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蕭崢小月陳虹的小說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北宋末年最亮的那道光(5.6K)
  “直娘賊馬澤本,早早旳推空門不就完事了嗎?”

  聽到這句溫馨親切的問候語。

  徐云下意識的便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說話之人乃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文士,個子不高,蓄著一縷胡須。

  衣料也相對平凡,整個人普普通通,沒啥特殊的地方。

  文士所站的位置就在徐云背后兩個身位左右,難怪他的話能聽得這么清楚。

  眼見徐云朝自己看來,自覺有些失言的文士潦草的朝徐云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徐云也客氣的朝他笑了笑,沒做太多抱怨。

  作為見證過本土京滬大戰的球迷,他在后世不知經歷過多少球迷鬧劇。

  其實這點國內還不算離譜,國外的一些德比那才叫刺激,防暴警察都得安排一大堆,有些時候甚至會引發暴亂。

  說到底就是有些上頭罷了,宋朝蹴鞠氛圍濃厚,京中禁軍能有些死忠倒也正常。

  因此徐云也沒太過在意這事兒,轉回身子,繼續看起了比賽。

  眼見自己支持的京中禁軍丟了一分,徐云身邊的張三也不再像開局那般輕松了。

  只見他緊緊抓著博間的票據,跟著周圍的其他球迷喊道:

  “壘一個,壘一個!”

  “速速續平!!”

  就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下,京中禁軍隊在中線重新開起了球。

  或許是在丟球后有過交流。

  比起先前的傳接,這次京中禁軍隊的動作要簡潔許多。

  標準的全線壓上,大開大合。

  短短五分鐘內。

  京中禁軍隊便再次組織起了三次進攻,并且一次比一次逼近球門。

  “哎呀,就差一點兒!”

  在馬澤本一次頭球攻門失敗后,張三雖然有些懊惱,但情緒不由也可觀了許多:

  “王哥兒,若是這樣踢下去,想必京中禁軍很快便可續平比分吧。”

  但令他意外的是,徐云卻緩緩搖了搖頭:

  “我看未必。”

  張三畢竟是個孩子心性,加之徐云在他面前一直沒怎么端過架子,便立時有些不服氣了,反問道:

  “王哥兒,此話怎講?”

  徐云用下巴努了努京中禁軍隊的后場,指著幾個位置說道:

  “左朋與正挾之間配合似乎有些不順,尤其是左朋,多次在對方包夾下失了球權。

  若非其余隊員補位,攻勢恐怕早就斷了。

  至于正挾嘛....

  看似人高馬大,防守有力,但騰挪起來卻相當緩慢,西軍的球頭與球工卻速度極快。

  若是對方主打小快靈...怕是會出現一些意外。”

  說完徐云便搖了搖頭,表情不太樂觀。

  他口中的左朋,便是指球工中站位偏后場的球員。

  職能偏向防守,但卻不能像正副挾那樣用手臂去阻擋對方球員,主要是起到一個守轉攻的銜接效果。

  按照后世足球的職能來對此,大概有五成接近‘后腰’這個性質。

  后腰后腰,顧名思義。

  它的重要性就像人的腰部一樣。

  腰如果挺直。

  整個人便可身形挺立,行動自如敏捷。

  可腰如果軟了。

  那么整個人便會萎靡不振,甚至失去行動能力。

  在徐云看來。

  京中禁軍隊的左朋在技術上似乎有些脫節,也就是常說的護不住球,稍微被人逼搶便只能匆匆將球傳出。

  至于另一位正挾嘛......

  此人倒是讓徐云想到了后世曼聯的那個牛奎爾。

  身材高大,轉身慢的如同倍速,人稱宛如航母調頭。

  因此這兩個位置相加,便存在了一種高位逼搶下措施球權、讓對方打身后球的可能性。

  聽完徐云這番分析,張三還沒來得及表示,身側便忽然響起了一聲贊嘆聲:

  “好一個小快靈!”

  徐云順勢看去,頓時樂了——出聲之人不是別人,又是那位中年文士。

  見徐云目光盯著自己,中年文士再次朝他拱了拱手,但這次態度卻要正式很多:

  “這位公子寥寥數語,卻字字直擊要害,在下一時冒昧失言,還請多多諒解。”

  徐云連忙笑著回了個禮。

  從球迷角度出發,自己的看法能被路人接受,無論是在古今都是個很舒坦的事兒。

  中年文士似乎有意與徐云結交一番,開口道:

  “敢問公.....”

