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有人突破到那曾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神之境界,那神之境界的神秘面紗,就自該被逐漸揭開,由設想或幻想變成一個相對準確的概念。

    就像人類過去常常做的那樣,人類常常幻想神明,卻一次又一次把它們從神座上拉下來。

    而最適合亦最有資格揭開神道境神秘面紗、給神道境正式重新定名的,按理正是首先突破到神道境的阿爾貝特和瓦連京。

    只絕大部分知情者都以為阿爾貝特公是當場戰死、瓦連京公則是后來很快因傷勢過重死去,兩人好像都來不及給神道境正式更名。

    這既讓知情者們很多都大大松了一口氣,也讓他們都不免感到可惜,尤以馬塞爾侯爵這樣的科研工作者們,最感到可惜。

    畢竟,神道境新的名稱,必將透出一些非常關鍵的信息,或指引其他人突破,更或帶領世人進一步認清世界的本質和真相。

    眾所周知,人微觀上是由細胞組成,細胞又和物質一樣,可以說是由原子組成,而原子則還可以說是由電子、夸克、中微子等更微小的基本物質粒子組成,好像大的粒子總是能被分割成更小的粒子。

    如此,科學家們曾覺得,物質、生命和宇宙的真相,或就像套娃一樣,打開大的套娃里面就會有一個小的套娃,打開小的套娃里面又還有一個更小的套娃,一直這般循環往復,很可能都沒最小的那一個套娃。

    他們不確定電子、夸克、中微子等基本物質粒子是不是就是最小粒子,不確定它們會不會是由更小的粒子組成,也不確定更小的粒子會不會是由更更小的粒子組成,更不確定人是否能最終明白世界的真相和本質。

    直到近來他們很多人才陸續改變看法,認為世界的真相和本質應該像洋蔥一樣,一層層剝開后遲早能找到那最后的一個洋蔥芯,即世界的本質和真相。

    也就是說,馬塞爾侯爵等許多科學家,都認為電子、夸克、中微子等基本物質粒子一定是由更小的粒子組成,且那種更小的粒子,才是最基本的粒子,是世界最終的本質和真相。

    只不過,不管是現代科學技術,還是明理境的精神力,能力都已被開發到極限,不可能看清那么小的最基本粒子。

    故他們一直認為,唯有神道境真的出現,才可能帶世人完全進入普朗克尺度,搞清電子、中微子、夸克等基本粒子又是由什么更微小、也更本質的最基本粒子組成,踏出從宏觀的物質、生命和宇宙回溯到世界根源的最后一步,徹底洞悉宇宙之秘。

    且他們都同意,一旦踏出那最后一步,很可能不僅代表著一場新的科學革命,也代表著人類將觸摸創世之秘,集體登上成神之路。

    而馬塞爾侯爵萬萬想不到的是,就在數日前,眼前西海學會的老熟人竟告訴他,阿爾貝特公并非戰死,卻是自殺。

    且在自殺前,阿爾貝特公爵已和瓦連京公爵就“神道境的新名稱”一事達成共識,更愿無償告知他。

    但此刻,侯爵的老熟人并未馬上告知,而是有些感慨從頭說來

    “其實那日,阿爾貝特公雖和瓦連京公傾力一戰,把整個‘雷霆之劍’都化為廢墟,可二人越打就越是惺惺相惜,最終都沒下死手,還在一塊漂浮的廢墟上相對而坐,把酒言歡,很快就相互引以為知己!”

    “……”

    “英雄惜英雄,你們的瓦連京公當時還擅自做主,要私放阿爾貝特公離去。只可惜,也不知是出于兵敗的愧疚,還是別的原因,阿爾貝特公最后留下一句‘新的時代里無我容身之處’,就絕然自殺身亡,真是可悲、可惜、又可嘆呀!”

    “……”

    “他很早就和我的一位朋友說過,他從來不想當什么權傾一方的將軍,領兵打仗只是家族的責任,只是為償還亞德里恩大帝對其先祖的恩情!就他本人而言,他一直都更愿意在未知的星辰大海里遨游,去探尋宇宙的真理、找尋生命的意義!”

