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街面上的汽車逐漸多了起來，改革開放后，雖然大多數人還是謹言慎行地觀望風向，一點點積累財富。
但總有那么一小撮人，抓緊機遇，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資源，快速崛起，有輛小汽車在外頭是倍兒有面兒的事。
不過很多老百姓還是想不明白，怎么街面上那么多人開得起桑塔納，要知道1984年這車可是賣出了18萬人民幣的高價，轟動一時。
為什么一輛后世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桑塔納會貴得這么離譜，就連原廠家當時進入國內市場，建議以8萬元零售價為主。
一部分原因是生產初期，國內供應商零件的質量和安全性，遠遠達不到德國大眾汽車的質量評估檢測。
不得已，初期桑塔納基本上使用了德國進口的零件。
二來是當時對汽車零件征收的關稅異常重，以及二道販子中間商的層層加價，導致普桑的定價遠遠高于預期。
18萬人民幣的桑塔納，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就是天價，哪怕是萬元戶也就夠買個車輪胎的。
報紙上成天宣傳萬元戶，似乎萬元戶是當今社會財富的巔峰了。
殊不知，最早的那批人，背地里的身家早已相當于不知多少個萬元戶了。
這些人里不少在改革開放前，就已經在暗地里搞投機倒把了，身家早已遠超普通人。
不少人藏著掖著，不顯山露水，直到80年代末，90年代初，迎接歷史性的機遇時，才堪堪展露出自己雄厚資產的冰山一角，后世熟知的不少各領域巨擘，大多是在這個時代崛起的。
如今隨著社會風氣和口子越來越大，自然買汽車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18萬的桑塔納，正好滿足了這批人既不過度顯擺，又能很好展現自身肌肉的要求。
好在眼下的燕京，遠沒有幾十年后堵得令人窒息。
楚昊跟沈傲雪到了友誼商店，陪著她在里面左挑右選。
在外面的沈傲雪戴著黑色墨鏡，一身女總裁白色小西服打扮，看著冷傲而貴氣逼人，柜臺的銷售員滿臉堆笑，生怕怠慢了貴客。
沈傲雪對其他衣服不感興趣，直接到了江南絲綢旗袍專賣柜臺，這里琳瑯滿目擺放了不少蘇浙滬一帶的絲綢旗袍。
一連挑了七八件顏色款式不一的修身旗袍，每次試穿出來，不光楚昊覺得眼前一亮，其他顧客也紛紛側目。
好幾個外國佬還想著上前搭訕，沈傲雪直接無視，外國佬只好羨慕嫉妒恨地在背后低低罵了句“shirt”。
他們實在理解不了，那么風情萬種的外國女人，怎么會跟一個發展中國家的男人在一起，不應該是一個肌肉虬結的外國佬，搭配一個嬌滴滴說話會臉紅的燕京美女么。
聽到楚昊和沈傲雪耳朵里，兩人都是相視一笑。
臨走前，楚昊特意到了友誼商店正中央新開辟的一處柜臺，這里是整個友誼商店的黃金位置。
距離入口很近，占地面積也是最大，明顯是臨時布置出來的，壓縮了周圍其他柜臺空間。
里面清一色擺滿了蘇錦蕓廠子里的刺繡T恤，柜臺里面圍滿了老外，個個端詳著T恤，嘴里發出“哦我的上帝，這簡直是藝術”等等此起彼伏的贊嘆聲。
旁邊還有個充當翻譯的工作人員，微笑著用英語挨個介紹著不同圖案T恤含義背后的故事，繪聲繪色。
從古代修建萬里長城抵御外敵，到偉人為人民服務的真實故事，以及重頭戲“中國”兩個漢字的歷史起源，以及不同字體的不同寫法。
很明顯，友誼商店是打算將這些T恤當成了藝術品銷售。
