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為什么會這樣？”
蕭戰膽戰心驚地道。
楚天強雙眼中也投射出濃濃的驚疑，大吼一聲，“教官，我是楚天強，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沒用的。”
霍爾特背著雙手，風輕云淡地道：“他的潛意識已經在我營造出的夢境中，無論你們說什么，做什么，都不會知道。”
“你對教官怎么了！”
楚天強怒吼道。
霍爾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不是我怎么了，是他自己不愿醒來，因為夢境世界，有他缺失的所有遺憾。”
每個人都有愛而不得，放而不舍，求而不得，失之不甘。
終其一生，都是遺憾。
而在他塑造的潛意識世界中，所有遺憾都會得到彌補，死去的人復活，缺失的補充完全，它便是最美好的伊甸園，讓人情不自禁沉浸其中。
并且，隨著夢境發生的變化，本體也會產生連鎖反應。
李星魂在幻境中度過三十年，過了三十年平凡的生活，親情溫暖、天倫之樂、友人陪伴，讓他忘卻了自己是武道巔峰的大宗師。
只以為自己是個凡夫俗子。
相應的，本體開始頭發灰白，肉體也崩壞加劇，這倒不是大成冰肌玉骨失去效果，而是李星魂放棄了，他不記得了。
“這才三十年過去，再過三十年，他會送走所摯愛的人，衰老結束這一生。”
霍爾特似笑非笑地道：“這就是他的歸宿。”
靜靜聽著，楚天強、蕭戰等人都頭皮發麻，不寒而栗。
什么叫殺人于無形？
這就是殺人于無形啊。
霍爾特根本沒動手，卻讓教官陷入如此絕地，真是個徹頭徹尾的魔鬼。
“教官，清醒一下！”
“醒過來啊，我們可是在路易斯安州！”
所有玄黃隊員都擔憂不已地圍上前，可無論他們如何呼喚，李星魂都仿佛一具尸體般，站在那一動不動。
并且，隨著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頭發更加灰敗，一根根脫落下來，挺拔的脊背也逐漸彎曲，仿佛歲月之力在他身上加速百倍。
讓他如無法停下的列車，朝著死亡的終點站前行。
畫面再轉，風云變幻，又是三十年過去。
別墅內不少物件，都蒙上了厚厚的灰，一些鐵器生出銹跡。
蘇惜月和李星魂也都皺紋滿身，此時正在別墅前的躺椅上曬太陽。
天空是蔚藍的，如藍寶石般璀璨，卻說不出來的假，就好似人工搭建的幕布般，陽光如金色水幕傾瀉下來，照耀在李星魂身上，讓他褶皺的皮膚，泛起一抹紅色。
暖洋洋的，舒坦不已。
“明天就是小蕓的八十大壽，邀請我們過去參加呢。”
李星魂眼中帶著滄桑的笑意，“一轉眼，當年的小丫頭，都成奶奶級別的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是啊。”
蘇惜月回過頭，風華已然不再，皮膚褶皺的如同樹皮，僅能從五官的輪廓中，尋到年輕時的影子。
她感嘆道：“連我也成糟老婆子，沒臉出去見人了。”
“無論你什么樣，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
李星魂臉色說不出的溫柔，伸手牽起蘇惜月粗糙的手。
“油嘴滑舌。”
蘇惜月嗔怪一聲，輕聲道：“這么多年，你都陪我在這里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從未去過外面，有沒有后悔過？”
“為什么要后悔？”
李星魂眼神寵溺，“外界風情萬種，在我心里也不及你。”
蘇惜月羞澀一笑，“那你能陪我跳一支舞嗎？”
李星魂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優雅的施了一禮，“蘇小姐，請。”
“都成老太婆了，還蘇小姐。”
蘇惜月抿著嘴角，起身握住李星魂的手，在悠揚的音樂中，翩翩起舞。
兩人都年歲已高，步伐蹣跚，舞姿笨拙，可眼中卻有濃情蜜意，尤其是蘇惜月，一雙水眸如煙如幻，似流光飛舞，水波瀲滟。
“你怎么哭了？”
李星魂捕捉到她眼角的晶瑩。
“也沒什么，就是感覺自己沒幾天活頭了。”
蘇惜月坦然笑道：“但送走了這么多人，也想開了，更何況，這輩子能與你一起終老，就是最浪漫的一件事。”
李星魂輕輕點頭，“是啊，能陪著自己心愛的人老去，即便是死亡，也不再那么可怕。”
兩人提起當年的點點滴滴，訴說一起走過的日子，感受著彼此的情意，都放下了對死亡的恐懼。
甚至是，坦然迎接死亡。
“往后余生，風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貧也是你……”
“榮華是你，心底溫柔是你，目光所致，全是你。”
蘇惜月輕輕哼唱起來，將腦袋依偎在李星魂肩膀，“我們就這樣一直跳下去吧，我想在生命最后的時光里，依然抱著你，將這份幸福延長下去。”
“哪怕我們走的時候，也牽著彼此的手，同棺同穴同眠，永不分開。”
李星魂笑容寵溺開口，“好，只要你想跳，我會一直陪你跳下去。”
“但，我還有一點點野心。”
“什么野心？”
蘇惜月仰著頭道：“難道，你覺得這些年過的不圓滿？”
“這倒不是。”
李星魂摸摸女人的腦袋，“我向往平凡而簡單的生活，晨鐘暮鼓，與心愛的人朝夕作伴。”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但我更希望，你能有悠長的壽命，哪怕活數百年，數千年，依然容貌如昔。”
“竟胡說。”
蘇惜月伸手輕輕捶打李星魂的胸膛，“哪有人能長生不死啊，除非是天上的神仙，你啊，還真是想太多。”
李星魂聞言笑了笑，“你不相信世界上有神仙？”
蘇惜月微微抬頭，感覺男人今天有些奇怪，“有嗎？”
“沒有嗎？”
“有嗎？”
“沒有嗎？”
“沒有吧，如果真有的話，你讓我看看。”
李星魂摟緊了懷中的蘇惜月，寵溺一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老公就是神仙。”
“你是神仙？告訴我，昨晚是不是沒睡好，所以今天有些神志不清，竟說一些胡話。”
“不信？那我證明給你看。”
李星魂抬手指天，“你看這天，我讓它崩，它就崩，你看這地，我讓它裂，它就裂。”
話音落下，如言出法隨。
天幕如破碎的玻璃，一塊塊摔落下來，地面也似被洪荒巨獸碾過，劇烈震動、搖晃，最終崩開一道道幽深的裂縫。
整個世界都開始崩塌，罡風席卷，黑洞出沒，儼然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蘇惜月嚇得花容失色，如鴕鳥般扎在男人懷里。
李星魂輕輕抱著她，嗅著那縷熟悉的發香，輕嘆一聲。
“大夢百年，情深而至，終到醒時。”
“醒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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