不打一處來。
兒子從里屋探頭出來道：“爹，我在縣衙登記上了，下午就能帶娘去看病了！”
“看什么病！家里哪兒還有錢給她看病！”中年男人越發來氣。
“潼娘子是義診，不花錢的。”兒子小心翼翼地說。
“看病不花錢，抓藥也不花錢么？”中年男人手里摔摔打打的，“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怎么攤上你這么個病秧子！”
床上的女人似乎早就習慣了男人的抱怨和謾罵，表情麻木地躺著，兩眼無神地盯著屋頂，眼角卻還是控制不住地流下了兩行眼淚。
“爹，你怎么能這么說娘呢！”兒子氣哼哼地說，“你不管就算了，我去找舅舅，讓舅舅幫我送娘去看病。
“大家都說潼娘子可厲害了，說不定能把娘的病給治好呢！”
“我看你娘根本就是裝病！這場時疫，城里死了那么多人，她個病秧子怎么反倒沒事？
“真不如得時疫死了算了，還能讓我們爺倆去領幾兩銀子！
“如今不但沒銀子領，還得花錢給她吃藥！什么家底兒經得起她這么耗啊！”
“爹……”兒子一臉震驚，“你怎么咒娘死呢！”
男人看了眼兒子，這才沒有再說什么，轉身離開了家。
兒子走到床邊，輕輕替母親抹去眼角的淚，哽咽道：“娘，你別哭，爹不管你我管你，我這就去找舅舅，下午咱們去找潼娘子看病，你肯定會好起來的。”
他說完也離開家，去舅舅家找人幫忙。
卻不知他前腳離開，他爹后腳就回了家。
他臉上蒙著布巾，進門后從懷里掏出一個油布包著的東西，隔著老遠抖開丟在自家床上。
那是原本要被送去燒毀的病人穿過的衣裳，他之前偷偷藏了一件，一直用油布包著，藏在自家后院的一塊大石頭底下。
他早就想甩掉這個病秧子媳婦了，趁著時疫豈不是最好的時機。
但那到底是條人命，所以他一直沒能狠下心來。
可今天聽說死了人還能領銀子，他就徹底壓不住心里的這股邪念了。
女人本就身體不好，接觸了病人穿過的衣裳之后，呼吸漸漸急促，最后還伏在床邊，哇地一聲吐了一地。
男人見衣裳真的起了作用，也不敢靠近，用木棍將那衣裳挑起來，直接塞進灶坑里燒掉。
不多時，兒子帶著舅舅從外面回來，打算帶娘親去看病，誰知男人竟堵在門口不讓二人進屋。
“你趕緊讓開，我先帶我姐去看病，有什么事回來再說。”小舅子氣哼哼地上前想把男人推開。
誰知卻聽男人道：“不、不能進去，你、你姐好像染上時疫了！”
“什么？”小舅子一聽這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道，“你怎么知道？”
“我剛才回來，發現她好像發熱了，還、還吐了一地，看著跟之前那些感染時疫的人一樣，我就趕緊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