老外們聽的很認真，這種帶著幾千年文明歷史古國底蘊的刺繡T恤，無論是創意，還是背后刺繡的巧奪天工，都是那么的新奇。
隨著翻譯人員解說完一輪，不少老外就開始了搶購，幾乎人人都要買個三四件，爭搶著付款。
其中有男有女，男的大部分覺得這T恤很酷很有逼格，女的則完全被后面的精美刺繡吸引了，想買過去當成紀念品。
這么一輪過去，柜臺里一小半的衣架就空了，銷售員趕忙聯系補貨，更多的老外朝著這邊涌過來。
這塊位置實在是得天獨厚，牢牢占據流量中心，幾乎每個人進入友誼商店，都會第一時間看向這里。
楚昊看了眼價格，每件刺繡T恤的價格，比起一個月前他過來的時候，高了將近兩倍，其他港臺歐美的T恤，遠沒有達到這種價格。
即便如此，在國人看來貴的咋舌的價格，在老外看來仍舊是便宜得過分。
大多數人并非幾十年后的洋垃圾，都是使館工作人員和跨國企業員工，收入是嚴格按照國外薪水計算的。
燕京1984年的物價，在他們眼里，比后世國人到越南花越南盾還要夸張。
而且，價格越高，老外們越覺得這才是藝術品應有的價值。
買貴的等于買對的，在這種心理的驅動下，銷量想不爆炸都不行。
沈傲雪抿嘴笑著道：
“沒想到你之前托我當托的幾件T恤，現在賣的這么火爆，那幾件T恤確實刺繡得很有意思，很對國外人的胃口，老實說，你說的幫朋友，那個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楚昊不置可否笑笑，兩人離開友誼商店，已經是下午了。
他以為沈傲雪要回四合院，車子卻開到了郊外，附近舉目望過去都是莊稼地。
此時的燕京遠沒有幾十年后擴建的規模，城里住著城里人，城外就是莊稼地，不少農民會挑著瓜果蔬菜進城里販賣，也是燕京商品經濟發展的一個縮影。
車子最后停在了一處大院外，院門口牌匾上寫著“燕京西門子分公司”字樣，站崗的門衛直接放行。
院子很大，高墻聳立，占地足有上百畝，除了正中央起來一棟十層新樓，其他方向還有一些廠房在修建。
工人們穿行其中，道路平整，全面實現了硬化，這里儼然就是后世的工業園區。
車子停在正中央的新樓旁邊，沈傲雪招呼楚昊下車：
“到了，這里以后就是西門子的分部所在地了，眼下辦公大樓剛剛竣工，其他廠房還在陸續建設中，我的辦公室在頂樓，走，帶你認認門去.....”
楚昊沒想到西門子的動作如此迅速，跟沈傲雪認識一個多月，就完成了審批地皮和建設廠區等一系列工作。
眼下燕京雖然有著招商引資的政策，辦事效率還是遠遠無法跟后世相比的，能這么快審批土地下來，樓房拔地而起，無形中也是彰顯了西門子的實力。
新樓里面人不多，處處散發著嶄新的油漆味。
一些擦身而過的西裝革履外國人，在看到分公司的boss沈傲雪，都會主動微笑打招呼。
兩人乘坐電梯到了十樓，出了電梯，楚昊發現，整個十層都是沈傲雪一個人的辦公室，里面是典型的歐式裝修，奢華上檔次，顯得金碧輝煌。
不像個辦公室，反倒像個五星級總統套房，里面有辦公區，會客區，休息區，地上鋪著厚而軟的地毯，很整潔，應該是時常有人打掃。
沈傲雪坐在寬大紅木實桌后的巨大黑色老板椅上，翹起兩條修長美腿，笑著道：
“怎么樣，我的辦公室還不錯吧，以后你要是回四合院找不到我，可以來這里找我！”
楚昊點點頭，躺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打趣道：
“還是你們西門子財大氣粗，員工福利人性化，到國外開分公司，還沒開始賺錢呢，該有的享受和辦公環境一樣沒少，相當于度假了，到時候可以一邊喝著咖啡拿著總公司的薪水，一邊剝削著發展中國家的廉價勞動力.....”
“誰說我剝削發展中國家的廉價勞動力來著，我覺得你的邏輯有問題.....”
