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爆炸當量不算特別大,也由于有重重的厚厚裝甲包裹著,爆炸的聲音和光亮并不是很明顯,貌似只讓整個圓盤狀大教堂激烈地抖了抖。

    整個大教堂雖渾身布滿裂痕且嚴重變形,但大體完好,并沒多少沖擊波和核輻射泄露出來。

    外面唯一受到巨大的傷害的,正是那些正在破門的護教軍。

    他們都被開裂的地面猛然掀翻,好幾個七竅流血、再爬不起來,顯是內臟被震傷,或已五臟俱碎。

    然比起里面的人來說,他們仍算是幸運的,至少還有搶救的機會。

    多功能救護車就在幾步之遙。

    而外面受波及不大同樣意味著,爆炸的威力大部分都被囚禁在里面,且將集中作用到里面的人身上。

    里面的人恐怕連尸體都留不下。

    緊跟著,地震波才大范圍地迅速擴散開來。

    不止是教堂附近的土地,整個城市都在激烈抖動,好像在為那數百犧牲自我、拯救城市的勇者慟哭不止。

    黑暗中,一盞盞燈接連亮起,迅速點亮整座城市。一秒記住

    瞬間,所有睡著的市民都被驚醒,冥神教會的教眾們更是自發地朝中央大教堂聚集過去,很快就把教堂圍得水泄不通。

    看著扭曲得不成樣子、布滿裂痕,還冒著紅光和熱氣的大教堂,沒人會天真地去問“發生了什么”,更多是捂住嘴巴,都不敢哭出聲來。

    人們都在祈禱,虔誠地祈禱,或是留著淚地虔誠祈禱。

    連顧雷和馬塞爾侯爵這兩個附近唯二的無神論主義者,都一邊靜靜看著護教軍繼續用破城壓力錘砸門,一邊在心里默默祈禱,希望能看到什么奇跡。

    沒多久,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就控制不住地發出連連的驚呼聲。

    奇跡出現啦!

    可是,卻又可以說沒出現。

    在破開的大門中,從撲面而來的滾滾高溫熱氣中,只隱約走出兩個互相攙扶的人影。

    且他們身后,不管座椅,建筑,還是人,現都連灰燼也沒剩下,全被熔成了一片。

    護教軍的現場指揮官不顧強烈輻射第一個沖過去。

    一人把背上攙扶的另一人交給他,又和后面沖過來的幾人交待幾句,便一瘸一拐地從熱氣和輻射里走出,滿臉痛苦、悲切和不忍地看著人們。

    人們的心在激動到頂點后,皆不由急速跌破零點,相繼屏住呼吸。

    大家都認出來這滿身布滿灰塵、焦黑和血跡的男人,正是剛剛在屏幕上留下最后一幀畫面的人——拉奧。

    他是被剛剛攙扶的另一人,也就是突然醒過來的希瓦救下的。

    更讓大家感到無法呼吸的是,看著一雙雙滿懷期待、不安和恐懼的眼睛,拉奧張開嘴,還沒出聲,眼淚就先掉了下來。

    但在喉結一聳一聳地吞下好幾大口眼淚后,拉奧還是負著手,挺直腰桿,用悲痛難耐的聲音大聲宣布道:

    “為除掉禍害老城區近千萬百姓的黑惡勢力魁首——鐵甲會的巴蒂斯特,我們尊敬的大祭司莫依謝,還有其他上千名與會祭祀,已經和敵人同歸于盡啦——”

    瞬間,整個城市都安靜了下來。

    就算教眾們很多剛剛都還在為莫依謝的解脫感到由衷的高興,可真等分別的時刻到來,他們又感到由衷的無法接受。

    且別說教會的人感到實在無法接受,就連其他觀看轉播的普通市民亦都不敢接受,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屏幕或看向其他人。

    而教堂的入口處,看著眼前一雙雙顫抖的、泛著控制不住的淚光的、最無法接受的眼睛,拉奧深吸一口氣,再次狠心地大聲喊道:

    “諸位,大祭司,還有其他與會的上千名祭祀,都和敵人同歸于盡啦!”

    拉奧的嘶吼如雷霆般在全城回蕩,可全城的人們都還是難以接受。

    他附近,很多信徒,更是眼睛里既涌現出更多的淚水,也涌現出更多的不愿相信,極其矛盾。

    拉奧只得再次用力大喊道:

    “諸位,大祭司,還有其他與會的上千名祭祀,都和敵人同歸于盡啦!”

    依舊有不少信徒不愿接受。

    一些信徒一邊淚流不止,一邊不斷搖頭。

    拉奧只能拼命硬著心腸、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第三遍大聲喊道:

    “諸位,大祭司,還有其他與會的上千名祭祀,都,都,都已經和敵人同……同歸于盡啦!”