  結果話沒說完,球場上忽然又起了一陣驚呼聲。

  只見京中隊的蹺球高樹剛接到球準備組織進攻,面前卻出現了兩位氣勢洶洶的敵方球挾,大有一副老子要掀翻你的架勢。

  高樹見狀只好將球踢向了后場,準備通過左朋沈文曜進行調度梳理。

  然而就在鞠球滾向左朋之際。

  西軍的幾位球員又加起了速,不要命的奔向了西軍左朋,擺明了要關門夾擊。

  西軍左朋見此情形心中一驚,連忙將球飛快的轉移給了自家更靠后的正挾。

  結果由于壓力太大,左朋出球的力量和精度都出了些差錯,正挾必須要掉頭會追才能拿到球。

  而在看臺上。

  通過現場視角掌控全局的徐云等人則可以看到。

  此時此刻,就在正挾身后不遠處,還有一道藍色身影在快速狂奔!

  此人赫然便是.....

  西軍球頭!

  也就是在場眾人中除了馬澤本外,唯一具備攻門資格的選手!

  只見一快一慢、兩兩相襯之下,京中隊正挾的動作猶如一頭正在嚼草的老牛。

  不過轉身發力的功夫,便被西軍球頭給超了過去。

  又是一個單刀!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西軍球頭一如上次那般帶球狂奔一段,冷靜的低射近角破門!

  2-0!

  見此情形。

  看臺上的觀眾頓時爆發出了一陣憤怒的叫罵聲,其中的情緒甚至遠遠的超過了第一次。

  “焯!”

  “黃博,老子干恁娘!力氣都使勾欄里了?”

  “傻鳥京中隊!”

  而在徐云身邊,張三無力的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他感覺自己下壓的六分錢,正在緩緩離自己遠去......

  “哎,這位公子,真被你說中了。”

  中年文士不由嘆息著搖了搖頭,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說道:

  “如此看來,今年二十三路大比(24路要1106年才有),京中禁軍看是沒甚指望了。”

  一旁的張三聞言,下意識的便接話道:

  “可京中蹴伍去年便換了教頭,聽說還是大名府來的名教.....”

  中年文士看了他一眼,嗤笑道:

  “蹴鞠之衙或咎于專司,專司者,主事迭迭如流,豈有說乎?換湯不換藥矣!”

  “郭子植亦有告曰:‘昔我胡旗執邪?大名府虎賁之師也!汝輩其批人,何善之能為?’,今我蹴鞠何能也?”

  “墓木拱而沈文曜敢事左朋,能勝其任乎?”

  “不然也,蚍蜉戴盆。”

  文士最后嘆了口氣,有些悲觀道:

  “無日將不敵代州,不敵登州,不敵越,敗隊方臘,于是不能逆睹也。”

  徐云:“......”

  果然。

  無論是哪個時代,球迷們噴起來都是一如既往的一致啊......

  隨后中文文士看了眼場地中心垂頭喪氣的京中球員,對徐云道:

  “今日京中隊怕是無獲勝的可能了,但能遇到一位懂球之人倒也算在下幸運。在下姓宗名澤,字汝霖,敢問公子大名?”

  “在下王林,字....額,等等?!”

  徐云對于這位跨時空的球友倒也挺感興趣的,結果剛自我介紹了沒兩個字,忽然瞪大了眼睛:

  “等等,先生名諱謂何?”

  中年文士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他以為徐云是因為現場太過嘈雜而沒聽清自己的話,便重復道:

  “在下宗澤,字汝霖,現在萊州做些營生。”

  徐云呼吸微微一滯,強忍著心中的激動,又問道:

  “敢問先生可是元祐六年進士?”

  宗澤聞言輕咦一聲,一臉詫異的看了徐云一眼,問道:

  “公子聽過在下拙名?”

  徐云瞳孔頓時重重一縮。

  媽耶。

  媽耶!

  自己出來看了場球賽,居然遇到了宗澤????

  如果說戰死太原誓死不降的王稟父子,是北宋末年那片黑暗天際中閃爍的點點繁星。

  那么宗澤此人,無疑堪稱是兩宋之際,星空中爆炸的那顆超新星!

