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魔鬼魚號像放煙花一樣地轟然破碎,看著不死鳥號后方代表戰艦尾焰的火光徹底熄滅,琪琪最先發出控制不住歡呼聲:

    “耶,我們贏啦!”

    可不待其他人跟著歡呼起來,顧雷就大聲喝止:

    “都不要太開心,克烈博還沒死呢!”

    眾人當即一驚,警醒過來,都知道顧雷所言無誤。

    一個化焰境的超級強者,是不可能在那種程度的爆炸中就輕易死去的。

    實際上,化焰境的肉身雖不如見微境強大,卻也遠超常人認知。

    人到見微境,只要靈魂無礙,哪怕身體被融化到僅剩一些血液,都還能把那些血細胞強行退化成胚胎干細胞,再分化成腦細胞,變成靈魂的臨時庇護所。

    且即使在那樣看似極度脆弱的狀態下,見微境的頂級強者們也依舊能扭曲時空,快速逃跑、乃至是反殺對手,實力已接近神明,滴血重生。

    而化焰境也不僅可憑一個完整的頭部重生,還可能僅憑一小部分腦組織就完成重生。

    這是顧雷他們的教官認真警告他們的。一秒記住

    伊曼沒接著下達相應命令,轉頭看向顧雷,露出詢問的眼神。

    她雖出生將門,身上天生就有軍人的剛毅印記,卻總歸是個不喜爭斗的女孩子。

    偏偏,命運把指揮一分團戰斗的重任強壓過來,她不愿卻也不能推諉,更不好意思表現得不如顧雷一猿人,心里負擔一直挺重。

    直到不久前對顧雷坦言自己確表現不好,明顯不如顧雷,才算是徹底放下負擔,但也出現想把所有和戰斗有關的麻煩事都推給顧雷的傾向。

    反正,顧雷不正是她克林斯曼家族的家臣嗎!

    伊曼臉色微紅,自我安慰似地在心里自我開解到:

    顧雷才是戰斗方面的專家,而敢于放權才是知人善用的英明表現,本小姐我這絕對不是摸魚!

    顧雷也不客氣,馬上低頭沉思起來。

    這種情況下,敵化焰境強者雖喪失追擊他們的能力,沒乘具運送,卻實力猶存,他們稍不注意還得翻船,看似撤退才是上上之選。

    然考慮到克烈博和他們一分團間解不開的殺子之仇,撤退才是下下之選。

    一個為復仇連貴族都敢殺、毫無顧忌的化焰境強者,真比顧雷之前設計伏殺的巴蒂斯特都可怕。

    巴蒂斯特至少很要臉,就算那時從顧雷的陷阱里逃脫,也應該只會找顧雷一個人算賬。

    而克烈博卻一定會找他們一分團全部人報仇,不管是用明攻還是用偷襲,且有條件絕對會進行殘忍的虐殺。

    紫魔傭兵團的殘忍作風是有詳實數據作證的。

    是故,顧雷絕不能放過這個能徹底誅殺克烈博、一絕后患的大好機會。

    顧雷馬上嚴肅地命令道:

    “調頭接近,保持距離,同時注意觀察,特別是那些向我艦迎面飛來或航線距離我艦非常近的碎片!”