    “……”

    “哈哈,扯遠了。總之,實際上,在阿爾貝特公自殺前,他就和瓦連京公分別提出過對神道境新名稱的看法。只稍后,明顯是你們的瓦連京公更勝一籌,連阿爾貝特公也同意他的看法更合適。”

    “……”

    “最后,他們兩人就一起將神道境的新名稱定為——弦宇境!”

    而面對這樣一個價值大到無法估計的無價信息,就是馬塞爾侯爵也感到心海劇震,大腦一片空白,后亦只能高速揣摩,內心瞬間涌現出無數聯想和猜想,并不停問道

    “弦宇境?為什么是弦宇境?為什么?告訴我為什么!”

    他相信,他的老熟人應該不會騙他。

    西海學會雖被各國全認定為恐怖組織,卻是因他們真太瘋狂,竟瘋狂地想要完全打破現有的社會結構,特別是完全消除龍人與猿人之別。

    簡言之,他們要建立一個沒龍人、猿人之分的真正物權公有制國家,一個宇宙大同、眾生平等的理想國。

    身為科學家,他們最了解、亦最相信宇宙起源于大爆炸,就最認為

    宇宙不該屬于任何人,而屬于所有生命!

    不過,接下來,他的老熟人就不愿多說太多。

    “為什么?哈哈,抱歉,馬塞爾侯爵,阿爾貝特公和瓦連京公的具體討論過程我就不能和你多講。我們只是希望加快你的研究進度,卻也不希望你的研究進展太快。那將大大打亂我們會長的布局!何況,其實具體過程我們也了解得不是太清楚,瓦連京公實在死得太蹊蹺、太迅速,遺留下來的信息也太少。”

    而馬塞爾侯爵依舊不愿放棄,臉色極其凝重地說道

    “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就一個問題,就一個小問題!”

    侯爵的老熟人不免有些猶豫,但也覺得一個問題不會有什么大不了,還是答應下來

    “好,就一個問題,回答完我馬上就走,你絕不能再糾纏我了!”

    侯爵點點頭,不浪費時間,隨即問道

    “既然定為‘弦宇境’是瓦連京公的意見,那么,阿爾貝特公一開始到底是什么意見,他又想把神道境叫做什么?”

    而侯爵的老熟人登時就臉色劇變,緊張到說不出話來,顯然是被問到一個極其關鍵的地方。

    馬塞爾侯爵的目光則當即變得愈發犀利,乃至是透出生氣的兇歷味道,讓他的老熟人不由口舌發干、呼吸急促。

    對見微境的承諾,可沒那么好食言的!

    不過,就在他強咽唾沫、痛苦地糾結著該如何食言時,他徒然聽到一個來自外界的聲音。

    他聞言愣了愣,就微微低頭對發言者表示尊敬,后既有些佩服、又有些感慨地說道

    “阿爾貝特公的意見是,線宇境!”

    馬塞爾侯爵再度內心大震,眼前一下就出現了種種幻像,低聲驚疑道

    “線宇境?”

    他也不會食言而肥,沒再多問,只大腦又繼續高速運轉起來,擰緊眉頭,自己全力揣摩起來。

    “線宇境?弦宇境?線宇境?弦宇境?……線宇境?弦宇境?……線宇境?弦宇境?……”

    漸漸地,馬塞爾侯爵擰緊的眉頭慢慢放松,而雙眼卻越來越亮,最后難以置信地低聲驚呼起來

    “線宇境!弦宇境!一個是線,一個是弦,線,弦!”

    剎那間,在馬塞爾侯爵眼中,不管是各式各樣的人,還是各式各樣的桌椅、吧臺等家具,乃至是整個時空,都在迅速淡化、虛化,只剩下無數大大小小的扭曲光環,充斥著整個宇宙。

    可以說,他的三觀都被“線”和“弦”兩個看似簡單的字震得幾近全部破碎。

    這一秒,他徒然就想到一首詩

    人們已經習慣了色彩斑斕、寒熱冷暖和酸甜苦辣,卻不自知,在宇宙中,唯有能量!