沈傲雪唇角勾起，從黑色老板椅上起身，邁著優雅的貓步，坐到楚昊身邊，湊到他耳邊嬌滴滴輕聲道：
“你見過哪個發展中國家的人，闊氣到每次幾個億幾個億地給，我倒是想剝削你，可你也得給我這個機會不是.....”
楚昊挑起她的一縷發絲，故作哂笑道：
“這話不對吧，我名義上是負責幫你監督全部各級代理，實際上不還是給你打工，受你剝削的么，您要是啥時候不高興了，不還是隨時一腳踹了我嘛，你們外國人感情歸感情，工作歸工作，翻起臉來可比翻書還快.....”
沈傲雪似乎若有所思，沉吟了一會兒，笑著道：
“這也是我帶你過來的一個原因，我覺得，你可以成立一家公司，以公對公的名義跟我合作，這樣管理各級代理，更為方便說服力強一些，純粹個人的話，還是不太正規，總部那邊也希望借助你們這些本土地頭蛇的手，更好地幫助西門子全面快速占領市場.....”
“還有，先前跟你說的召集全國代理，確定各級代理商價格，考慮到你這個大學生每周日才有空閑，安排下周日開會，到時候你要不要過來，或者派個秘書代為傳達，還是我之前說的，醫療器械出廠價是固定的，這是西門子的固有利潤，連我都沒有權利擅自變更，至于你和各級代理商賣給醫院什么價格，你自己定.....”
排除感情因素，沈傲雪幾乎是設身處地為楚昊安排好了所有，就差不多把錢數好送過來給他了。
他明白沈傲雪是在暗示他，如果他想大把地撈錢，大可以把代理的價格，抬到很高甚至恐怖的地步，從中牟取暴利，她不會插手。
1984年8月，衛生部起草了《關于衛生工作改革若干政策問題的報告》，提出必須進行改革，要求各級公立人民醫院逐步采買必要醫療器械，穩步提高醫療水平。
往后數年，上頭關于醫改的文件逐步深化，在這種趨勢下，全國各級公立醫院開始了采購醫療器械。
其中西門子的X光機，ct機用途廣泛，機器使用可靠性強，壽命長，一舉成為80，90年代全國各大醫院的采購熱門。
但因為涉及高精尖儀器，成本高昂，加上市場監督制度不完善，各級裙帶關系復雜的地頭蛇代理商層層加價，最后到達醫院手里，幾乎是天價。
這筆錢并非是醫院出，當時由醫院提出采購申請，層層報審到衛生委，最后由當地財政撥款購買。
無形中，其實是勞公肥私，相當于國家放血養活了一幫中間商。
不少人在那個時代靠著倒騰醫療器械迅速騰飛，這個行業哪怕在幾十年后，依舊是暴利的代名詞。
重活一世，楚昊知道當前國家有多難，無論是國民生產總值，還是外匯儲備，都少得可憐。
很多默默無聞奉獻為國的科研工作者們，一個月的薪水，更是讓人看了揪心。
這個國家從古至今，都是靠著一小撮人負重前行，他們不為任何名利，只希望自己的國家，自己的人民，能夠有一天真正地站起來。
與之相對的，總有那么一大幫子人，為了一己私欲，無視人世間一切法律道德。
資本的利潤是無限的，楚昊知道這些全國各級代理心里想的什么，恨不得他把價格抬到天上去，這樣他們就可以合法合理地吃肉。
可如果楚昊將他們的利潤削減到暴利以下，估計活吃了楚昊的心思都有。
沒辦法，楚昊是西門子唯一指定的全國代理監督，擁有控價的專一權利。
他們哪怕不滿，也只能聽著，至于越級跟沈傲雪投訴，鳥都不鳥。
這些80年代草莽出身的關系戶們，為了錢，是什么都干得出來。
沈傲雪這才提出了讓他找個秘書代為傳話，楚昊雖然不怵這幫人，可有句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沈傲雪確實是送給了楚昊一塊大蛋糕，可圍繞著這塊蛋糕的不止他一個人，群狼環伺最是恰當不過。
這時門口傳來了敲門聲，沈傲雪叫對方進來，一名職業秘書裝的女人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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