    在這樣的爆炸中,訓練成績好的太空軍官兵大概率會尋找速度最快的碎片抓緊,借力飛出。

    附近不是什么熱鬧的太空主航路,沒本部隊接應救援的話,必須自謀生路。

    至于碎片到底能不能帶遇難者找到救援,對普通的射心境官兵而言真是機會渺茫。

    他們的算力并不足以支撐他們在短短一兩秒時間內找到正確的逃生方向,大概率會被高速運動的碎片帶到更荒蕪死寂的空域,不自我了斷就得痛苦地活活餓死。

    故真正有實戰經驗的太空軍官兵不會聽戰術手冊上的蠢話,會竭力抓住大量碎片等殘骸,而不單單是最快的那一片碎片。

    這樣,他們就有可能用飛船殘骸或其他材料制造燃料、炸藥等簡易推進裝置,等算好角度再點燃,以推著自己往有人的移民衛星飛,可以大幅增加獲救幾率。

    化焰境的超級強者更不用說,有強大算力,不僅能瞬間選對逃亡角度,都能拖住足夠殘骸改造出一艘簡陋的小型飛船了。

    實際上,克烈博逃離的概率和其幸存的概率一樣,都很高,不差前者多少,讓顧雷完全不敢妄想克烈博這樣的一個超級強者會被活活餓死在太空中。

    真逼急了,化焰境強者們能制造一場小型核爆,在太空中飛得遠比射心境快,也遠比射心境準。

    顧雷只能命令戰艦回身,拖著殘破的艦體,和克烈博繼續進行這場仿佛沒盡頭的殘酷太空決斗。

    戰斗不止是裝備、境界、技巧的對碰,更是意志的對碰。

    而考慮到克烈博和一分團有血海深仇,顧雷認為,克烈博有很大可能會選定他們一分團脫離的角度飛出。

    因此,回身的他們隨時可能和克烈博再次狹路相逢。

    顧雷再次開動局域算力降臨,讓大家凝神戒備,隨時做好戰斗準備。

    可沒幾秒,他的所有準備竟全作廢。

    克烈博既沒主動尋來,也沒悄悄逃走,而是留在原地,并不是在制作什么簡陋的逃生飛船,是站在一艘比魔鬼魚號小不少的完好太空戰艦上,滿臉猙獰地等著顧雷他們回來。

    接著,就在克烈博身下的小型戰艦朝不死鳥號點火沖來時,克烈博手中長數十米的破城矛亦以數倍音速朝不死鳥號襲來。

    加上小型飛船本身的速度,破城矛速度極快,轉瞬跨越近百公里,迎面刺來。

    “哈哈,小雜種們,你們完蛋啦!”

    而看著越來越大、通體布滿荊棘的鋒銳槍尖,顧雷慌忙下令,全力加速、加速逃離。

    伊曼亦臉色鐵青地再次解除功率限制器。

    然在克烈博控制下,破城矛不斷加速的同時也在不斷變向,巨大的槍尖還是準確命中不死鳥號,一擊就切下不死鳥號的一整個右翼。

    船內,一分團眾人既得忍受劇烈的震動,又得忍受刺耳的金屬切割聲,都咬緊牙關,異常難受,也異常恐懼。

    船外,長寬皆有上百米的巨大合金鐵翼翻滾脫離。

    更可怕的是,還沒完。

    就在不死鳥號和克烈博錯身而過的一瞬間,克烈博又用手持的巨大電磁炮給不死鳥號近距離來了一炮。

    一道金光準確射來,不死鳥號當即電光爆閃,緊跟著破滅。

    沒正式交鋒,不死鳥號就被打壞了電磁力場發生器,連僅剩的左翼都斷了一截。

    一分團的眾人終于不得不膽寒,恐懼就像怒濤般從心網傳來,要將顧雷拍進黑暗海底。

    所幸,有納斯塔西婭、小石頭和狗牙等堅毅的戰友一起分擔,顧雷很快就征服恐懼,聲嘶力竭地大喊道:

    “都不要慌,我們還沒死呢!”

    而他這一聲簡單有力的呵斥又像從天而降的大山般,重重落在眾人顫抖的心底,讓大家都漸漸回復鎮定,紛紛掙扎站起,瞪大眼睛、繼續戰斗。

    顧雷則繼續大聲問道:

    “亞蘭,報告損失!”

    “右翼整體脫落,損失兩門副炮和船體右側的大量動力推進裝置,‘開路者’模塊大損,防御功能徹底關閉,暫時再啟動不能!”

    緊跟著,顧雷才用有點顫抖的聲音問道:

    “琪琪,報告人員傷亡?”

    “無人傷亡!”

    顧雷不由松了口氣,后又大聲問道:

    “大杯,報告敵人方位!”

    “敵現在我艦后方3萬公里處,并以1432公里每秒的速度追來,預計1分15秒后追來。”

    “快把敵人的光學圖像放出來!”

    “是!”