    而另一邊,和馬塞爾侯爵一樣,顧雷也正深感震驚,乃至是震驚到震怒,瀕臨暴走。

    他終究是忍不住通過騎士團的內網去查了瓦連京軍事學院關于“顧玉珂”的資料。

    可讓他難以置信的是,明明作為瓦連京軍事學院軍事指揮系93屆的首席畢業生,相關資料卻大多是負面的。

    資料里大部分是關于母親性格有缺陷、曾參與打架斗毆,以及色誘埃爾文等,不堪入目的記載。

    這不僅和他的記憶嚴重不符,也應該和事實嚴重不符。

    若他母親真是那樣一個人,那些貴族又怎么會對沒能擊敗他母親有那樣深的執念和遺憾。

    對此,顧雷沒想多久便震怒不已地明白,正是由于同屆貴族畢業生無法光明正大地用實力擊敗母親,校方才會用捏造、誣蔑等卑劣手段突出母親品行有虧,以替貴族學生們挽回面子。

    不同于生物學等其它專業,軍事專業要同時考量一個人的智力和武力,故龍人如果在軍事專業上敗給猿人,那就是全方位的失敗。

    更何況,瓦連京軍事學院的教學水平和學生水平,都代表著全星系的最高水平。

    即里面的龍人學生按理該是全星系最優秀的龍人學生。

    那么,若他們敗給一個猿人女生,就要么是說明全星系的同齡龍人都不如她“顧玉珂”一個猿人女生,要么是說明瓦連京軍事學院徒有虛名。

    這傳出去對整個星系都震動極大,不止同屆的龍人學生們將臉面無光,整個瓦連京軍事學院,乃至是所有卡繆拉貴族,都將臉面無光。

    加上那時全世界物權私有制國家都在集體排斥唯一的物權公有制國家——卡繆拉,包括卡繆拉貴族階級在內,全國上下都面對重重壓力,學校那樣做其實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這又終究是唯有顧雷無法容忍、也絕不能容忍的。

    特別是,瓦連京軍事學院當時的校長,正是哈列索斯公爵。

    顧雷當即面目猙獰地想到

    我在前線給你拼死拼活,你卻這樣對她!

    想著想著,顧雷再控制不住,一拳就狠狠砸向身前控制臺。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他身前的合金控制臺立刻變形,差點被砸裂。

    整個艦橋的人都被嚇一跳。

    伊曼第一個怯怯地問道

    “顧,顧雷,你怎么了?”

    而顧雷看了眼臉帶驚嚇和關切的伊曼,又環視一圈同樣都帶著驚嚇和關切的大家,知道不能朝他們發火,亦不能和他們訴說,只能痛苦不堪地強壓下內心所有的混亂和暴虐,直接聯絡日耳曼侯爵,開口就沒好氣地吼道

    “我,我要請假!”

    而通訊畫面上,日耳曼侯爵當即目光一冷,就要勃然大怒。

    他平時是對一分團眾人都頗為照顧,可問題是,現在是什么時候?

    在他眼里,顧雷的行為簡直就和臨陣脫逃無異,也是絕不能容忍的。

    何況,顧雷那天晚上還那樣振振有詞地答應他的。

    但日耳曼侯爵還來不及傾瀉下滔天怒火,伊曼就慌忙從旁邊擠過來,緊張不已地說道

    “不,不對,他說錯了!顧雷的意思是,是,是他要出去搜集一些必要的情報。”

    如此,看著女兒帶祈求、保證和奇異的眼神,日耳曼侯爵才勉強壓下怒火,冷冷問道

    “是嘛?”

    而顧雷亦知同樣沒理由對侯爵撒氣。

    日耳曼侯爵可能都不知道顧玉珂的事,更不可能知道顧玉珂是他母親。

    顧雷只得再次強壓下內心依舊無絲毫緩解的暴虐和痛苦,表情麻木地點點頭。

    日耳曼侯爵見此,內心微微一嘆,怒意難平地關掉了通訊。

    然后,等不到顧雷平復翻涌的心潮、并對伊曼表示感謝,伊曼就笑嘻嘻地拉起他的手,對他說道

    “走吧,顧雷,我們快一起去搜集情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