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人道:“大胡子也問了,說這烏龍魚在咱漁村是最不好吃的魚了,肉也粗糙,為啥郡里那些有錢人家還爭搶著要啊?”

    “那有錢人就跟大胡子那里說,說烏龍魚用在婦人生下孩子后療養傷口是最好的,”

    “雖說催奶的效果遠不如河溝里的鯽魚和鯉魚,可這烏龍魚對那些傷口的愈合是最好最好的,他們買回去都是用來直接燉湯,加一堆的珍貴藥材來陪襯呢……”

    聽到這人的說法,大家伙兒都沸騰了。

    尤其是王小二更是激動不已。

    他想到了家中的妻子,妻子身懷六甲,再過兩個月就要生了。

    還記得當初妻子生大兒子的時候,難產,孩子的腦袋瓜大,生不下來。

    最后逼得沒法子,產婆拿剪子往妻子的下面剪了一條口子才總算把大兒子給生下來。

    月子里的時候那傷口愈合得好慢,也估計是吃食不好的緣故吧,

    爹媽早逝,家里又沒有其他實在親戚過來幫忙照顧嬰兒,自己出海捕魚維持生計,妻子月子里也得不到休息。

    那條口子好幾個月才終于愈合,真是讓人心疼。

    今個從同伴們這里才曉得烏龍魚竟然還有這方面的功效,得,回頭等到妻子臨盆的時候,一定要準備些烏龍魚給妻子調理身子。

    在王小二心里暗暗欣喜的當口,耳邊傳來同伴們的對話。

    “照這么說,那下回咱還出遠海,就專門捕撈這種個兒大的烏龍魚來賣錢!”

    “對,其他的魚都沒這魚來錢快!”

    幾個人很快就將這一整日的收獲平分了,十來斤烏龍魚,五個人,每人分了將近兩斤。

    “發了發了,僅是這兩斤拿去天海郡就能賣六十文錢呢,”有人道。

    “明日我就拿去賣了,你們誰跟我一塊兒去?”他又問。

    王小二第一個舉手:“我我我,我跟你一塊兒去。”

    家里日子緊吧,從前還有幾畝薄地勉強維持生計,再加上他出海捕魚,賺點活水錢,也能讓妻子和兒子吃飽肚子。

    可是五年前,上面突然下了一紙公文,公文很長,啥內容王小二也記不清了。

    只記得公文下來后,大家伙兒的田地就都被沒收上去了,上面給了一點補助。

    王小二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分到手的,是二百文錢。

    一家人的吃喝拉撒,于是全都指望著他出海捕魚。

    今年也不曉得是龍王爺不高興還是咋地,海上的氣候詭異多變,出遠海的那些漁船經常出事故,村里還有附近漁村里好多有經驗的老漁民出海都沒再回來。

    妻子擔心,不準他去遠一些的海,只準在這附近的淺海灘和海灣里捕撈點小魚小蝦來勉強度日,日子過的極其艱辛。

    今日出遠海,其實是瞞著妻子的。

    因為兒子明日過生日,小家伙快要六歲了,活潑可愛,又聽話懂事。

    兒子夜里做夢在啃手指頭,說夢話啃肉骨頭。

    王小二一宿沒睡著,天亮就瞞著妻子出門了。

    等明日把烏龍魚帶去天海郡賣了,到時候割兩斤五花肉回來,讓兒子好好的解個饞!

    順便再給妻子買一瓶潤手的菜油膏,妻子的手每天縫補漁網,好多地方都開裂了……


    心里做了很多的盤算,一想到能給妻兒驚喜,王小二腳下的步伐就走得呼呼生風。

    望著前方籠罩在夜色中的漁村,漁村現在剩下的人不是很多,低矮的房屋稀稀拉拉的。

    他家在最頂頭,第一家,望著自家那個方位,王小二心里就生出踏實的感覺,腳下也走得更快。

    “媳婦兒,我回來啦!”

    到了院子門口,王小二習慣性的朝半人高,用木樁和破漁網隨意拉扯的院子里吆喝了聲。

    平時這個時候,灶房里肯定亮著燈光,妻子肯定在熬夜里的野菜稀飯,煎幾條小魚干來配菜。

    兒子也肯定在院子里一一個人玩耍,只要他吆喝一聲,兒子肯定會放下手里的小樹枝朝他飛奔過來,

    而妻子,也肯定會挺著笨重的肚子來到灶房門口笑瞇瞇看著他進院子。

    可是今個,王小二一連喊了兩聲,灶房里都沒有動靜,不僅灶房黑漆馬虎的,就連那三間低矮的屋子也黑漆漆的。

    “兒子,快出來,瞧瞧爹給你帶啥好東西來了!”

    王小二又喊兒子的名字,可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王小二滿頭霧水,難不成這娘倆去村里人家串門還沒回來?

    他把漁網放在院子堂屋門口,拎著手里裝著烏龍魚的木桶徑直去了灶房。

    得趕緊給這烏龍魚換水,不然死掉了明日拿去天海郡就賣不到好價錢了。

    剛進灶房,王小二腳下就被一個東西給絆了一下,害他差點摔倒。

    “啥啊這是?”他嘴里嘀咕著,把手里的木桶放在一旁。

    然后摸到鍋臺上找到火折子劃亮了,轉過身來去看地上是啥。

    “啊!”

    王小二手一抖,撲了過去。

    “兒子?兒子!”

    面前的孩子,一邊臉都被打變了形,頭上一個大窟窿,不過血已經凝固了。

    王小二顫抖著手指碰了下兒子的鼻子下方,氣息全無。

    “兒子!”

    他嚎了一嗓子,想到什么,放下兒子又趕緊往灶房里面去找。

    果真,在灶門口他看到了自己的妻子。

    妻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上身的衣裳推到了胸口,下面的褲子扒到了腳后跟,妻子的身上,臉上,都是血。

    睜著一雙眼,眼珠子狠狠的瞪著,眼球好像都要凸出眼眶。

    “啊!啊!啊!”

    王小二跌坐在地,雙手抓扯著自己的頭發,望著地上妻兒的尸體,腦子里一片空白。

    除了發出幾聲野獸般絕望的嘶吼,他再也發不出任何言語。

    ……

    王家的慘劇,很快就驚動了整個漁村。

    王家的堂屋里,燈火通明,里正帶著全村的人都聞訊趕來了。

    堂屋里一大一小兩塊門板上,直挺挺躺著王小二的妻兒,兩具尸體三條人命。

    王小二此時早已哭得暈厥過去好幾次,每一次都是村里人又掐人中穴又強行灌鹽水才勉強醒過來。

    每一回醒過來,看到面前的慘狀,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撞墻,卻都被好心的村民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