    登時,一個特別放大的圖像就“唰”地出現在包裹整個艦橋的巨大球形顯示屏上,船內所有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仔細看圖像就會發現,克烈博現其實不是站在小型飛船頭部,而是把下半身子都埋進飛船里。

    且除他右手的巨大破城矛和左手同樣巨大的手持電磁炮外,他上半身竟連宇航服都沒穿,外觀格外清晰,也格外猙獰。

    他不止表情猙獰,腰腹間還有大量的肉觸伸出,緊緊纏繞身下飛船,把他和小型飛船緊緊捆在一起。

    更惡心至極的是,那些肉觸還在不停地蠕動著。

    這才是克烈博就算誤以為不死鳥號有化焰境坐鎮都不懼的原因。

    顧雷還是不理解克烈博到底有多恨他和一分團的其他人。

    克烈博實在太愛他的孩子了。

    畢竟,越強大的生物就越難以誕下后代,人類亦是,包括龍人和猿人。

    也就是說,作為一個天賦極高、強大罕有的化焰境猿人,克烈博有點漫長的余生內幾乎不可能再得到一個孩子,只能懷著無盡的后悔和仇恨,痛苦地孤獨終老。

    如此,報仇已成為克烈博余生的唯一意義。

    他這才完全不顧過快、過度的改造會給自己帶來什么嚴重后果,明知哪怕自己是化焰境也將無法變回正常人,還是執意給自己進行了全方位的危險改造。

    他借助手術和自己的精神力,把自己下半身的兩條腿全變成章魚一樣有無數肉觸的惡心模樣,更有無數細不可見、卻強韌無比的透明神經從肉觸中伸出。

    這樣,他就可以通過大量肉觸和密密麻麻充斥在船體內的神經網絡,人船一體地徹底控制身下的那艘小型飛船。

    他也這才一個其他傭兵都不救,萬分冷血。

    在現在的他看來,那為幫他兒子報仇而死去的幾十個傭兵,都不過是一群只會拖累他的廢物。

    報仇之事,他一人足矣。

    克烈博全力駕駛飛船,加速追向不死鳥號,越來越近。

    不死號慌忙不斷變向,試圖甩脫,卻完全甩不脫。

    克烈博的飛船,體積重量遠小于不死鳥號,就算核熔爐功率不大,速度亦快于受損嚴重的不死鳥號。

    且就算是一體式的設計,在克烈博足以籠罩整艘船的精神力干涉下,竟是和鯨魚一樣柔軟,就像金屬生命體一樣兼具機械的強大攻防和生命體的強大靈活。

    更糟糕的是,克烈博看自己的電磁炮沒一炮激發出不死鳥號的電磁力場護罩,哪怕一炮未中,卻仍是露出無比興奮、無比猙獰地笑容。

    他已經知道,不死鳥號的力場發生器恐怕是真壞了。

    且他還知道,一分團眾人一定也在看著他,就用充滿刻骨恨意的臉對不死鳥號做出極其惡毒的無聲口型。

    伊曼和納斯塔西婭登時臉色慘白,連顧雷都一樣。

    他們三個團長都認出,那正是:

    我一定要把你們活活折磨死!

    而不等沒讀出克烈博唇語、卻同樣臉色煞白的琪琪詢問怎么回事,顧雷就緊急詢問亞蘭:

    “亞蘭,‘開路者’模塊和動力模塊要多久能修好!我們沒時間了呀!”

    亞蘭焦急無奈地回道:

    “不行,那都是短時間內修不好的!”

    這次的情況真是極其危險,亞蘭這女漢子都快急哭了。

    顧雷又問道:

    “那‘開路者’模塊的其他功能呢?就是那開路功能,它能不能正常運轉?”

    一下子,亞蘭就真哭了。

    “不行,不知道,無法保證!”

    顧雷“砰”地用力一捶扶手,大吼道:

    “不管了,啟動‘開路者’的開路功能,馬上轉向,朝最近那片亂石帶沖過去!”

    而聽出顧雷話里的絕然,舵手白蘭度毫不遲疑,全力轉動船舵。

    沒幾秒,艦橋前方的屏幕上就布滿巨大的隕石,且極密集,根本看不見什么縫隙。

    那么,若以現在近千公里每秒的速度撞上去,再若探路者的開路功能無法成功啟動,他們就將被巨石活活壓成肉沫。

    伊曼當即臉一白,后不等顧雷和納斯塔西婭一起靠過來,就又轉眼放松下來。

    她只優雅地苦笑著,同時分別朝顧雷和納斯塔西婭看了一眼,就主動伸出雙手,握住顧雷和納斯塔西婭一起伸過來的手。

    顧雷和納斯塔西婭都不由一怔,后又都不由笑了起來。

    三人,還有一分團的所有其他團員,都面容堅毅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密集亂石帶,無人退縮。

    在給戰艦換上輕質裝甲的那一刻,他們就早有覺悟。

    且此次無論生死,大家都覺得:

    至少一定不會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