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住手！”
一聲悲鳴，遠遠傳來。
在親衛的護送下，殷素威慌張的撲過來，死死抱住蘇婧握塔的胳膊：“娘子，你瘋了，你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這逆子生性放蕩，又惹出滔天大禍，本府這就將他鎮壓！”
蘇婧語氣冰冷，高大的身軀巍峨不動，道：“一來送去龍族，替死去的龍族王子謝罪，二來送去曹家，為屈尊下界的曹殿下請罪！”
她很果決。
在自知與曹家聯姻無望后，已然決定犧牲蘇泉來穩定住局勢。
“請罪就免了，本殿下此次并非完全白跑一趟，你家兒子的姿容尚在，雖是一雙被人穿過的破鞋，君郎之位不可妄圖，但本公主擒來嘗嘗野味還是可以的。”曹穎眼眸微瞇。
即便以她天仙心境，也克制不住對蘇泉皮囊的欲望。
“野味兒……”
蘇婧反復咀嚼著這三個字，面容透出一股蕭瑟和悲哀。
她不敢怪曹穎霸道狂妄，而是將錯誤歸咎于蘇泉的放蕩與不自愛。
“下官知道了，下官這就將這逆子拿下，親自給您送到府邸賠罪！”
蘇婧手中的神威寶塔洶涌起無上氣息，似乎欲要將少年強行吸入塔內。
在場的修士皆心生惋惜。
她們都能看得出蘇婧壯女斷腕的決心，將自己的孩子當做了一枚平息局勢的棋子。
可這畢竟是是人家的家事，誰都不好多說什么。
“當家的，泉兒就算有千錯萬錯，可他終究是我們的孩兒啊，你……你今日怎么能對泉兒下死手呢？”
殷素威又一次擋在了蘇婧面前。
在他眼中，這位與自己相伴千年的女人是那么的陌生。
或許當年那尊義氣勃發，天縱耀眼的娘子，早在被貶下界的那天就死了吧，這么多年來，只是一具肉身傀儡，坐鎮海涯府。
“滾開，我蘇婧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你若是再叫，本府主連你一同鎮壓！”
蘇婧猛地將殷素威甩到一邊，霍然扭頭，眸中盡是冰冷。
“娘親，不要為難爹地！”
籠罩在神塔光束中的蘇泉突然開口了。
他對這一世的母親沒有什么感情，而殷素威雖然對他也談不上多好，但至少沒有辱沒了父親這一稱呼。
“娘親，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娘親了！”
“孩兒知曉，您一直想要一位女兒，或許孩兒的出身本就是一種罪過。”
“在這十八年來，孩兒從未感受過源自于母親的關懷與溫暖，甚至連見您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既然今日您不愿意再認我這個兒子，那我也不愿意再認您這個母親，今日你我之間的血脈傳承，一刀斬斷！”
隨著蘇泉斬釘截鐵的話音落下，穹頂之上陰云翻涌，有金色閃電劃破天際，天雷滾滾，撼天震地。
似乎有一尊強大到無法揣測的神明，穿越無窮時空，遙遙注目過來。
修仙大道，百阻千艱。
修士修身，不可輕語，不可妄語。
舉頭三尺有神明！
蘇婧與蘇泉皆是大乘境的恐怖修士，站在了一方位面的頂端，她們的一言一行都暗合天道，順應規則。
少年的這番話下，似乎真有一道無形之刃斬斷了宿命之河。
云散雷停，一切歸于平靜。
無數修士驚疑不定，她們不清楚剛才發生了什么，只是震撼于少年強硬無比的態度。
在她們看來，兩人是親母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
只要蘇泉愿意低頭認個錯，蘇婧必然不會真的下死手。
“泉兒，泉兒，何至于此啊……”
殷素威失魂落魄的癱坐下來。
他明白，剛才的那番話說出來，便是在往絕路上推，真正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不可能不傷心，畢竟這是自己唯一的兒子。
此前，他也想要與蘇婧再誕一女，但是修士孕養女嗣極耗精血，沒有百年時間的修養，很難孕育下來。
“哈哈哈哈！”
蘇婧仰天狂笑。