  實際上。

  與王稟有些類似,在靖康事變之前,宗澤只是一個被奸臣打壓的普通官吏罷了。

  他是元祐六年進士,曾經擔任過多次知縣。

  雖然他每到一地,為官一任,都能造福一方、政績卓著。

  但在1126年之前,官職上最高也就做過登州通判。

  但在后來金兵入侵宋朝時,六十余歲的宗澤卻如同換了個人似的,發揮出了他極強的軍士才能。

  1126年冬,金兵圍攻汴京。

  之前提及過。

  在成建制的部隊中,只有張叔夜率領了三萬人勤王。

  而在非建制的義軍里,宗澤組織起了最大規模的民間救援部隊。

  當時他率兵截住金兵退路,一路上接連擊潰金兵。

  1127年在開德時和金人13戰全勝,PY時又擊潰了金軍最強的金兀術騎兵,無一敗績。

  后來金人稱呼宗澤,都是直接叫宗爺爺的.....

  奈何宋欽宗懦弱無能,早早地在汴京城向金軍開城投降,這你能說啥呢?

  后來宗澤聽聞金兵脅迫徽、欽二帝北去,立即領兵奔赴滑州,經過黎陽,到達大名。

  他想直接渡過黃河,控扼金人的退路,截回徽、欽二帝。

  然而勤王之兵卻無一到達,趙構這貨又來了一封信,說算了吧,咱們先按B回城,大龍小龍丟了就丟了.....

  在趙構即位后,宗澤先后上了二十多道奏章,請求趙構回京,每每都被奸臣黃潛善等人所阻礙。

  宗澤只好自己在汴京駐守,以一己之力號召起了百萬義軍——這部分義軍便是后來岳飛組建的義軍主力之一。

  沒錯,岳飛。

  這位赫赫有名的民族英雄,也是宗澤發掘的人才之一:

  當岳飛違反軍法從王彥的隊伍中離開時,是宗澤出面保住了他,并且讓他戴罪立功。

  終于將岳飛培養成后來南宋著名的抗金英雄,成為了他的接班人。

  可惜趙構這個奇葩隊友只知享樂,宗澤因為長期被冷處理而憂憤成疾,背上長了毒瘡。

  1128年7月29日,宗澤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處于彌留之際的宗澤沒有一句話談及家事,言語中全在念念不忘北伐。

  他連呼三聲“渡河!渡河!渡河!”后溘然長辭,享年70歲。

  一如超新星爆發無法徹底照亮黑夜一般。

  宗澤雖然爆發出了人生最亮的那道光,卻依舊改變不了凋亡的國運。

  他所能做的,便是以自己的心頭血,去讓那段屈辱的歷史不再那么黑暗.....

  想到這兒。

  徐云的胸口重重的起伏了幾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后,對宗澤道:

  “汝霖先生,晚輩名曰王林,字小純,乃是趙郡公府上門客,曾聽老爺提過先生大名。”

  “趙郡公?”

  宗澤捋了捋胡須,簡單回憶了一番,道:

  “莫不是太子太保,蘇頌蘇子容?”

  徐云點點頭:

  “正是。”

  宗澤這才面露了然,有些感慨的道:

  “原來是子容先生的門客,當初子容先生與我有過數面之緣,不曾想數年過后,子容先生竟還記得我這位座下門神。”

  隨后徐云想了想,問道:

  “晚輩此前曾聽老爺提過,汝霖先生似在外地為官,不知今日何以得見于京中?”

  宗澤聞言,面帶晦暗的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徐云不知道的是。

  宗澤在兩年多前擔任了衢州龍游的知縣,政績斐然,按照規則應該可以上遷一級。

  奈何他曾經得罪過吳處厚,因此最終等來的只是回京更牒,平調到了萊州膠水,繼續做起了知縣。

  也正因如此。

  他今日才會前來鞠城觀看球賽,本想著放松放松心情,卻沒想到遇到了一場潰敗。

  而就在徐云與宗澤聊天之際。

  周圍的觀眾席上,又一次響起了一陣怒罵聲。

  徐云順勢朝場中看去。

  果不其然。

  3-0,還是通過高位逼搶得到的分。

  見此情形。

  深感自己博間無望的張三終于忍不住了。

  只見他緊握票券,身子奮然前傾,右手蓄力握拳高舉,跟著周圍的觀眾們喊道:

  “鈤泥碼,退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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