    說到最后,拉奧自己亦泣不成聲。

    而看著拉奧羞愧、不甘、憤恨、快崩潰的淚水,所有人才接受現實。

    包括信徒們亦不得不接受。

    不止教堂附近,隨著第一聲壓制不住地悲號劃破異常寂靜的夜空,老城區數百萬信徒齊齊落淚,發出震天的悲哭之聲。

    然沒多久,又隨著第一聲祈禱劃破天際,數百萬信徒們又齊聲高喊道:

    “冥光永照,輪回不滅!”

    “冥光永照,輪回不滅!”

    “冥光永照,輪回不滅!”

    ……

    祈禱聲一浪高過一浪,混合著哭聲,迅速席卷全城。

    其中深切的、不舍的、悲傷的痛苦,亦席卷全城,感染了城市里的每一個市民。

    就算是教區外的普通民眾,在最開始的不信、震驚和興奮過后,也都跟著心生感激和悲痛,紛紛自發地低頭為逝去的祭祀們默哀。

    冥神教會過去雖只顧自己教會的安危,卻至少從不為禍他人,現在更是為老城區的安定付出了如此慘烈的犧牲,又怎能不叫大家動容。

    一時間,除信徒們的禱告聲響徹全城外,被劇烈的震動吵醒的城市,竟又徒然安靜了下來。

    人一片一片地低下了頭。

    整個城市的絕大多數人,都在為那些勇敢無畏、無私奉獻的祭祀們低頭哀悼。

    馬塞爾侯爵見此,無聲地嘆息一聲,無聲地轉身離開,而顧雷則看了一眼剛好回來復命的、同樣淚流不止的費沙,便呆呆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作為計劃的發起人,他實在無法接受這樣慘烈的結果,何況這樣的結果好像本該是可以避免的。

    過一會,顧雷只能一邊痛苦地不斷搖頭、一邊不斷地低聲質問道:

    “為什么?為什么那么著急?為什么就不能再等一等!”

    他實在無法理解莫依謝的選擇。

    哪怕他沒告訴過莫依謝黑騎士會在必要時出手相助,可既然莫依謝知道他是藍騎士,就該知道他背后還有黑騎士,按理不該那樣。

    他一遍一遍地問著“為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問誰。

    費沙已經哭暈了過去。

    而唯一回應他的,是又一個悄然來到這黑暗樓頂的高瘦人影,正是希瓦。

    見如雷如此痛苦,他猶豫一下,同樣心情復雜地回了一句:

    “你可以從現場唯一幸存者的身份上找到答案!”

    顧雷眉宇一顫,不禁問道:

    “拉奧還有什么別的身份?”

    希瓦語氣極其復雜地回道:

    “拉奧,其實才是教內新改革派的真正領袖,是教內新改革派中唯一進入高層的人,更是莫依謝央求我必須要保護好的唯一一個人!”

    顧雷不再搖頭,也不再說話,內心一松,后又感到不住的顫抖。

    過良久,希瓦意味深長地又說道:

    “方向,對集體,也是很重要的!”

    說完,希瓦轉身徹底離開。

    而顧雷也緩緩抬起頭來,只是睜開的眼睛里,眼神格外冰冷。

    他漠然地喃喃自語道:

    “是啊,不管老城區還是我們的國家,都不能再錯了!”

    緊跟著,他就通過心網冰冷無情地命令道:

    “動手!”

    “是!”……

    于是,就連城市內教區外的地方,都跟著變得更加火熱。

    剛成立的老城區治安隊,戰歌會,冥神教會護教軍,還有人民內務委員會的力量,足足數萬人,都隨著顧雷一聲令下齊齊出動,多方出擊,乘勝追擊。

    “鐵甲會的走狗們,你們的末日到啦——”

    “殺——,走狗去死!”

    “兄弟們,徹底奪回老城區的時候到了!”

    “殺呀!為大祭司報仇!”

    “殺呀!”……

    ……

    全城都驟然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殺聲、槍炮聲,以及惡徒們驚恐無措的慘叫聲和求饒聲。

    拉奧則趁勢把聚集在教堂附近的教眾們趕回家,后第一時間趕來面見顧雷。

    自然而然,今后將由拉奧接替莫依謝和顧雷全權對接。

    看著貌似一臉真誠的拉奧,顧雷內心真相當復雜。

    這人既是改革派的,還那么狡猾隱忍,就很難成為他的信徒的,不好控制。

    然轉念一想,顧雷又覺得,這不一定是什么壞事。他已經有點不愿和宗教有太深瓜葛。

    之后,顧雷就和拉奧暢談到早上,倒是相談甚歡。

    談完后,聽著耳邊的越來越稀疏的槍聲又漸漸徹底消失,顧雷和拉奧的臉上都流露出由衷的笑容,越來越亮。

    在他們頭頂,天將破曉。

    而不遠處,亦有稚童一邊跑著跳著,一邊開心地連連大喊。

    “哦,天亮啦,我要去上學啦!哦,天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