她的臉色變得無比駭然，雙眸氤氳血紅，臉上的每塊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抽搐著。
被自己兒子當著天下人的面斬斷關系，她的臉面都被丟盡了。
“好，太好了，沒想到我蘇婧一世英名，竟然生出了你這種大逆不道的逆子！”
“你沒有資格做我母親，自然也沒有資格說我是逆子！”蘇泉語氣輕松。
斬斷這層關系后，就像是卸下了很重的包袱。
母子血緣，是修仙界極其重要的因果。
稍有不慎，就會被其影響反噬。
今日一斷，日后蘇婧就算有再大的麻煩，也牽扯不到他的身上來。
“我沒有資格？”
蘇婧冷笑一聲，她提高音量，氣貫萬古：“今日就讓天下修士看清你這副皮囊背后的忘恩小人嘴臉！”
“本座懷胎三年，耗費無數天才地寶，瓊甘玉液，以日月精華溫養根骨，才將你誕下！”
“你的性命，你的肉體，你的根骨，你的天資，你的一切一切，都是本座賜予的！”
“你有何臉面說本座沒有資格！”
句句質問，振聾發聵，貫入道心。
若是道心不堅之輩，還真有可能被這幾句話問的道心潰散，神魂崩裂。
無論是在凡間還是修仙界，生育之恩都可與師徒授道之恩想媲美，皆屬于上上因果。
今日蘇泉的言行，就等同于欺師滅祖，離經叛道。
只要流傳開來，必定會招惹來天下人的唾罵。
“你說的不錯，血脈之緣受之于天，誰都無法更改！”蘇泉眼眸深沉如海，道心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他聲音不大，但卻能輕易將女人的話給壓了下去。
“但是你別忘了，自古以來，生恩遠不如養恩！”
“是你給了我性命，但是在之后的十八年來，你何曾過問過我一句？”
“當然，我今日要謝謝你，謝謝你從未曾養育過我。”
“養育之恩大過天，我蘇泉就是舍命也償還不起，但你生我的恩情，我現在就全部還給你！”
蘇婧被這一番決絕的話震退一小步，她的語氣第一次軟了下來，驚然問道：“你……你怎么還得起？”
大雨傾盆而下。
冰冷的雨水淋在蘇泉臉上，他沒有回答，只是緩緩舉起了右手，然后在萬千修士的矚目下，狠狠的插入了自己丹田。
鮮血四濺！
一根赤紅色，釋放精純火系元氣的瑰麗靈根，被少年一點點從丹田里拔了出來。
他的氣息瞬間萎靡下去，將染血靈根丟向呆愣住的蘇婧。
“你賜予我的極品火屬性靈根，今日還給你！”
說罷，他不給任何人反應機會，又一次探手沒入自己胸膛。
一道印刻有無數玄奧紋絡，閃爍灼目紅光的骨頭，連帶著血肉一起挖了出來。
“這是你賜予我的血靈骨，今天也償還給你！”
“不要，泉兒，不要，你會死的！”殷素威瞳孔驟縮，像是發瘋一般尖叫起來。
他想要朝著蘇泉撲過去，卻被蘇婧的氣勢牢牢鎮壓。
蘇婧冰冷的眼眸中多了一絲復雜。
她感覺自己今天才真正了解到了這個兒子可怕的道心。
難怪他能成長到今天這般地步。
此時，連去兩大底蘊，蘇泉的氣息再度暴跌，就連境界也從大乘境倒跌回了合體境，他咧嘴笑了起來，嘴角滲血，笑得無比暢快。
“你賜予我的火蓮圣胎，也收回去吧！”
他閃電般伸出手來，強忍疼痛插入眉心，將那沒閃爍火蓮的皮肉撕扯下來。
與此同時，蘇泉肉體光澤潰散，境界再一次大幅度下跌。
如果說之前的少年，是意氣風發，震古爍今的絕代天驕，那么現在的他，就如同搖搖欲墜的老人，隨時都可能殞命。
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的修仙天賦，就被蘇泉如丟垃圾般丟到了蘇婧手里。
就當所有人都以為結束之際，少年冷漠的目光落在曹穎身上，嘴角勾勒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還有最后……”
絢麗的刀光綻放！
少年那張傾國傾城，魅惑蒼生的絕色容顏，瞬間布滿了無數血痕。
“這幅皮囊，我也不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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